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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锐:荀子的治气养心术与“慎独”思想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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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3.26 山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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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慎独”是古代一个重要的思想观念,论者颇多。借助于出土简帛《五行》,“慎独”成为了近几年讨论得颇多的一个问题。安大简《仲尼曰》中,再次出现了这一个词,为过去学界的讨论成果,带来了新的冲击,似乎以往的各处“慎独”,不能融通为一。《荀子·不苟》中论养心之时曾经出现过“慎独”,虽然对“独”有所发展,但是和诚论联系在一起,表明其尚处于儒学思想脉络中。后来荀子在《修身》篇中有治气养心之术,但是再没有讨论“慎独”和“诚”。在《解蔽》篇中,荀子提出了“虚壹而静”,是一种治气养心术,此中的壹,和“独”有联系。

关键词:慎独;荀子;治气养心;不苟;解蔽

“慎独”是儒家的一个重要思想观念,经籍中多次出现“慎其独”,见于《礼记》中的《大学》《中庸》《礼器》,还有《荀子·不苟》,另外有《文子·精诚》《淮南子·缪称》。宋明儒也深入讨论“慎独”,至刘宗周之学以“慎独”为宗旨。后来清人对此也有较为深入的讨论。在长沙马王堆出土的帛书《五行》中,再次出现了“慎独”,并且有传文作解释。在郭店简《五行》出土后,引起了一些争议,多数学者都认为郑玄所解释的“独居独处”不正确。但是对于诸书中的“慎其独”(“慎独”)是否可以融贯为一个解释?该如何解释?还是该分别解释,随文见意,尚有不同意见。无独有偶,最近安大简《仲尼曰》中,也出现了“慎独”,因其为仲尼之语,可以为“慎独”的解释带来比较重要的新见,因此,重新讨论“慎独”的意义,很有必要。

不过,本文的目标不在于讨论典籍和出土文献中“慎独”的意思,而是讨论荀子的“慎独”思想。笔者认为,《仲尼曰》中既然有:“仲尼曰:君子所慎,必在人之所不闻与人之所不见。”“仲尼曰:弟子如出也,十手指汝,十目视汝,汝乌敢为不善乎!盖君子慎其独也。”这和《五行》传文中的“慎其独也者,言舍夫五而慎其心之谓”颇有差别,反而比较接近郑玄解释《中庸》所谓“慎其闲居之所为”,故诸儒对于“慎独”或有不同的解释,由此思想才有发展。也正因此,荀子的“慎独”才有单独解说的必要。

一、前人对于荀子“慎独”的解说

《荀子·不苟》记:

君子养心莫善于诚,致诚则无它事矣。惟仁之为守,惟义之为行。诚心守仁则形,形则神,神则能化矣。诚心行义则理,理则明,明则能变矣。变化代兴,谓之天德。天不言而人推其高焉,地不言而人推其厚焉,四时不言而百姓期焉。夫此有常,以至其诚者也。君子至德,嘿然而喻,未施而亲,不怒而威,夫此顺命,以慎其独也。善之为道者,不诚则不独,不独则不形,不形则虽作于心,见于色,出于言,民犹若未从也;虽从必疑。

杨倞注:“君子有至德,所以嘿然不言,而人自喻其意也。人所以顺命如此者,由慎其独所致也。慎其独,'谓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至诚不欺,人亦不违也。无至诚则不能慎其独也,不能慎其独,故其德亦不能形见于外。”

郝懿行不同意杨倞之说,云:

“独”者,人之所不见也。“慎”者,诚也;诚者,实也。心不笃实,则所谓独者不可见。……推寻上下文意,“慎”,当训诚。据《释诂》云“慎,诚也。”非慎训谨之谓。《中庸》“慎独”与此义别。杨注不援《尔雅》而据《中庸》,谬矣。“慎”字古义训诚,《诗》凡四见,毛、郑俱依《尔雅》为释。《大学》两言“慎独”,皆在《诚意》篇中,其义亦与《诗》同。惟《中庸》以“戒慎”“慎独”为言,此别义,乃今义也。荀书多古义、古音,杨注未了,往往释以今义,读以今音,每致舛误,此其一也,余不悉举。

