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雨村.
忘恩负义的官场小人
《红楼梦》中的贾雨村，就是一个封建官场中得志而忘恩负义的小人。他出身于书香门第仕宦之家，只是到了他这里，其父母已经把祖宗的根基吃光用光，家族已经凋零，只余下他孤身一个，在家乡无益，因而进京参加科考求取功名，企图重整家业，光宗耀祖。 但只到了姑苏，还没到京，就把自己的钱用光了，没有进京求取进步的资本，只好暂时寄住在姑苏葫芦庙中安身，每日卖文作字为生。没想到，他在这葫芦庙里一寄住就是三年。 从后来的发展来看，这贾雨村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确实是一个才貌双全的人物，他因贫困寄住于葫芦庙时，以卖文作字为生，不只擅长“时尚之学”，而且还能吟诗，还“生得腰贺背厚，面阔口方，更兼剑眉星眼，直鼻方腮”，可以说是气宇不凡。因此在甄士隐丫头娇杏一见一下，才“行去几回头”，做了县令后迎娶娇杏作了二房，次年又将其扶正作了夫人，那是“以示当年风尘知己”。 葫芦庙旁边的知名乡宦甄士隐是第一位欣赏并与之交好人。这甄士隐不但欣赏，还从生活上极力资助贾雨村。第一回“甄士隐梦幻识通灵，贾雨村风尘怀闺秀”中就借甄士隐家的丫环，也就是后来成为贾雨村二房的那个娇杏心里想的话来表达这层关系，“这人生得这样雄壮，却又这样褴褛，我家并无这样贫窘亲友，想他定是主人常说的什么贾雨村了。 怪道又说他必非久困之人，每每有意帮助周济他，只是没有什么机会”。在这里，说明几个问题，一是甄士隐交接贾雨村，认为贾雨村将来定会有出息，因此经常在家中当作下人的面赞扬贾雨村，这让丫环们都习惯了。二是表明甄士隐经常资助贾雨村，贾雨村随时都可以进入甄府。三是也间接表明这娇杏也有意资助贾雨村。“怪道又说他必非久困之人，每每有意帮助周济他，只是没有什么机会”这可以理解为甄士隐之意，也可以理解为娇杏之心思。 当贾雨村与甄士隐赏月吃酒吟出“时逢三五便团圆，满把清光护玉栏。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时，甄士隐认为他“飞腾之兆已见”了，这贾雨村道出“非晚生酒后狂言，若论时尚之学，晚生也或可去充数挂名，只是如今行李路费，一概无措”，这甄士隐不等他说完，便接过话题，“兄何不早言，弟已久有此意，但每遇兄时，并未谈起，故未敢唐突。 今既然如此，弟虽不才，义利二字却还识得，且喜明岁正当大比，兄宜作速入都，春闱一捷，方不负兄之所学。其盘费余事，弟自代处置，亦不枉兄之谬识矣”，当下就命小童速封五十两白银并两套冬衣给贾雨村，作为进京赶考的盘费，还给他选定出发的黄道吉日。 而贾雨村收了甄士隐资助后，以“读书人不在'黄道’'黑道’，总以事理为要，不及面辞”为由，留下一封信连夜上路了。可以说，贾雨村得势天官场的起步就是得益于甄士隐，是因为甄士隐又资助了贾雨村进京赶考的路费，让贾雨村得以考中进士，选入外班，做了甄士隐岳父封肃所在地大如州的县太爷，开始了他的仕途生涯。 贾雨村当官后，就是一个典型的贪官污吏。“虽才干优长，未免贪酷，且恃才侮上”，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被上司参了一本，说他“性情狡猾，擅改礼仪，外洁清正之名，暗接虎狼之势，使地方多事，民命不堪”，皇上将其革职。那部文一到县上，本府官员那是无不喜悦 这贾雨村已是受得了，“虽然十分悔恨，面上却全无一点怨色，仍是嘻笑自若，交待过公事，将历年所得，并家人属等，送到原籍，自己则游览天下胜迹”，看似一个寄情于山水古迹的人，但实际上却无时不关注官场动态、希图复出的官迷。 第二回“贾夫人仙逝扬州城，冷子兴演说荣国府”中，贾雨村“那日偶又游至维扬地方，闻得今年盐政点的是林如海”。