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6夜
本来笔记该轮到朝天门了，但因为今天去了北碚的黄桷树，在复旦旧址溜达了半天，太兴奋，还是趁热乎先记一笔。
1938年，端木从武汉来到重庆，在因抗战而内迁的复旦新闻系教书。为躲避日军轰炸，新闻系从重庆城近郊的菜园坝搬到了北碚黄桷树镇，面朝嘉陵江。萧红来的时候先和端木住在歌乐山，后来搬到黄桷树的复旦教工宿舍，这里是萧红在大陆的最后一站，统编教材里《回忆鲁迅先生》就是在桥头公园的黄桷树下口述后整理完成的。这个材料只在姚奔给丁言昭题写萧红纪念卡片时候提起过，没有其他佐证。中学老师讲这篇课文的时候往往会分析句式语言的亲切，娓娓道来，如果姚奔对文章创作的记述准确，那么或许与这种边回忆边口述，然后再修改的创作方式有关系。
黄桷树复旦旧址的主楼登辉堂正在重修，即将正式开放，未来应该会有相关展览。我去的时候大门紧锁，看门大妈放我进去溜达了一圈。但其实与被修复一新的相辉堂相比，更值得转一转的是相辉堂后面已经成为民居的复旦原教室和宿舍。
这片校舍现在是蚕苗厂以及家属住宅区，好在建筑大体还保存原貌，里面的居民早与复旦没什么关系了。和里面一位八十岁的奶奶聊天，老奶奶有一肚子话说个没完，一会儿毛主席一会儿下乡，可惜我实在是听不懂，十句也不一定理解对了一句。胡同里围着烤火的阿姨们讲话就清楚多了，热情地介绍红砖的是女生宿舍，往前是男生宿舍，哪里后来改成了幼儿园和溜冰场。头头是道，我也听得明白，可惜不是很敢信我想找到萧红和端木住的小楼，但实在辨别不出，也就放弃了。
校址旁边现在是嘉陵江大桥，爬上大桥，俯拍了一张全景，希望下次再来所有的房子都得到了妥善保护。
这趟走下来，发现沙坪坝和北碚都是宝藏地，这里的故事值得被更好更多地讲述。
弦歌不辍何止西南联大。
#2024#红岩#走读#花絮
（补）北碚
开学了，假期的笔记还没记全好几位朋友在笔记后面留言说都与北碚有渊源，这个了不起的地方真有挖不完的宝藏。
对学现代文学的人来说，北碚太重要了，抗战时期一批作家学者寓居或到访，老舍的多鼠斋，梁实秋的雅舍依然保存完好，并改建为纪念馆，著名的《四世同堂》《雅舍小品》等众多经典作品以及一大批抗战戏剧都诞生于此。从重庆老城到北碚老舍旧居或复旦旧址，现在开车大约一小时，和从北京市区到燕郊的距离差不多，当年一些内迁来的文化人也曾这样在北碚与重庆之间通勤的。
为什么是北碚呢？按老舍的说法是为了躲避轰炸，但躲轰炸为什么去北碚呢？除了有嘉陵江交通方便，更重要的原因是北碚在抗战爆发前就已经是乡镇现代化的典范，是重庆周边最现代化的小城。甚至抗战内迁的顺利实现，也有赖于那个推动北碚现代化的人物卢作孚。前面笔记中提到武汉工业大撤离，宜昌撤离号称中国的敦刻尔克，如果没有卢作孚对水运的极具前瞻性的布局，后果将不堪设想。
大家都说卢作孚了不起，但卢作孚的了不起不只在于他的前瞻性眼光，他的理想和雄心以及现代化之后的城市系统，更重要的是他能够把握中国乡村盘根错节的势力与利益纠葛，懂得真正的中国特色并在博弈中对其进行影响与再造。我们最近几年特别喜欢强调中国式现代化的与众不同，但细想想，改革开放的中国式现代化的原理是在解放后的土改及历次运动以及更深层次的基层打通的基础上，对原有根脉与势力的彻底移除，它的弊端是断裂，已经被讨论得很充分，但从大拆大建大破大立的角度看，如果说现在叫一张蓝图绘到底，当时可以说是一张白纸打草稿。
卢作孚时候的中国式现代化要复杂得多，北碚当地的乡绅、军阀、民团、袍哥、土匪，连乡民也各有小算盘，盘根错节千头万绪。而更神奇的是，卢作孚根本不是什么地方大员，甚至不是北碚政府部门的领导，他介入北碚地方现代化改革的起始身份是一个临时剿匪机构的负责人，卢作孚以峡防局改组为契机，与地方势力博弈的过程堪称典范与传奇，后来如费孝通等人对中国乡土社会的关注，也是希望在如此复杂的传统农耕社会中发现一种理解与改变的出路。如果中国后来没有走打碎肌理的革命之路，那么卢作孚在北碚的实践或许会是今日中国的另一种现代化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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