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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金苗 | “松陵四子”并称的意义及文学影响

作者简介

于金苗,黑龙江大学讲师,明清文学与文化研究中心兼职研究人员,主要从事明清文学与文化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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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人并称现象在中国古代屡见不鲜,在并称视域下,文人间的共性容易被过度放大,而忽略个人特质,且对并称的确立过程及其背后的文学史现象关注不足。以吴中文人计东、顾有孝、潘耒、吴兆骞并称的“松陵四子”为例,这一并称关系的达成过程尚未有人详述原委,存在诸多含混不清之处。故以“松陵四子”为切入点来考察文人并称现象出现、演变过程,可对文学史中某一群体、流派、风格、文学批评等作另一维度的解读,并能打破群体意识怪圈,还原彼时文人作为独立个体的本来面目以及并称群体之于文学、时代、文化的多维面貌。

关键词:松陵四子;文人并称;怀才不遇;文学影响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重大招标项目“清代诗人别集丛刊 ”(14ZDB076);2021年度黑龙江省哲学社会科学研究规划青年项目“计东与清初文坛生态研究”(21ZWC258)的阶段性成果。

中国古代文学史上,文人并称现象屡见不鲜,至有清一代而蔚为大观,甚而达到稍有名气的文人都有某个并称称谓,有的还不止一个。在并称视域下,文人彼此间存在的相似或相通特质被过度放大,个人往往不再是孤立的个体,而是被放置于并称关系整体来审视,这就很容易造成过于重视共性而忽略个性。如胡媚媚注意到清代诗人并称群体趋同化倾向,指出“这种群体性趋同化创作帮助清人实现社交需求和情感互动,并为构建异于其他朝代的诗学审美提供文本支撑”。事实上,并称文人彼此的风格、成就、地位、价值都不尽相同,不应等量齐观。可以说,对文人并称现象出现确立过程的考察,就是对文学史中某一群体、流派、风格、文学批评等另一维度的解读:“有时候,它是某一时期文坛横断面的扫描;有时候,它是某种风格集中的呈现;有时候,它是某种文学流派的表现形态。”由吴中文人计东、顾有孝、潘耒、吴兆骞组成的“松陵四子”也是这样一个并称群体。本文拟结合史料,考辨“松陵四子”这一并称关系究竟是何人何时提出,如何演变,四子文学成就如何,彼此有何往来,得以并称缘由为何,在文学史上有何影响等,以便明晰相关问题的含混不清之处,并力图打破群体意识怪圈,还原彼时文人作为独立个体的本来面目以及并称群体之于文学、时代、文化的多维面貌。

一、“松陵四子”并称的提出与演变

 “松陵四子”这一称谓,最初是在个体场域进行阐释而出现的,总体有一个由个体场域阐释到公共场域阐释的过程,这也是很多并称关系形成的大致路径。按陈去病的说法,“松陵四子”是承接“四遗老”而来,四人最初是以“四才子”之名出现在文坛的:“先是国变后,邑中有王、戴、潘、吴四遗老之目。及潘、吴遭故,而后起者,又有计、顾、潘、吴四才子之目,即改亭、茂伦、稳堂、汉槎是也。”陈氏所言,当有所本,惜未得见。然可以肯定的是,此中所谓四遗老,潘、吴即指潘柽章、吴炎,而王当指王锡阐,戴即戴笠。就目今所见资料看,“四才子”这一提法具体是何人提出尚不得而知,但在“松陵四子”这一并称出现之前,四人已作为一个整体以“四才子”之名并行于世,但并未获得大范围流传,且据陈去病之言推测,四人并称至少是在康熙二年(1663)潘柽章、吴炎等人身陷庄氏《明史》案被问斩之后。当然,还要注意的是,在此之前,除了出生稍晚的潘耒,其他三人在顺治朝已各立名目,在文坛颇有声誉。而实际上,早于四人之前已存在与之称谓极为相近的另一群体“吴江四子”。按,“吴江四子”张隽、吴炎、潘柽章、董二酉亦有“松陵四子”之目。松陵为吴江之别称,“吴江四子”与“松陵四子”当为同义。“吴江四子”一说最早见于同时同邑文人殳丹生《贯斋遗集》,而集中内容具体为何今未得见,《(乾隆)震泽县志》《(同治)苏州府志》、黄兆柽的《(光绪)平望续志》等皆引其说:“吴江四子,张隽年最长,董二酉次之,吴炎又次之,潘柽章最少。皆博闻有才,弃诸生,以著述自娱。……《贯斋遗集》。”

