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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章一【小说】竹篓姻缘
竹篓姻缘

文//王章一(湖北京山)
杜家山有一个残疾人叫杜善诚。他跟他的名字一样,为人善良忠厚诚实。幼时患过小儿麻痹症,落下病根,行走不便。父亲是篾匠,快四十岁了才生的一个“秋葫芦”,从小就跟父亲学做篾活,好不容易初中毕业,不能干繁重的农活,只好从事篾活手艺,其手艺竟超过了父亲,打的各种竹器,尤其是竹篓子,花色品种繁多,有妇女做针线活的鞋篓子、上街或走亲戚用的小竹篓、出工撒谷子用的大提篓、猎人打猎用的扁猎篓等,精致美观,经久耐用,很受欢迎,人们都不叫他的名字,而叫“杜篾匠”。
他就靠打竹器卖,每月交30元现金给生产队,队里照全劳力记工分,凭工分分红和粮棉油柴草等实物。那时,生产队按每个劳动力一天10工分,就值一两毛钱,就是单位上班的人,一个月拿30来块钱的工资也养活全家人。他除了每月交30块钱之外,手中还有余钱,日子倒也过得较为殷实。
杜篾匠整天坐在家里做篾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快30岁了,也没成家,父母急得要死,他却不在意,整天跟竹子打交道,一把被他磨得锃亮锃亮的篾刀在他手中游刃有余,青色黄色的篾片像彩带一样在他眼前缠绵飞舞,一件件竹器像艺术品展示在他的面前,他也陶醉了。父母是苦命人,解放后也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守着整天与篾刀为伍的儿子,郁郁寡欢,便相继去世了。
一天早上,杜篾匠打开自家后门,来到自家竹园里砍竹子,只见一只全身透白的小鸟“扑哧扑哧地从竹林上跌落下来。他歪着身子走上去一看,原来是一只白号子(白鹭,当地人叫它白号子或鹤宝雀子),一个翅膀折断了,趴在地上,两眼巴巴地望着杜篾匠。他连忙把它抱起来回屋消毒涂药,又用纱布包扎好,喂养了十几天,白号子伤好如初。杜篾匠打开后门,双手捧着白号子,放它回归竹林。白号子似乎也通人性,两眼望着杜篾匠,不肯离去。他说,飞吧,飞吧,飞回你的家里去吧。白号子不停地拍着双翅,频频点头,好像在跟杜篾匠道别。
杜篾匠眼睛也湿润了,但还是摆着双手,催它飞走。白号子抖开翅膀,腾地凌空,飞了一圈,又飞回来,尖尖的嘴巴在地上叩了三下,才依依不舍地飞向茂密的竹林。
一晃过了两年,杜篾匠早已忘了这事,依旧做他的篾活。一天早上,一个蓬头垢面的年轻女子,手提一只破旧不堪的竹篓子,来到杜篾匠门前讨饭。杜篾匠连忙起身,让女子进屋,给她盛了一大碗白花花的米饭,还夹了一点腌菜。女子狼吞虎咽地吃个精光,用衣袖抹了一下嘴,深深地打躬作揖,说:多谢师傅!杜篾匠就在竹器堆里拿了一个崭新的竹篓子,说,你的篓子像个雀子窝,毛里稀乎,飞得起来,提着扎手,换一个吧!女子听了一怔,慌忙说:不,这是我母亲出嫁的嫁妆,用了一生,母亲去世后,我舍不得扔掉。杜篾匠说,那我就跟你补一补吧。不一会儿,竹篓子补得光光溜溜的,杜篾匠递给她。女子千恩万谢地走了。
杜家山大队党支部书记杜来福从公社开会回来,在半路上又遇到这女子,感到有点奇怪,说我一大清早见你提着一个破篓子讨饭,这下午乍又像是一个新篓子?女子就把她在杜篾匠家讨饭的经过说了一遍。杜来福听了,“哦”了一声,就仔细地打量女子,虽然她衣衫破旧,灰头土脑,但眉清目秀,身材标致,就打听女子的身世。
女子说她是某县人,叫白露,今年21岁,因父母病故,家乡又遇到百年未见的大天干,她只好出门讨饭度饥荒。杜来福又问她婚否,女子面含羞涩答道,我结婚才一年,丈夫去修水库,挖“神仙土”(水库民工挖土筑大坝时,为了省工省时省力,专掏空土层的底部,让一块像墙一样的土层轰然倒塌,故叫“神仙土”),不幸被活活地给塌死了,现在只剩下她孤身一人。杜来福叹了一声,真是个遭孽之人!杜来福想自己也是解放前从外地讨米要饭来的,被杜家山一个孤寡老头收留了他,改名叫杜来福,就跟当地一个地主家做长工,刚一解放,搞土地改革,由于他苦大仇深,积极参加土改运动,便成了积极分子,入了党,当上了干部,娶了一个当地贫农女儿,叫柯小秋,后来人民公社化,他又当上了杜家山大队党支部书记,听了女子的悲惨遭遇,引起了他的怜悯之心,于是对女子说,白姑娘,我和老伴无儿无女,你就做我们的干姑娘,你不嫌弃吧?其实他还有一层意思,队里田多劳少,缺青壮劳力,只是他没说出来。
女子一听,连忙点头,说这是小女子的福气。老伴柯小秋见老头子突然引了一个姑娘回来,开始一愣,后来听说了女子的身世后,也同意了,觉得俩孤老后辈子有依靠了。
女子在老书记家里住了两月有余,有吃有喝又有一个温暖的家,杜家山白米饭养人,皮肤越发白皙,人越发漂亮,像一个青春少女。生产队长杜仲生,见白露是老书记的干女儿,人又漂亮,便安排她尽干一些轻省活,记强劳力的工分(那时男女同工同酬,强劳力每天记10分工)。可是白露偏偏不领队长的情,专抢重活干,插秧割谷挑草头,耕田耙田整秧田,样样农活精通,真是个行家里手。她人又十分勤快,收工回家也闲不住,烧火燎灶,洗衣浆裳,缝缝补补,全都干得利利索索,井井有条。老俩口喜不自胜,说这姑娘真贤惠,会做家!