“又遇两个旧友，认得新盐政”，这新盐政林如海还要找一个“西席”来教独生女林黛玉，于是就“被”推荐给林如海，当了林黛玉的老师，有了重出官场的路。 果然，不到一年，他在村里酒店中“沽饮三杯，以助野趣”，与冷子兴大谈贾府关系时，得到与他一同被参革职的张如圭送来“都中奏准起复旧员”的信息，那是天大的喜讯，“贾雨村欢喜，忙忙叙了两句，各自别去回家”。回到馆中，忙找出官报确认，第二天就去找林如海推荐。正好林如海夫人去逝，贾母想念外孙女，林如海要把林黛玉送到贾府去，这林如海“遇此机会，岂有不尽心图报之理。 弟已预筹之，修下荐书一封，托内兄务为周全”。贾雨村以“只怕晚生草率，不敢进谒”为借口，向林如海探听贾家兄弟任职情况，得知准确信息后是“心中十分得意”。到了京都就拿了“宗侄”名贴到荣国府投了。贾政已经看了林如海的信，见了贾雨村，又系林如海推荐，因此“优待雨村，更又不同：便极力帮助，题奏之日，谋了一个复职，不上两月，便选了金陵应天府”，贾雨村择日上任了。 这贾雨村刚到应天府上任，就干了一件伤天害理的事。这就是薛蟠与冯渊争买甄英莲而引发的人命大案。薛家是金陵一霸，依财仗势，强买甄应莲而将当地一个小乡宦冯渊打死了，他“便没事一般”带了家人及丫头堂而皇之的离开本地上京投亲去了，“这些人命小事，自有他弟兄奴仆在此料理”。 这件事实清楚的命案在贾雨村之前的应天府前任都没有处理。贾雨村不知究竟，一开始还“打死人竟白白的走了拿不来的”就要发签捉拿凶犯时，被那个门子，也就是当年葫芦庙的小沙弥制止了。 当他从这个门子口中得知凶手薛蟠不但是金陵一霸，更是贾政的姨侄、京营节度使王子腾的外甥后，为了自己的官途，巴结贾府、王府，便装神弄鬼 ，“扶鸾请仙”胡说冯渊与薛蟠原有夙孽，今狭路相遇，原因了结，薛蟠被冯渊的魂魄追索而死了，从而徇私枉法，来了一个葫芦僧乱判葫芦案，那冯家不过得了一些烧埋银两，了结此人命官司，把英莲推入了火坑。在那个年代里，不能说英莲悲惨的一生就是贾雨村的过，但贾雨村应该是造成英莲悲惨一生的推动者。他以英莲悲惨一生为代价，为自己升官发财铺了路。 案子了结后，他“便疾忙修书二封”，分别向贾政和王子腾邀功请赏，说“令甥之事已完，不必过滤”，从此后便和贾政、王子腾来往密切，并且还成了贾政府上的座上宾。贾政很欣赏他，贾珍同他更好，王子腾还荐本向皇上推荐他，他因此官运亨通，由知府升到御史。不过几年又升到吏部侍郎、兵部尚书，还出任过大司马，协理军机参赞朝政以及京兆府尹兼管税务等职。 贾雨村为了讨好贾政，借以作为升官的阶梯，每到贾府，回回都要见贾宝玉。而贾政也把贾雨村看成是贾宝玉进入上层社交活动的良师，希望贾宝玉能与他接触以期像贾雨村那样“通明世事，练达人情”。但贾宝玉最不愿意见的人就是这个贾雨村。 为此，史湘云规劝贾宝玉说，“还是这个性情不改。如今大了，你就不愿读书去考举人进士的，也该常常会会这些为官做宰的人们，谈谈讲讲些什么仕途经济的学问，也好将来应酬世务，日后也有个朋友”。而贾宝玉听了史湘云的话就翻了脸，说“姑娘请别的姐妹屋里坐坐，我这里仔细污了你的经济学问的”。 在这里，史湘云的话实则是贾政、贾雨村之类人物的共同看法。贾雨村经常出入贾府，与贾府的贾珍等人交好。平儿因为贾琏被贾赦打了就归罪于贾雨村，骂贾雨村“不知是那里来的饿不死的野杂种”。第七十二回中，林之孝告诉贾琏说，贾雨村不知什么原因又遭降了，贾琏对林之孝说，“真不走，他那官儿未必保得长。 只怕将来有事，咱们宁可疏远着他才好”。而林之孝说，“何从不是，只是一时难以疏远。如今东府大爷和他更好，老爷又喜欢他，时常往来，那个不知”。从他们的谈话中至少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就是贾雨村在贾府里除了贾珍、贾政等少数人外，连下人都不欢迎他。 贾雨村为了巴结讨好贾赦，他还干了一件谋财害命的事。那是因为石呆子家中藏有二十把古扇，这些古扇都有古人写的字或作的画，而且还是古人的真迹。