  “吴江四子”隐然难见,或者“庄史之祸”是一个重要的转折点:吴炎、潘柽章、张隽皆因之而殒身丧命,案发时董二酉业已去世,亦被剖棺戮尸。新的“松陵四子”继之而起,以计东、顾有孝、潘耒、吴兆骞为中心的并称逐渐上升为日常称谓。不过,对“松陵四子”的确认具有重要推动作用的实际是乾嘉时期的文人张廷济、翁广平等人。

  起初,嘉兴文人张廷济对四子中的吴兆骞抱有极大的同情和敬仰,生平喜读其诗,搜罗几尽,并将“吴孝廉汉槎唱和之作与友朋之尺牍”梓为《秋笳附编》,请好友翁广平为之作序。翁广平在《秋笳附序》中明确指出:“夫汉槎,'松陵四君子’之一也。三子者,计甫草、顾茂伦、潘稼堂也。”此处可以看出,此际的四人因均身出松陵,已有“松陵四君子”之目,但仍不是“松陵四子”。而翁广平平时亦有藏书的习惯,对计东次子计默的作品有意收罗。当计东族裔计光炘欲搜罗先人计东、计默的诗文集付之剞劂时,翁广平遂尽出所藏计默诗文集赠之,并为刻成之《计菉村遗稿》作序。翁广平之序也透露出“四子”在清初便文学成就斐然,诗、古文、时文皆已获乡里称许、雄视一世的事实:“我邑于国初时,有称计、顾、潘、吴四子者,谓甫草、雪滩、稼堂、汉槎也,四子俱以诗、古文辞雄视一世,其后裔皆能以读书世其家。然都为应世时文,亦颇有声。”从翁广平《听莺居文钞》看,集中对家乡松陵人文、历史、风物有强烈的认同感和自豪感,对家乡前贤也有不少推扬称颂之语。嘉庆十九年(1814)冬,姚鼐在为《听莺居文钞》作序时,便注意到这一特点,称赞翁广平俨然为家乡先贤之继起者:“今翁子继稼堂诸君而起,著作之富未肯稍让,而其处境有极人世所难堪者。”在序中,姚鼐虽未对四子有整体性夸赞,然在细数吴江一地钟毓人物时则提及其中三子潘耒、吴兆骞、计东,并对三人坎壈不遇的人生经历抱以无限同情:“古人云:'非穷愁不能著书。’又曰:'文章憎命达。’即以吴江一邑论之,如潘稼堂、徐虹亭以博学鸿儒科入词垣,不久落职。吴汉槎以科场事谴戍,计甫草以奏销案被斥。”赞诸人“遗集至今流布人间。盖天欲因厄其一身,正所以畀之千古也”。嘉庆二十一年(1816),另一个为翁广平文集作序者汪家禧则明确提及“松陵四子”,并对四子之文赞誉有加:“松陵顾、计、潘、吴四子,以文藻烁一时。”同时还称赞翁广平“既具计、顾、潘、吴之文藻,兼朱、陈、王、沈之朴学”。从陈去病、张廷济、翁广平、姚鼐、汪家禧等人言论看,“松陵四子”的声名在当时乃至后世已流传并得到广泛的认同,只是称谓不一,尚未统一固定下来,但可以肯定的是,计、顾、潘、吴已经以一个固定的群体面目并行于世了。