日子一长,矛盾就来了。柯小秋跟老伴一样,虽一字不识,但人很精明,年轻时也很漂亮,是当地一带很有名气的媒婆和接生婆。她觉得家里养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寡妇,怕老头打干姑娘的主意,就跟老头子商量,想把白露嫁出去。
老头子沉思片刻,不吭声,两老孤单大半生,好不容易弄了一个聪明能干的干姑娘,家里才有生气,要把她嫁走还真舍不得。
柯小秋见老伴不语,就更加引起她的怀疑,说寡妇门前是非多,长期把她留在家里,你不怕别人说闲话?
你想歪了,柯小秋!我杜来福不是那种人!老头子的官位摆出去了。杜家山的人都知道,只要杜来福一声吼,杜家山的地皮也要抖三抖!从解放初期一直到文革前夕,杜来福一直稳坐杜家山的第一把交椅,干部群众不仅敬畏老支书记十分,连对柯小秋也不敢马虎半点。柯小秋也知道自己在杜家山算个人物,也全仗老伴的权势,见老伴发了火,也只好来软的。
我是替干姑娘和我们俩的后辈子着想,把白露嫁出去,我们当亲戚走,白露她也会感激我们,孝敬都还来不及呢。
你想把她嫁到哪里去?杜来福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角色,见老伴一软,他的口气也松了。
我看杜篾匠可以,又是一个湾子的。人材虽然差一些,但人品好,忠厚老实,又有一门好手艺,干姑娘是不会遭孽的。
就怕干姑娘瞧不上。
杜篾匠的父亲对你有恩。想当年你患什么六型肺结核,大口大口地吐鲜血,队长安排人抬你去镇医院,别人都不拢边,生怕传染。只有杜篾匠的父亲老篾匠和一个富农的儿子用老篾匠打的一张新竹床抬你去的。他俩抬了一天,中午还是我蒸了几个红苕给他们当中饭,晚上回来,我做了晚饭,他们也没吃就走了。我看还是杜篾匠合适,他家是贫农,干姑娘去了也不会歧视。
好吧,那你就去办吧。
那我先去掏掏杜篾匠的口风,他同意了我就来做干姑娘的工作。
这又发挥你的专长了,你又有酒喝了。
我有酒喝,未必还少得了你!我回回做媒,烟酒都是你的,我只吃亏不讨好,说破嘴,跑断腿;新人进了房,媒人摔过墙!
我也听说过,唱京剧的梅兰芳有“梅八出”(八出戏),你们做媒的也有“媒八席”,要喝八席酒。
现在搞“社教”、“四清”活动,怕一席酒都喝不成!
柯小秋来到杜篾匠家,杜篾匠听了以为在做梦,好半天才清醒过来。原来他听说老书记弄了一个干姑娘,但因整天吊在家里做篾活,也未见白露一面。今天柯小秋亲自来做媒,还是两个月前来讨过饭的女子,他那干涸的心河顿时泛起了一层涟漪,憨憨地笑着,说,是您二老的干姑娘,就怕我高攀不上!
只要你同意,干姑娘的工作由我来做,包给你弄新媳妇偎被卧火!
杜篾匠心里乐开了花,连连道谢:那我一定接您二老喝喜酒!