郝懿行释慎为诚,批评杨倞根据今义为解。他认为《大学》《荀子·不苟》的“慎独”与《中庸》的“慎独”不同,不能融贯。

但王念孙《读书杂志》认为可以融贯:

《中庸》之“慎独”,“慎”字亦当训为诚,非上文“戒慎”之谓。[“莫见乎隐,莫显乎微”,即《大学》“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则“慎独”不当有二义。陈(硕甫)云:“《中庸》言慎独,即是诚身。”]故《礼器》说“礼之以少为贵者”曰:“是故君子慎其独也。”郑注云:“少其牲物,致诚悫。”是“慎其独”即诚其独也。“慎独”之为“诚独”,郑于《礼器》已释讫,故《中庸》《大学》注,皆不复释。孔冲远未达此旨,故训为谨慎耳。凡经典中“慎”字,与“谨”同义者多,与“诚”同义者少。训谨训诚,原无古今之异,(“慎”之为谨,不烦训释。故传、注无文。非“诚”为古义而“谨”为今义也。)唯“慎独”之“慎”则当训为诚,故曰:“君子必慎其独”,又曰“君子必诚其意”。《礼器》《中庸》《大学》《荀子》之“慎独”,其义一而已矣。

然而郑玄对《礼器》之后的《中庸》有解释:“慎独者,慎其闲居之所为。”王念孙却说“《中庸》《大学》注,皆不复释”,恐误。王念孙是认为只要把“慎独”之慎解释为诚,诸书之中的“慎独”就可以一致。

凌廷堪也想作融贯的解释,据《礼器》中“礼之以少为贵者,以其内心者也。德产之致也精微,观天下之物无可称其德者,如此则得不以少为贵乎?是故君子慎其独也”,认为“慎独”指礼而言,并以为“此即《学》《庸》'慎独’之正义也”,然其说难信,“慎独”很难说都和礼相关。不过《五行》传文中,讲“慎独”涉及礼,值得关注。

不难发现,《礼器》之慎独,指向内心。但其论德,和内心并不紧密相关,因为《礼器》原上下文云:“礼之以多为贵者,以其外心者也。德发扬,诩万物,大理物博,如此,则得不以多为贵乎?故君子乐其发也。礼之以少为贵者,以其内心者也。德产之致也精微,观天下之物无可以称其德者,如此则得不以少为贵乎?是故君子慎其独也……是故君子之行礼也,不可不慎也,众之纪也,纪散而众乱。孔子曰:'我战则克,祭则受福。’盖得其道矣。”所以《礼器》的“慎独”之“独”,当指内心。礼以少为贵,贵在内心有礼有敬。同时,也不排斥外心之以多为贵之礼。

而《五行》传文中解释“慎独”云:“慎其独也者,言舍夫五而慎其心之谓[也。□]然后一。一也者,夫五夫为□心也,然后德之一也,乃德已。德犹天也,天乃德已”,“夫丧,正绖修领而哀杀矣,言至内者之不在外也,是之谓独。独也者,舍体也。”很显然,这里讲到礼的时候,专重内心,和《礼器》之义并不相同;所论之“德”和心相关,和《礼器》也不一样了。当然,其间相近相承之义比较明显。从逻辑上说,《礼器》所载,恐比《五行》传文所说要早,《五行》传文偏重于发展其内心之一端。然而就礼而言,不能说有哀就不必在丧礼上披麻戴孝了。《礼记·坊记》云:“礼者,因人之情而为之节文,以为民坊者也。”礼需要内外相配,人情需要有所节制。

二、《荀子·不苟》的“慎独”

《荀子·不苟》篇,属于荀子早年的作品。廖名春先生指出:《不苟》篇中批评“齐秦袭”,“袭”是合之义,说明齐秦相隔甚远,因此《不苟》一定在齐灭宋和秦接近之前(公元前286年)。这是比较过硬的证据。

《不苟》篇对于“诚”论得很多,这是荀子早年继承、发展前人之说的表现。在荀子之前,论诚最深入的,是《中庸》。《中庸》为子思(学派)作品,近来已经得到多数学者承认,不必再辩。