潘耒、顾有孝像

  “松陵四子”之称的正式定名,达成由个体阐释到公共阐释的转变,则得益于嘉庆时期文人翁广平之子翁雒。翁雒有意将四人进行合并推广,特以“人物群像”画辅以记、跋综合运用作为四子并称的有效传播方式,标榜家乡名人,为所崇拜前贤积极渲染造势。受父亲影响,翁雒追慕四子,遂“购求四像,而手摹之,阅五寒暑而后成”,名曰《松陵四君画像》,以示乡里,期望四子“俾夫百余年来,老成典型均得以勿坠于地”,遂延请顾广圻作《松陵四君画象记》、张云璈作《松陵四子遗像跋》。以人物画像群图形式作为固定、传播并称组合的做法古已有之,如南朝画像砖《竹林七贤与荣启期》、宋李公麟《饮中八仙图》、宋刘松年《十八学士图》等,逮于清初禹之鼎《五客话旧图》等,都是以画像形式成为并称佳话的代表。翁雒有意采取这种形式将“松陵四子”这一组合推而广之,取得了良好的宣传效果。他还不满足于此,又效仿前人以人物合咏形式而作的咏史诗,将合咏诗歌作为并称佳话的有效传播手段,作《松陵四子咏》《题松陵四子象画册》;还请友人张廷济作《翁小海雒松陵四先生画像》诗,为每人各作一首,加以歌咏。他们以醒目明确的诗题对四子并称名号反复加以强调颂扬,无疑对并称称谓的确立起到积极的促进作用。通过翁雒等人的一系列举动,“松陵四子”这一并称关系逐步达成向公共场域扩散的效果。张云璈在跋中明确指出,“松陵四子”这一称谓得名于翁雒,至此,“松陵四子”之名得以定型:“吴江翁君小海,摹其乡先辈计东、顾有孝、潘耒、吴兆骞四先生遗像邮示,谓之'松陵四子’。”他还提到,在四人之前已有“松陵四子”,也即前文所提“吴江四子”,然因松陵乃吴江的别称,故二者常被人混用:“前乎此'松陵四子’,为董二酉、吴炎、潘柽章、张隽,皆罹庄史之祸,著作多不传,由其无识而入患难,未可与后四子比矣。”且认为前四子因“无识而入患难”,声名不可与后四子同日而语,故后世所称“松陵四子”多专指计、顾、潘、吴四人。

  值得注意的是,“松陵四子”这一称谓还涉及了文人并称的构成规则。从语言学角度看,“松陵四子”是“地域+数目词+端语”的结构,松陵是地域,四是数目词,子可理解为才子或君子,表达了对四人的美好寄寓。并称关系下,成员的排序问题也是文人并称现象中常引人关注的对象,或以齿次,或以地位,或以成就,或出于声韵,常会以此引人褒贬次第。从翁广平等人提及后四子时的顺序看,“松陵四子”的排序基本为计东、顾有孝、潘耒、吴兆骞,仅汪家禧曾以顾、计、潘、吴列之,然在同一篇序文中复称以计、顾、潘、吴。按四人生年来看,顾有孝最年长,计东次之,吴兆骞再次之,潘耒最幼,可知诸人对四子非按年龄排次。从音韵学角度看,计、顾、潘、吴更合平仄,但潘、吴、计、顾也不拗口。从才学、声名来看,四人各有所擅,未有一个统一的标尺,声名似乎潘耒和吴兆骞略胜一筹。缘何如此排序,尚需待新材料的发现。从传播路径看,“松陵四子”并称名号先是在本土松陵一带得到承认,继而扩大到苏州府,又突破本省范围远播他省,如另一文化重地浙江省,所涉地区不限于钱塘、杭州、嘉兴、嘉善等地,再至安徽桐城等地,实现了由小到大、由近及远的文人并称文化传播现象。

二、“松陵四子”的交游与文学活动

     吴中历来是文人渊薮,“才艺代出,斌斌称极盛”。这些意气风发的文人,同出一乡,趣味相投,彼此砥砺,俱以文章学问名重一时,形成了熠熠生辉的吴中文坛。四子能从清初一众俊彦中脱颖而出,以“松陵四子”这一整体面目并行于世,足见其才学优长。那么,四子在世时关系如何,是否有所往来,从事哪些文学活动,对文坛又有何影响呢?

