我的母亲

文/李小燕

在我住的那条街道的街口，有一个专门干手机贴膜营生的乡下女人。一张小桌，一把椅子，桌前放一个“手机贴膜”的纸牌子，就是她讨生活的整个江湖。

乡下女人长得单薄瘦小，整天风刮日晒的，皮肤那叫一个黑，简直是掉到煤灰里找不着。穿的是劣质的地摊货，还喜欢赶时髦穿打底裤，粗腿细脚圆规似的在地上划来划去。头发自然卷曲，枯黄枯黄的，像乱蓬蓬的蒿草。总之，在熙熙攘攘的人海里，你一眼就能看出她是一个乡下女人。她就像一棵农作物，一棵移植到城市里的农作物，城市里的文明、城市里的空气丝毫没有改变她。

每次，我路过街口，看到她不是露着一口黄板牙在热情地招揽生意，就是看到没有生意时，她望着街角的某一处发呆。有好几次，我还看到她手里攥着几个各种颜色的手机套，在人海里拼命奔跑。

渐渐地，我明白了，她应该是个精明的女人。手机贴膜应该是她的主要营生，顺便也卖手机套，手机套做的是无本买卖，是她从附近的小批发部赊来的，卖出去了，再给批发部结账，卖不出去就赶紧退货。也是，现在手机更新换代太快了，卖手机套容易积压，她做的是小本买卖，赔不起的。

又有一次，我去附近的超市买菜，看到她在卖火腿肠的货架前，拿起一袋火腿肠，犹豫着，又放下了，放下又拿起，拿起又放下，几次三番，最终下决心似的还是放下了。我心想，这个乡下女人真是白到世上走一遭，吃舍不得吃，穿又舍不得穿。

听人说她引以为豪的是自己的女儿，长得非常漂亮，正在上大学。暑假里的一天，我看到她骑一辆电动车，穿了件火红的衣服，热情似火。电动车后座上坐着一个女孩，穿一件淡雅的连衣裙，梳着长长的麻花辫，是那样的清纯和美丽。两人有说有笑的，好像那个女孩喊了她一声“妈”，那应该是她女儿吧。两人一比，天上地下，她和女孩好像两个世界里的人，女孩像一朵盛开的白莲花，充其量，她只能算一朵乡间最平常的小野花。原来，她省吃俭用，招揽生意时的那种拼命和热情，全是为了这个女孩。

每个女孩的新貌，都曾经是母亲的旧颜。有人说每一个母亲曾经都是一个漂亮的仙女，有一件漂亮的衣裳。当她们决定做某个孩子的母亲，呵护某个生命的时候，就会褪去这件衣裳，变成一个普通的女子，平淡无奇，一辈子。

天下的父母亲都是一样的，给孩子全心全意的爱。宁愿自己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累，也要把世上最美好的东西留给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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