白露听干妈说要把她嫁出去,心里一怔,干妈干爹嫌弃我?要赶我走?便哭了起来。
柯小秋说,姑娘,你误会了,不是我们要赶你走。因为你也是二十几岁的人了,也该找个合适的人来陪伴你。我跟你干爷都是快六十岁了,黄土都是埋了半截,难道你跟我们过一生?再说给你找的这对象就在我们湾里,全家只有他一人,人忠厚老实,又有手艺,今后我们老了,你回来要招护我们和我们去看你也很方便。
白露已出了一两个月的工,全队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认识,好像没有跟她合适的对象。
听柯小秋说是个光棍,又有手艺,未必是那个篾匠?轻声问道,您说的那人是谁?我怎没见过?
是杜篾匠呀,姑娘。
白露一听,也想起她去杜家讨饭的情景来,不觉害臊起来,低着头说,干妈,我不嫁,我舍不得你们。
柯小秋见状,知道她同意了,高兴地说,我晚上就去杜篾匠准备,叫你干爷去跟队长请几天假,明天引你上街去跟你置办嫁妆。
干妈,这可使不得!我在这里能落脚,有吃有穿的,是我前生修来的福气,再也不要您为我花钱了。我什么嫁妆都不要,就用那只竹篓子提几件衣服。
姑娘,这就由不得你了。你干爷好歹也是一个大队书记,我们再穷也没穷到嫁不起一个姑娘的地步!一定要把你风风光光地嫁到男方家,不能让别人看笑话!
婚礼办得很热闹。一顶大花轿就吹吹打打地把白露抬到了杜篾匠的家里。
陪白露出嫁的伴娘叫于春芬,也是队里的大美人,大白露6个月,白露叫她春芬姐,她叫白露的露妹子,亲热得像一对亲姊妹,柯小秋就专点她来做伴娘。全生产队的人都参加了婚礼。生产队长杜仲生,读过初中,人长得英俊潇洒,出身好,样样农活都是很家里手。于春芬是他的同班同学,外大队的人,初中毕业他就把于春芬追到了手,只是结婚三年了没有生育孩子。杜仲生见杜篾匠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朝思暮想的白露娶进了门,心里头很不是滋味,喝酒都像是白开水。
当新郎新娘在伴娘的引导下,一桌桌地敬酒来到杜仲生这一桌时,杜仲生便带头闹了起来,硬要新郎新娘喝交杯酒。杜篾匠不好拒绝,怕得罪队长;又不好接受,怕恼了新娘,只好歪着半边身子站在那里憨憨地笑着。白露倒挺大方地挽起杜篾匠的手,一饮而尽。满堂笑声。杜仲生觉得意犹未尽,又对新娘说,今天新娘子好漂亮!我想请新娘子回答我一个问题,好不好?大家都吆喝起来,大声喊道:好!
白露说,请仲生哥问吧,只要是我知道的。
请问新娘子,第二次世界大战打的什么人?
站在白露身旁的于春芬用手拉扯白露的衣角,示意要她不回答,并附在她耳边说:“他是狗子的屁眼,放不出大象的屁来”。谁知新娘子出语惊人。
德国人(得个人),日本人。
结果怎样?
日德投降!
众人一听,哈哈大笑!没料到新娘子这么干脆爽快!白露茫然不解,问于春芬:“春芬姐,我又没答错,他们怎么好笑?”于春芬捶了她一下,说,你呀你,真是天真浪漫,你上当了!我叫你不搭理他。你在心里默念,是谐音字!白露在心中一念,顿时悟出,绯脸猩红,哎呀,这可丢人哪。杜篾匠安慰她,没事没事,喜庆日子,让大家乐一乐。白露感激地望着新婚的丈夫,又向另一桌走去。杜仲生盯着新娘子离开的倩影,心里想道,嫁给了一个瘸子,看你神得起来?老子非把你搞到手不可!
一天,杜仲生安排白露去榆树洼耕田。这里生得偏僻,离湾子有好几里路。白露耕得正起劲,快到傍晚了,杜仲生来了。生产队长到全小队各处检查他安排社员干的活路,以便叫记工员记工分。白露见队长来,忙打招呼,仲生哥,你看我耕得乍样?
耕得好,耕得好!一犁挨一犁,匀称极了,像大海的波涛。要不你歇一会,我来跟你耕几犁?
不用仲生哥费力,我耕得蛮顺手呢。
那你也歇一会,让牛在田边吃点草,我有话要跟你说。
白露以为队长找她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只好停下来。杜仲生见她额上沁出细密晶亮的汗珠,满脸红润润的,胸前鼓鼓的,随着一阵喘气的频率,一起一伏的,看得心跳不己,忙咽下口水,说,你快坐下,歇一会也耽误不了么事。
不了,我想快喀耕完了放个早工,好回去帮蔑匠烧夜饭火,仲生哥有话就说吧。
好吧,我长话短说。白露,你觉得我对你怎么样?
对我蛮好呀。
好在哪儿?