  细考前后四子的身份可以发现,彼此关系尤为错综复杂。董二酉、吴炎、潘柽章、张隽四人为知交好友,吴、潘、张均不幸因庄氏《明史》案而死,案发时董二酉虽已去世亦被剖棺戮尸。计东、顾有孝、潘耒、吴兆骞皆一生穷愁不遇。由此八人平生遭际也可窥知彼时文人生存境遇之艰。这前后“松陵四子”之间多是姻友亲缘,关系盘根错节。吴炎乃计东岳父吴□从子,是惊隐诗社的骨干成员;而计东则是其同出惊隐诗社的好友朱鹤龄的内侄。潘柽章、顾有孝亦是惊隐诗社成员。张隽和董二酉为表兄弟,亦是姻亲。潘柽章与潘耒为同父异母兄弟,又与朱鹤龄相友善,与吴炎交最善,而吴炎为潘耒之师。潘柽章的妻子为沈自炳之女,而计东和吴兆骞曾在沈自炳家之东楼读书,顾有孝与沈自炳为表兄弟。计东与吴兆骞为总角之交,其父计名乃是吴兆骞的授业恩师,潘耒与吴兆骞是中表昆弟。计东父计名与潘耒之父潘凯同为复社创始人。可以说,除去后世文人出于同情与推崇将之并称之外,在前后四子生活的清初,江南文坛的声气名利通常为一些世家大族或文化世家所掌握、主导,“吴江四子”抑或“松陵四子”名号的达成实有相互捆绑的小群体色彩,彼此奖掖推崇已是相互之间不需言明的常态。

  四子本是诗礼传家的世家子弟,少年成名,本可拥有光明灿烂的前途,但不幸遭遇亡国之殇。由明入清后,这些意气风发又才华横溢的文人历经动荡和劫难,在时代和命运的打击和压迫下渐渐凋零殆尽。入清后,全国各地的反清斗争并未消歇,而吴中文士亦未屈服于清廷的统治,聚众结社活动尤为活跃。其中有顺治七年(1650)成立于吴江的遗民诗社——惊隐诗社,自成立起便受到清朝统治者的密切监视。吴炎、潘柽章、顾有孝、计东等都是诗社成员,当时在文学和思想上都产生了重大影响。四子中顾有孝家之北郭草堂、潘柽章的韭溪草堂都是成员集会的地点。吴炎、潘柽章、顾有孝、计东等人与成员魏耕往来密切,而魏耕又是山阴秘密反清团体一员,这些人彼此之间结社往来除文学活动外,也明显带有一定的政治倾向。康熙二年(1663),前四子罹难后,受到文字狱打击的惊隐诗社亦因遭此故而解体。诚如严迪昌先生所言,吴中地区的士气文风亦随之产生重大转变:“吴、潘之遭极刑,'逃社’亦随之涣散,吴中劲节之气严遭摧挫,遗民诗风转入低沉,悲慨心音渐为淡化。极盛百年的吴门人文在康熙年间出现断谷现象,或者说进入了另一种组合结构,吴、潘之死及'惊隐’解体,实为转折点。”也就是在此节点,后四子继起而立,并逐渐在声名上超过前四子。

  与前四子相比,后四子虽不至身遭屠戮,然命运亦坎壈多艰。需要说明的是,因潘耒顺治三年(1646)才出生,故与其他三子的交往资料不多,尤其于三子早期的活动参与很少。入清后,计东接连遭遇失去亲人的打击。顺治二年(1645),祖母去世;顺治三年(1646),丧父。居忧期间,计东与好友吴兆骞一同读书于顾有孝岳父沈自炳家,彼此切磋诗文,以排解丧亲之痛。三人还一同四处参加社集。当是时,江南初定,清廷在顺治二年(1645)便在江南举办了乡试,明末沉寂的社事再次活跃起来。计东基于父亲计名、岳父吴䎖在复社所积累的人脉和名望,在清初的社集中尤为活跃。顺治六年(1649),他与顾有孝、吴兆骞、朱彝尊等人携立慎交社,当时的许多名士也纷纷加入。三子与当时的文人角逐艺苑,由此声名鹊起,尤其时年方十六七岁的吴兆骞,惊才绝艳,援笔立就,使见者咋舌,无不望风而低首,以才子目之。