这贾赦先是托人去买，无奈这个浑名为石呆子的人就是太呆了，无论何人去说他就是不卖。 这事让贾雨村知道了，他就无中生有地讹石呆子拖欠了官银，把石呆子抓到衙门里，瓶把石呆子收藏的古扇以“所欠官银”作抵偿税款给抄没了，然后以官方价格送到贾赦手中，把石呆子害得家破人亡。 贾雨村更是一个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小人。他能够上京赶考，完全得益于甄博隐的资助，才得以飞黄腾达。他做应天府尹所判的第一件人命官司就是薛蟠打杀冯渊的命案。 他从门子口中知道了这个命案的来龙去脉，也知道了被卖的丫头就是恩人甄士隐丢失的独生女儿甄英莲，但当他知道凶犯薛蟠的背景后，为了讨好贾府和王府，就把当初甄家对自己的恩情给忘了。也忘了他做官之初当县令、娶娇杏作二房时对甄士隐岳父封肃的“不妨，待我差人去，务必找回来”的承诺，昧着良心开脱了薛蟠，对甄英莲的遭遇和命运不闻不问。 他审案之初，因不知薛蟠的背景，险些得罪权贵，多亏过去住在葫芦庙里的小沙弥，就是应天府的那个门子的提醒才得以有机会巴结贾府和王府。 而此案一结束，又怕知道自己背景的门子多事，“说出当日贫贱时事来，因此心中大不乐意”，最终还是找寻这门子的一个不是，远远的把门子充军了。十多年后，他升任京兆府尹、兼管税务出都查勘开垦地亩路过知机县境内的急流津等待渡河时，在一破庙里遇见了出家修行的甄士隐，还说了一回话，辞别后正要渡河，回头看见庙里起了大火。 下人赶来告诉他那个老道，也就是甄士隐并没有从庙中跑出来。但他怕耽误自己的事，“究竟是名利关心的人，那肯回去看视”，只留下那个报信的下人，留在这里，“等火灭了，进去瞧那老道在与不在”，他根本就没有回去搭救自己恩人甄士隐。 贾雨村的仕途得意，都得力于贾府。贾家在显赫时，他趋炎附势，经常出入于贾府，成了贾政教育贾宝玉的一面旗帜，尽管他并不受到贾宝玉本人的欢迎。 后来，贾府被御史参了，皇帝要他“查明实迹再办”，但他却因自己沾过荣宁二府的光，怕人说他回护贾家，倒过来狠狠地踢了贾家一脚，使荣宁两府最终被查抄。 这在第一百七回“散余资贾母明大义，复世职政老沐天恩”中江南甄家的下人、寄住贾府的包勇上街听到街民议论时听得一清二楚。当有人说贾家有王公侯伯有照应，“就是现在的府尹，前任的兵部，都是他们一家的”时，就被另一人责问说，“你白住在这里！别人犹可，独是那个贾大人更不得了！我常见他在两府来往，前儿御史虽然参了，主子还叫府尹查明实迹再办。 你说他怎么样？他本沾过两府的好处，怕人说他回护一家儿，他倒狠狠的踢了一脚，所以府里才到底抄了。”这个包勇听到这话，见到贾雨村的官轿来，就拦街大声骂起来，说“没良心的男女！怎么忘了我们贾家的恩了？”这贾雨村“见是一个醉汉，就不理会，过去了”。 贾雨村多次削职降职，其起因都是贪赃枉法所致。但因为他善于钻营，精通“仕途经济”，就是现在所谓的“厚黑学”，所以削职降职不久又得以复职，甚至不断升官。 但最终还是因为“婪索属员”，又被人参了一本，皇帝下令锁了，解到三法司衙门里审问，还被定了罪，幸好遇到皇上大赦才没有被重办，只是押回原籍，削职为民。这以后贾雨村凭自己钻营的本领是否又复职就不得而知了，因为《红楼梦》故事已经完了。这正是第二回“贾夫人仙逝扬州城，冷子兴演说荣国府”中贾雨村被削职后游到那个智通寺时看到的破旧对联“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 王小荣，四川宜宾南溪区人，1984年毕业于西南师范学院（今西南大学）物理系，中学高级教师。爱好读书、游山玩水、集邮，收集地名邮戳、各类文史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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