我开始来出工,你就安排我做轻省活,我都记在心里,只是怕被别人说闲话,对干爷干妈有影响,我才要你安排做重活。
哈哈,你多心了。你干爷在这大队是说一不二,我在这小队是说二不一!看哪个敢说闲话!只要你配合我(喜欢的潜台词),我还是安排你做轻省活。
谢谢仲生哥,肚子凭饭量吃饭,人凭良心干活,即使没人说闲话,我也不能占便宜。
杜仲生心里骂道,真不是朝一个槽子里屙尿的笨驴!脸上却堆满笑容,说,白露,我对你这么好,你喜欢我吗?
喜欢呀!还有春芬姐。
你扯她干吗?你要是喜欢我,就能跟你亲热一下吗?
啥叫亲热?白露见他色迷迷的样子,明知故问。
这亲热就是做男女之间的那事呀,你结过两道婚还不知道?
哟,仲生哥,你身边有一个大美人春芬姐,还不知足?
她哪能跟你比,你是天上的凤凰,她是地上的麻雀。
仲生哥,我不跟你说了。
白露,你瞧这孤山野洼的,你我不说,鬼的妈晓得?我只亲你一回。
白露起身离去,挥手一扬鞭子,牛儿奋蹄一奔,把杜仲生丢在田埂上,呆若木鸡,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忿忿地骂道,这个野堂客,敬酒不吃吃罚酒,不信老子制服不了你!
一天晚上,自从杜篾匠和白露结婚后,从不来串门的杜仲生来了。十分严肃地对杜篾匠说,篾匠哥,根据上级的指示精神,要“劳力归田”,你从明天起,就跟社员们一道出工吧。
杜篾匠一听,如冷水浇身,凉了半截腰,说,仲生兄弟,你看我这副身子骨,从小就干这篾活,再说我每个月的副业款都一分不少的交给队里了,叫我干农活,不仅不能跟队里挣一分钱,反而是个累赘。要不,你把副业款再加一点吧。
篾匠哥,这不是我把难你为呀,是奈不何上面的指示呀!上级说了,副业不能冲击农业,副业挣的钱越多就越是在走邪路!
白露知道,这是因为她,才使杜仲生对杜篾匠下死手的,求他也没用,便说,仲生哥,上级的话还是要听的,要不这样吧,你安排他的活路我来干,加班加点地帮他完成,行不?
你一个人能干俩人的活?你有三头六臂是神仙?上工时要点人脑壳。不过,我尽量安排一些轻省活给篾匠哥干。
杜篾匠还想说什么,被白露制止了。杜仲生说了一句:“你明天就薅草去”,扬长而去。
风不吹雨不淋的杜篾匠告别了他那十几年的篾匠生涯,扛着锄头上工了。
在一块芝麻田里薅草,全是706138部队,即六、七十岁的老人,未成年的孩子和老年妇女。队长也说话算话,把杜篾匠安排跟这些辅助劳力一起干活,确实是一种照顾。杜篾匠也心存感激,但觉得自己才三十来岁,要不是残疾,也应该是一个强壮劳力,现在与这群老弱病残者为伍,的确是种羞辱。他决心拿出学篾活的那种钻劲和拼劲来学农活。谁知锄头在他手中不如篾刀好使唤,一锄头下去,把一棵芝麻苗子连野草一起锄掉了,顿时慌了神,瞧他身边的人,一锄锄好远,薅掉一片野草,却没有伤一棵苗,便虚心讨教。一天下来,别人薅了一厢又一厢,他半厢都没薅上头,人却累得像散了架似的,倒在地上直喘气。快到收工时,杜仲生和记工员来验收记工分。杜仲生专门检查杜篾匠,发现他锄掉了25棵芝麻苗,就说,我的篾匠哥,叫你薅草你却薅苗,要是人人都像你这样,这田里还有芝麻开花?社员们还有香油润锅?杜篾匠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不断地说,我认罚我认罚。那好吧,按队里的规定,一棵苗扣半分工!结果,杜篾匠累死累活地干了一天,被扣12.5分工,白干了一天不说,还有欠账。第二天,一首顺口溜便在队里流传开来:“杜篾匠,锄头摇;别人薅草他薅苗。半天薅了三丈远,浑身累得瘫了条”。
杜篾匠毫不气馁,决心样样农活从头学起,队里的男女老少都成了他的师傅。只是每天收工回来,青皮脸肿,浑身是伤,像从战场上下来的残兵败将。白露更是伤心,天天晚上跟他清洗按摩,疗伤化疾,对他说,让你受苦了,还是我去跟队长求情吧。杜篾匠却安慰她,男子汉吃这点苦算个啥?
你本来只拿半劳力的工分,还每天都要扣工分,算命先生连胡琴都不要了,还要抠算命先生的眼睛?