《中庸》云:“顺乎亲有道:反诸身不诚,不顺乎亲矣;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乎身矣。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也。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其次致曲。曲能有诚,诚则形,形则著,著则明,明则动,动则变,变则化。唯天下至诚为能化”。

《不苟》篇中云:“君子养心莫善于诚,致诚则无它事矣”,这是因为《中庸》讲“顺乎亲有道:反诸身不诚,不顺乎亲矣;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乎身矣。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诚是顺亲诚身之法,是合乎天人之道,故可以用诚养心,达致于诚则无余事。

《不苟》篇的“天不言而人推其高焉,地不言而人推其厚焉,四时不言而百姓期焉。夫此有常,以至其诚者也。君子至德,嘿然而喻,未施而亲,不怒而威。夫此顺命,以慎其独也”,其中“君子至德,嘿然而喻,未施而亲,不怒而威”,与《中庸》所谓“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也”相近。

《不苟》篇两言“夫此”:“夫此有常”“夫此顺命”,裴学海《文言复式虚词》指出“夫此”是复语,夫也是此。参照杨倞的解释,《不苟》此处是说天地四时有常,是因为诚至于极;君子至德顺命,是因为慎独之故。易言之,君子慎独就能达致至德。而“君子养心莫善于诚,致诚则无它事矣。惟仁之为守,惟义之为行。诚心守仁则形,形则神,神则能化矣。诚心行义则理,理则明,明则能变矣。变化代兴,谓之天德”,即致诚之后,守仁行义,能至于天德。天德至德,略有天人之别,若《中庸》之至诚与致曲。至诚能与天地参,致曲能化,而化也是至诚之事,到此至诚与致曲同效。《不苟》则说“不诚则不独,不独则不形,不形则虽作于心,见于色,出于言,民犹若未从也;虽从必疑”,是把诚作为独的前提,这是把《中庸》的思想做了改变,诚与独合一,但是诚成为了独的前提,天德成为了至德的附属。天德中,诚心守仁则形;而至德中,诚且独才能形,否则“不形则虽作于心,见于色,出于言,民犹若未从也;虽从必疑”。

这里《不苟》或是针对《大学》的诚中形外和孟子的践形之言而发。《大学》云:“小人闲居为不善,无所不至,见君子而后厌然,揜其不善,而着其善。人之视己,如见其肺肝然,则何益矣!此谓诚于中,形于外,故君子必慎其独也。”《孟子·尽心上》曰:“君子所性,仁义礼智根于心。其生色也睟然,见于面,盎于背,施于四体,四体不言而喻”,“形色,天性也;惟圣人然后可以践形”。圣人能践形,也就是不为形色所导,而是能导形色:“仁义礼智根于心。其生色也睟然,见于面,盎于背,施于四体”。《不苟》则认为要诚–独–形才行,否则即使“作于心,见于色,出于言,民犹若未从也;虽从必疑”。不过《孟子·离娄上》也论及诚,和《中庸》所言接近:“悦亲有道,反身不诚,不悦于亲矣。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其身矣。是故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不诚,未有能动者也。”但是没有太多发挥。而《不苟》是将诚、独、形结合在一起,作出了一个略有创新的说法,其后有一大段发挥:

天地为大矣,不诚则不能化万物;圣人为知矣,不诚则不能化万民;父子为亲矣,不诚则疏;君上为尊矣,不诚则卑。夫诚者,君子之所守也,而政事之本也,唯所居以其类至。操之则得之,舍之则失之。操而得之则轻,轻则独行,独行而不舍,则济矣。济而材尽,长迁而不反其初,则化矣。