你是一个全劳力,我是一个半劳力,咱们一个半劳力还养不活两个人?你看队里一些家大口阔的人家,两个劳力又养七八个娃、两个老人,还不是在过生活?再说,只有学而之志,没有生而之志,一学会就好了。
你这身子骨受不了啊。
没事没事,习惯就好了。
久而久之,杜仲生见杜篾匠和白露没有屈服,便又生一计,安排杜篾匠上水库。白露说,我去替他上水库!
这水库才上马,是初期常年施工,每个生产队只上1人,主要是去砍树木,搭建工棚,让大上马时大部队驻扎。善诚哥是篾匠,正好英雄有用武之地。杜仲生耐心地向白露解释。
白露只好同意。
杜篾匠带上被子行李大米和做篾活的工具,白露又用那只竹篓装了一些洗漱用品挂在杜篾匠的担子上,让他上工地了。
杜篾匠上水库没几天,一天晚上,杜仲生悄悄来到杜篾匠家门口,轻轻地敲门。白露在屋内问:是谁呀?
是我。
你是谁?
是你的仲生哥——我!
是仲生哥呀,都这么晚了,我干妈来了,我正在陪干妈呢,你有事吗?白露故意大声地说。
没事没事,我是看篾匠哥回来没有?
他才去几天呀,不是说一个月换班吗?
哦,这个我倒忘了,那我走了,你和柯喀妈早点休息。
打这天起,白露就锁上门,晚上去干妈家里睡觉。杜仲生无缝可钻,恨得牙痒痒的,只等杜篾匠在水库里受不了回来向他求饶。
上水库的民工以师、团、营、连、排为建制,在一条小河岸边搭起了临时工棚,白天上山砍伐树木野竹扛回建工棚,杜篾匠专门负责劈篾,供搭工棚捆绑之用。
一天半夜,突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暴雨倾盆,河里涨了大水,咆哮起来,像万匹野马冲向河岸边上的民工住的工棚。等杜篾匠和他身边睡的四个人惊醒时(杜家山大队共有5个生产队,每队1人),大水已经把工棚冲倒了,疯狂地扑向睡在地铺上的民工。杜篾匠在慌乱之中抓到了向他漂来的那只竹篓子,就被洪水卷到河心,像秤砣一样沉下水去。可是杜篾匠突然感觉右手中的竹篓子像是人的一只手,把他往岸上拉。他也随着竹篓子的引力,拖着半身不遂的身子往岸边游去。这里,他听到河中有人在喊“救命”,又使劲地向河中游去,竹篓子似乎也松了劲。他感到一只手突然抓住了他的左手,他全身就要沉入水中,右手的竹篓子好像增加了几倍的力,拼命往岸上拉。他又觉得左手又沉重起来,又往河中心拉,右手的竹篓子又加了力,往岸上扯。他被竹篓子和洪水中的人左拉右扯,又被浪涛前冲后撞,在洪水中打“拉锯战”几个小时,后来好不容易爬上岸一看,他后面四个人像拔河似的全凭他给拉上了岸。
次日,暴雨骤停,红日东升。师(县)指挥部首长来查看灾情。新搭建的十几排工棚全被冲倒,离河岸边最近的杜家山大队的五名民工工棚和被子行李大米等实物全被冲走,损失最重,五人落水,幸亏被杜篾匠给救上来。杜篾匠的事迹惊动了县报记者,前来采访。
记者:您是杜善诚同志吧?
杜篾匠:是我。
记者:您是游泳健将吧?
杜篾匠:不,我是篾匠。
记者:您会游泳?
杜篾匠:我是只旱鸭子。
记者:那您是怎么救出四位民工的?
杜篾匠:那我也不知道。
记者:您太谦虚了!请您谈谈您救人的具体细节吧。
杜篾匠:记者同志,你这不是为难我吗?我真的不知道呀,你叫我说啥好?
记者:您就随便谈,有啥说啥。
杜篾匠只好使劲地回忆当时的情景,那只竹篓子突然闪现出来,要我说是竹篓子救的。
记者:祝楼志?祝楼志同志在哪里?
杜篾匠连忙拿来那只竹篓子递给记者,说,就是它。
记者:这……咳,我还以为是个人,这竹篓子怎么救人?您不是在开国际玩笑吧?
杜篾匠只好细说了事情的经过。记者大惑不解,说,听您这一说,我倒是要看看这神奇的竹篓子。记者左看右看,又提在手中掂量,说这就是一只很普通的篓子,没有啥特别之处呀,又折了一小片篾片,定睛一看,这篾片是空心的,这也不能救人,它不是救生圈或汽车内胎,没有浮力。
杜篾匠听说篾片是空的,也连忙拿过来看,原来破旧篓子的篾片呈深黄色,是空心;他补上去的篾片是绿颜色,也是空心,这就令他惊奇了,我劈了几十年的篾,这篾片怎么是空心?
记者可不管他的篾片是空心还是实心,认为竹篓子救人是天方夜谭、神话故事,这是不能写进稿子里。四名民工都是被杜篾匠救上岸的,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有这个基本情节就够了。杜篾匠见记者沉思不语,说,记者同志,请你千万不要写我,这人不是我救的,我可没有这么大的能耐。
记者说,您听过“李广射石”的故事吗?
杜篾匠说,没有。
这是汉代故事,说大将军李广出猎,看到草丛中的一块巨石,以为是老虎,张弓而射,一箭射去把整支箭头都射进了石头里,仔细看去,原来是石头,过后再射,就怎么也射不进石头里去了。所以,由此看来,人在危急时刻爆发出的能量是超乎人的想象的。
过了两天,县级党报头版头条刊登了一篇通讯《惊涛骇浪颂英雄》,报道了残疾人杜善诚勇救落水民工的动人事迹。
一下子杜篾匠成了新闻人物,师指挥部党委授予他“舍己救人”的光荣称号,并评为水库工地“劳动模范”,团党委批准他“火线入党”,消息传到杜家山,全大队人欢呼,被获救的四名民工家属更是感激万分,白露和书记俩老也高兴不已。而唯独闷闷不乐的是杜仲生,心里想道,这小子不仅没被大水冲走,反而还成了英雄,入了党,老子还成就了他。老子写了三年的申请书都没被批准,他倒好,上水库还不到30天就入了党,由“情敌”变成“政敌”,这还了得?他以后要是接了杜来福的班,还有我的日子过?现在来硬的不行,改为软攻,先从政治上搞垮他。
杜篾匠从水库回来,杜仲生连忙去慰问,要他还是干老本行,工分翻一倍。
谢谢队长关心,还是让我出工吧,免得让别人说我走邪路。
你老哥是全县的英雄,再说你身体又不好,我们生产队理应尊敬英雄,照顾英雄,看谁个说你。要是有人说闲话,我跟你顶着,没事。
这次修水库,被洪水把我的病给治好了。你看看。杜篾匠边说边做,在杜仲生面前乱蹦乱跳,左冲右翻,像打猴拳似的表演了一番,令杜仲生大吃一惊;怎么你的残疾毛病好了?
好了好了,现在挑草头、扛粮包也不会输给你。
那就好,那就好!杜仲生尴尬地笑着,突然眉头一皱,说恭贺你因祸得福,等这个月忙完了我接你喝酒,好好地庆贺一下。
一月后,杜仲生接杜篾匠去吃了晚饭回来,倒床就睡。白露以为他喝醉了,冲了一碗糖醋开水端到床前,让他解酒。一看他神色不对,有点乌黑发青,慌忙从竹篓子上折了半截篾片,找到杜篾匠的一个穴位,用竹片点在穴位上试探,疑似一种慢性中毒。白露轻轻地伏在杜篾匠身上,嘴含篾片,使劲地吮吸着,好久好久,见杜篾匠面色渐渐地恢得常态才停下来,奇怪呀?白露心中留下一个大问号。
又过了七八天,杜仲生又请杜篾匠去喝酒。白露问,他怎么又要接你去喝酒?杜篾匠说,他说他在大队开会,听来福伯传达公社党委指示,要我接替即将退下来的贫协主任的位置,等我一年入党转正后,再接来福伯的班当书记,来福伯当贫协主任。杜仲生说要祝贺我。白露说,那你应该推辞!瞧你还没当上干部,就喜欢吃吃喝喝。我看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都是住在一个湾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弟兄伙的,再说他是队长,我一个社员,怎么好拒绝人家呢?
你今天去喝酒我也去!
你去干啥?这是我们男人们之间的事。
你们公务上的事我不参与,我去看看春芬姐,也跟她帮帮忙。心里想,去看看杜仲生究竟是啥花脚乌龟。
杜篾匠见白露说的在理,说,那你就去吧。
杜仲生没料到白露也来了,高兴得两眼放绿光。前些阵子,他专向白露发起进攻,总是屡战屡败,于是改变策略,一心想整垮杜篾匠,让白露向他求饶,屈服于他,没想到白露今天不请自来,这是个好兆头!
于春芬见白露来了更是高兴,两人手拉手,有说不完的话。四人入座后,杜仲生端起一个温过酒的小铜壶,第一个就跟杜篾匠斟酒,然后将酒壶轻轻一摇,又依次跟白露、于春芬、他自己斟满了酒,便举起酒杯说,来,我们先共同干一杯。
白露一上桌就留了心眼,明明见他端的一满壶酒,为啥只斟了一杯后就要摇酒壶呢?他仔细看了她身边杜篾匠杯里的酒和他们三人杯里的酒,颜色都一样,也都冒着热气。但她发现杜篾匠的白色瓷杯上有一个小红点,而他们三个的白色瓷杯都没有,于是趁大家正要举杯时,悄悄地将自己的酒杯跟杜篾匠的酒杯对换了。
杜仲生斟了三次酒,就摇了三次壶,白露也对换了三次。当杜仲生又举杯时,发现白露端着有小红点的酒杯望着他笑,便大吃一惊,这只酒杯怎么会到白露的手上去了?慌忙说,这样吧,今天我们喝酒,还是添一点情调和浪漫,我们就喝一杯换杯酒!