这里主要是讲诚与不诚的差别,而后又讲到轻而后能独。“轻”或许和《五行》的“圣之思也轻,轻则形”有一定关系。此中的“独”,仍然和“慎独”有关。由荀子这一段诚与独之论,可以知道王念孙将慎解释为诚,恐怕是不行的。这里的“独”已经成为了专有名词,既不是心,也不是行。戴君仁指出它和《庄子·大宗师》中“见独”有联系。《大宗师》中云:“吾犹告而守之,三日而后能外天下;已外天下矣,吾又守之,七日而后能外物;已外物矣,吾又守之,九日而后能外生;已外生矣,而后能朝彻;朝彻,而后能见独;见独,而后能无古今;无古今而后能入于不死不生。”“见独”与《不苟》的“慎独”之“独”有一定关系,首先是将“独”作为了一个专有名词;其次是两个“独”,其义都比较近于一。《方言》卷12:“一,蜀也,南楚谓之蜀。”郭璞注:“蜀犹独耳。”见“独”即见一,而后无古今,合乎老庄思想。而《五行》也说:“能为一,然后能为君子,慎其独也”,有以“独”为一的意味,只是传文中又强调“慎独”是慎心。独之为一,章太炎也曾指出:“《管子·形势》曰'抱蜀’不言'抱一’也。”《列子·天瑞》有“不生者疑独”,李若晖指出“疑独”当为“凝一”,亦即《老子》之“抱一”。

三、《不苟》之后的思想进展

荀子讲“慎独”,是从养心出发,由诚而论及。但是此中很多思想,和子思学派、孟子有一定关系。尽管荀子对之有些调整,但是思想关联还是比较清楚的。因此,随着荀子思想的发展,他也有了新的理论。

当时诸子讨论治气养心之术者非常多,像《庄子·则阳》记载庄子云:“今人之治其形,理其心,多有似封人之所谓:遁其天,离其性,灭其情,亡其神,以众为”。《春秋繁露·循天之道》保存有“公孙之养气”,乃公孙尼子一派的学说:“里藏泰实则气不通,泰虚则气不足,热胜则气□,寒胜则气□,泰劳则气不入,泰佚则气宛至,怒则气高,喜则气散,忧则气狂,惧则气慑。凡此十者,气之害也,而皆生于不中和。故君子怒则反中而自说以和,喜则反中而收之以正,忧则反中而舒之以意,惧则反中而实之以精。”告子、孟子有不动心。荀子则在《修身》篇中提出了“治气养心之术”:“血气刚强,则柔之以调和;知虑渐深,则一之以易良;勇胆猛戾,则辅之以道顺;齐给便利,则节之以动止;狭隘褊小,则廓之以广大;卑湿重迟贪利,则抗之以高志;庸众驽散,则劫之以师友;怠慢僄弃,则照之以祸灾;愚款端悫,则合之以礼乐,通之以思索。凡治气养心之术,莫径由礼,莫要得师,莫神一好。夫是之谓治气养心之术也。”

《不苟》篇中“君子养心莫善于诚”,显然是和“治气养心之术”不同的进路。后者是有具体操作的,前者用诚–独,讲得比较神秘。按照廖名春先生的意见,《修身》在《不苟》篇之后完成。因此,《修身》当是抛弃了神秘的诚之说,走向一条不同于思孟之学的路径。同时其在人性论等问题上也不同于孟子,在《非十二子》之中,更是批评思孟。

不过,荀子的“治气养心之术”也是有弊端的。相对于“君子养心莫善于诚”,这是将一种思想理论和自己的养心方法结合起来,相当于本体功夫合一。正如同孟子,他既讲不动心,是养心;也治气,是养浩然之气:《孟子·公孙丑上》:“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也。是集义所生者,非义袭而取之也”。这个浩然之气和孟子所崇尚的义,是紧密结合在一起的。因此,孟子平时所治气养心之术,是和他的道结合在一起的,是功夫本体合一。荀子的“治气养心之术”,显然只是一种术,是没有和道结合的术。当然,或许有人说,和礼有所结合,但是这也太过于勉强了,毕竟文中没有直接谈到和礼如何直接相关。

因此,荀子的思想还不完善。他在《解蔽》篇提出:“圣人知心术之患,见蔽塞之祸,故无欲、无恶、无始、无终、无近、无远、无博、无浅、无古、无今,兼陈万物而中县(悬)衡焉。是故众异不得相蔽以乱其伦也。何谓衡?曰:道。故心不可以不知道”。因为心术有患,所以要治气养心。养心,就是要让心知道。如何知道?荀子提出了“虚壹而静”的理论。这一段参考廖名春先生的意见是:

故治之要在于知道。人何以知道﹖曰:心。心何以知﹖曰:虚壹而静。心未尝不臧(藏)也,然而有所谓虚;心未尝不满<两>也,然而有所谓一;心未尝不动也,然而有所谓静。人生而有知,知而有志,志也者,臧(藏)也;然而有所谓虚,不以所已臧(藏)害所将受谓之虚。心生而有知,知而有异,异也者,同时兼知之;同时兼知之,两也,然而有所谓一,不以夫一害此一谓之壹。心,卧则梦,偷(愉)则自行,使之则谋,故心未尝不动也;然而有所谓静,不以梦(朚)剧(遽)乱知(智)谓之静。未得道而求道者,谓之虚壹而静。

这是治气养心之术的发展,也是荀子的得道之法。至此,荀子的治气养心之术有了其道,其追求就是“道”,其治气养心之术得到了提升。

廖名春先生认为:“'壹’是'择一而壹’'壹于道’,而'静’则是坚持'择一而壹’的成果,保持'择一而壹’的成果到底。”廖先生将“静”解释为“坚持'择一而壹’的成果,保持'择一而壹’的成果到底”,这个见解很新颖,得到不少学者的赞同。只是廖先生没有举古书中“静”这样解释的例证;而且文中静和动是相对的:“心未尝不动也,然而有所谓静”。

鄙意此处“不以夫一害此一谓之壹”说明,这个壹是大一,是能够让两个小一不相害者,也就是能让两个小一维持相对待而不冲突相害的状态,是道一之壹。同样的,虚也不是空虚,而是“不以所已臧(藏)害所将受谓之虚”,是已藏和将受都存在的状态。推而言之,静也是动静相合之静。“梦剧”可能当读为“朚遽”或“茫遽”:“梦”通“朚”,梦、明相通,出土简帛中常见;“剧(劇)”通“遽”,二者皆从豦声。《方言》卷二:“茫、矜、奄,遽也。吴扬曰茫,陈颖之间曰奄,秦晋或曰遽,或曰矜。”《广雅·释诂一》:“朚、矜,遽也。”“朚”与“茫”通,遽为疾之义,“朚遽”或“茫遽”都是疾、急之义。故此“不以梦(朚)剧(遽)乱知(智)谓之静”,指不因为事情紧急而乱智,即所谓临危不乱。与一般的静相比,临动乱时不动如山才是真正的静。

“虚壹而静”是指虚、壹且静,只有做到虚、壹、静,才能达致“圣人知心术之患,见蔽塞之祸,故无欲、无恶、无始、无终、无近、无远、无博、无浅、无古、无今”。此处的“无古、无今”,正是《大宗师》所谓“见独,而后能无古今”。所以,《解蔽》的“壹”,其实也就是“独”。

荀子在《不苟》中,虽然已经将“慎独”之“独”单列出来,但是其诚论,还是在前人的思想脉络内。《修身》中的“治气养心之术”,有术而无道,功夫和本体相别。至《解蔽》,以“虚壹而静”来治气养心,而此中之壹,有独的意思。因此,荀子是在治气养心的问题下,不断变换自己的理论。由诚论到单纯的治气养心之术,又转至道论。而他将“慎独”之“独”单列出来之后,看似没有再用,其实悄悄变换面目为“壹”,经历了一个正–反–合的过程,以摆脱儒学的藩篱,看起来和老庄同调,其实表明了其思想的综合性。

牟宗三主张荀子的“虚壹而静”是认知的方法论,认为荀子的心是认识心,而孟子的心乃道德心,分其高下,在学界影响很大,为不少人赞同。蔡锦昌反对牟宗三、唐君毅、劳思光、韦政通、萧公权等人的看法,主张是修养功夫论。鄙意从上引文和我们的分析可以看出,“虚壹而静”是一种治气养心之术,它确实有助于认知,但是其追求是知道,因此不能简单地说“虚壹而静”只是认知的方法论。道是超越各种区分者,是故无论认知心或道德心的区别、高下,要看其目标是什么,任何观念,即便是德,在道面前都要低一层次。所以即便荀子的心是认知心,但其目标是道,所以也不见得就低于孟子。牟宗三作为新儒家,一直在扬孟子、大程、王阳明,而将小程、朱子贬得很低,这是其自己的问题意识。然而其以孟释孔,隐讳地以孟代孔,难免无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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