换杯酒?我只知道喝交杯酒,还没听说喝换杯酒?于春芬问道。
杜仲生对于春芬说,这很简单,你和篾匠哥对换,我跟白露对换。
杜篾匠一听,连忙摇头,白露默不做声。于春芬说,我不同意,这不乱了套!
你不同意,我看白露同意,篾匠哥是弃权。说着起身就要将白露的酒杯换过来,于春芬猛地一拉,杜仲生不曾防备,突然仰面一摔,后脑壳重重地撞在椅背上,身子一歪,又摔倒在地板上了。众人一见,慌忙扶起时人事不省,杜篾匠赶忙叫来队里的一辆“爬爬”(手扶拖拉机)将杜仲生送到镇医院。
第三天深夜,当杜仲生醒来,拉着守候在病床边上妻子于春芬的手,悔恨交加。
自从杜篾匠从水库回来后,他的情敌变成了政敌,为了彻底打垮杜篾匠,找到一个民间老铜匠,要他制作一把温酒斟酒的铜壶,让酒壶能装两种不同的酒。老铜匠问其原因,他说每年春节,供销社凭酒票供应几斤酒,一半是粮食酒,一半是土茯苓酒。粮食酒是好酒,土茯苓酒是劣质酒,喝了锥头恶心。当干部的开后门,营业员专打粮食酒,他一个生产队长享受不了这种待遇,就想用一只酒壶装这两种酒,请春客时,让客人喝好酒,自己喝劣质酒,好在客人面前有面子。老铜匠一听,极为感动,便勉强拿出祖传三代的绝活,打造了一只十分精致的小铜壶,能装一斤酒,中间装置了暗道机关,分为两半,各装半斤,只要轻轻摇动,启动机关,便可以斟出不同的酒来。杜仲生反复试验后,果然很准。老铜匠又有点失悔,说,这壶酒虽好,但只能供行善有德之人用,千万别害人,这是看在杜仲生队长和乡亲的面子打造的一唯一只,请他秘不示人。杜仲生大喜,连连点头,重赏了老铜匠。
为了不出幺娥子,他将一个小酒杯点了一点红油漆,专供杜篾匠用。他在酒里下了一种慢性中毒的药物,谁知,杜篾匠第一次喝了过七八天都安然无事,于是才有第二次宴请,并加大了药物的剂量。不料白露不请自来,被她识破,他的心思是白露,可不能让他的心爱人出意外,就提出要喝“换杯酒”,谁知,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他泪眼婆娑,对于春芬说,我对不起你,对不起白露、篾匠,请你替我向他们道歉!说完大叫三声而亡。
于春芬料理丈夫的丧事后,听说白露也病了,并且病得不轻,在家里躺着,连忙赶去看望。见白露躺在床上,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和活力,柯小秋和杜篾匠在一旁照料着。
篾匠哥,你怎么不把白露妹子送到医院去?杜篾匠像个木头人,连连摇头,沉默不语。柯小秋说,这孩子太犟了!我的老头子请来“爬爬”,把她抬上了车,她又爬下来了,说死活不去医院。你来得正好,你来劝劝她。柯小秋的话惊醒了昏迷之中的白露,她见于春芬来了,露出笑容,抬起手来拍了一下床边,示意于春芬在她身边坐下,说,瞧你也瘦了许多,只是我这病,不能去医院看望仲生哥,他好些了吗?于春芬泪水满面,欲言又止。白露望着柯小秋和杜篾匠,说请您们出去一下,我跟春芬姐说几句话。柯小秋和杜篾匠知趣而退,并掩上了房门。于春芬把丈夫的悔恨之语告诉了白露。
春芬姐,斯人已去,其言也善。你也不必自责,这都是因我而起。
因你而起?于春芬疑惑不解。白露便把她的来历告诉了于春芬,又说,我不料被仲生哥看上了,他为了追求我,向我和篾匠使了各种手段,让篾匠吃了不少苦头。现在仲生哥也走了,我因替篾匠代酒中毒太深,也是要走的。我和姐姐、篾匠、干爷干妈的这段缘分也尽了……只是放心不下你们,只好拜托姐姐好好照顾篾匠、干爷干妈吧……我相信,干妈一定会撮合你们,你们一定会有孩子的,篾匠是个好人!说着珠泪滚滚,气喘呼呼。
于春芬说,露妹子,我也舍不得你呀!篾匠哥和干妈是不会让你走的!
烦劳姐姐去请他们进来吧.白露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
杜篾匠和柯小秋进来后,于春芳关上了房门,留在门外。
白露拉着杜篾匠的手,说,我不能陪你了,你不是说我的那个竹篓子像个雀子窝吗?它的确是个雀窝,你留着它,是个遗念,因为它是母亲的嫁妆,也是我的嫁妆。接着又对柯小秋说,干妈,您和干爷对我的大恩大德,我不能报答了。您老牵牵红线,让篾匠和春芬姐在一起过日子,您二老就跟他们一起过吧,好让他们来给您们养老送终……
姑娘,现在不说这个,还是听话,赶紧送你到医院!你这么硬朗的身子骨,一定会扛过去的!
不了,干妈,我已经灯干油尽了,不能给您二老尽孝了……说着,双手从杜篾匠的手中滑落,半个身子歪倒在杜篾匠的怀里,双眼睁得老大,杜篾匠含泪给她抹合了眼。
白露火化后,杜篾匠用白布包着白露的骨灰,装在那只竹篓子里,和于春芬、老书记俩老准备安葬在自家屋后竹林里。当他打开后门,放下竹篓子,取出骨灰时,包着骨灰的白布突然化作一只白鹭,亮开双翅绕竹林三匝,才向碧空飞去。
一年之后,柯小秋从中撮合,于春芬嫁给了杜篾匠。跟杜仲生过了三年都未生育孩子的于春芬,一嫁给杜篾匠就怀上了。于春芬分娩时,是柯小秋接的生,是一个白胖胖粉嘟嘟的女孩,长得既像白露也像于春芬,唯一不同的是右边小嘴角有一颗小红痣。
小女孩一天天长大,十分乖巧,只是有一个怪毛病,任何人抱她她都乱蹬乱打的。一次杜篾匠又抱她哄她,想把她这个毛病纠正过来,她还是闹翻天。刚好杜篾匠内急,随手把她放在那只竹篓子里,提着她上厕所。谁知她两只小手握篓子的提把,高兴地笑了,杜篾匠大为惊奇,原来她也跟这个竹篓子有缘?后来杜篾匠于春芬就用竹篓子提着她玩耍,困了就将竹篓子放到地上当摇窝摇。一次,于春芬说,娃子已经满月了,应该给她取个名字吧,不能一老叫她奶伢子呀!杜篾匠想了半天,说,就叫“杜小篓”,怎么样?于春芬说好!已经做了爷爷奶奶的杜来福和柯小秋也十分赞同,说有纪念意义。大家都“小篓小篓”地叫着,小女孩听了高兴得不断地在竹篓子里拍打着。咯咯地笑着。
爷爷奶奶见小篓一天天长大了,就对杜篾匠和于春芬说,把他们的房子卖了,钱存起来,为小篓以后读书做学费。杜篾匠不同意,说,那是您们俩老的财产,不能动!小篓读书的费用还是我们来积攒吧。杜来福说,我们早就是一家人了,你还分什么彼此?你要这么说,我们就搬回去住,死活不要你们管!杜篾匠一听,只好同意。
后来杜小篓上了大学,爷爷奶奶80多岁,竟同一天无疾而终。杜篾匠和于春芬风风光光地安葬了两位老人,圆了白露的遗愿。杜小篓大学毕业后留在省城上班,过了两年结婚生了一个儿子,雇请一个保姆招护孩子,把父母接去安享晚年。可是一生勤扒苦做惯了的杜篾匠于春芬却过不惯这清闲日子,硬是回到杜家山。杜篾匠爱做篾活,各种竹器挑到街上卖,俏得很。于春芬喂猪喂鸡兴菜园子,俩老的收入也不薄,日子过得也滋润。看到眼下这光景,他们总是望着供在神龛上的竹篓子,惦念着白露。
几年之后,杜小篓又生了一个女儿,说要响应国家的号召,还要生第三胎。杜篾匠夫妇听了十分高兴,在家里喝酒庆贺,酒饮过度,双双含笑而逝。
杜小篓夫妻俩回家治丧,见乡亲们已将杜篾匠和于春芬的遗体安放在地上,杜篾匠右手里还握着那个点了红油漆的瓷酒杯。突然神龛上的竹篓子滚落下来,渐渐变大,篓子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彩带,杜篾匠于春芬遗体慢慢地移进了竹篓里。竹篓子飘了起来,穿过后门,绕竹林一周,腾空而去。
杜小篓略有所思,向空中三拜:爸爸妈妈瑶池赴宴去了!
—— 编审:赵志云——
作者:王章一,湖北省京山市人,汉族,中共党员,初中学历,从事新闻工作至退休。爱好小说、散文、曲艺、旧体诗词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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