吴兆骞、计东像

  四子在文学上各有所长,治学兴趣不一,然并不影响他们彼此砥砺切磋,相携相助,互相成就声名。顾有孝善诗,矜慎不苟作,被目为“词坛耆硕”。创作之余,他将一生大部分精力都致力于选诗,以此为业,选本涉及唐律、明诗、清初诗、本邑诗等,约20种之多,在清初一大批选家中声名最著、影响最大:“盖时运承平,骚坛兢起,几于家学梅坡、人师雪滩。”顺治十四年(1657),顾有孝编选《唐诗英华》,计东一同参辑,其中参与程度尚不得而知,然可以肯定二人都是抱着主张自抒性情、反对复古模拟的诗学理念来进行编选工作的,这从二人的诗歌作品中便可见一斑。值得一提的是,书中所避之讳皆是明朝皇帝,清代则无一避字。可见入清已逾十余载,他们仍未对新朝予以认同,而此举能避过清廷的审查实为万幸。《唐诗英华》一出,影响甚巨,扭转了明七子、竟陵末流之弊,使吴中地区诗学风气为之一变,也使顾有孝名满天下。前四子中的潘柽章亦对此书大为推扬:“明末,吴中诗习多渐染钟、谭。有孝与徐白、潘陆、俞南史、周安、顾樵辈,扬搉风雅,一以唐音为宗。有孝选《唐诗英华》,盛行于时,后来诗体为之一变。”康熙九年(1670),计东在顾有孝编选完《今诗三体骊珠集》《百名家英华》后,受其嘱托“至京师缮录司马诗”,并为之作序:“我友顾茂伦选《今诗三体骊珠集》《百名家英华》既竣,而自憎其择之未精也,乃搜辑当世大人专集为百名家诗钞之选,今春方刻成宗伯先生诗,而属东至京师缮录司马诗,致之吴门,适幸竟读为序,以上之且以致我友也。”康熙十一年(1672),计东还为顾有孝所选《驯鹤轩诗选》作序,大力维扬。在为彼此声名奖掖提升上,可以说都是不遗余力的,他们所从事的文学活动也对清初诗风、诗学趣尚的转变产生重要影响。除了在选诗、创作方面互助推扬外,二人还对词集评点有所涉猎,于该年一同与当时的词坛耆宿彭孙遹、王士禄、吴兆宽、王士禛、邹祗谟、赵沄等共同参与龚鼎孳《香严斋词话》评点,互通声气。

  除计东外,顾有孝也与吴兆骞有编辑诗选的合作,并在此过程中彼此推许称扬。顾、吴二人相识的最早资料见于吴兆骞十三四岁时所作《子夜歌》二首,即为和顾有孝而作。二人曾一同出游,吴兆骞有诗《冠霞阁同顾茂伦、赵若千晚眺》,尽发乡关之思。当顾有孝隐居垂虹桥时,吴兆骞亦有《题茂伦隐居》诗以赠。除了日常诗文往来外,二人还在选诗上有过商榷与合作。顺治十八年(1661),顾有孝与董二酉合编地方性清诗选本《吴江诗略》,意在推扬时贤,内收吴兆骞诗18首,在选辑具体诗篇时应与流戍北方的吴兆骞有过书信往来商榷:“《今诗萃》及《吴江诗略》所选我诗,妹可着沈华将细字写了,照样圈点,寄我一看。”顾有孝也因此险些被牵连至庄氏《明史》案中。在遇赦南归后的康熙二十一年(1682),吴兆骞与顾有孝还与蒋以敏共同编选了《名家绝句钞》:“吴郡顾荣茂伦,挥扇多暇。适逢吴札乍返延州汉槎,遂相与研露晨书,燃糠暝写,撷两朝之芳润,掇数氏之菁华,凡若干篇,都为一集。”次年,吴兆骞携之入京四处传扬,影响甚大。吴兆骞还延请好友徐乾学、纳兰性德为此书作序。约在此际,顾有孝辑《闲情集》,吴兆骞亦曾助其参订。

  正是在一次次的诗文集编选、社集的交流、切磋与推扬中,三子逐渐声名鹊起。而潘耒以出生稍晚虽较少参与三子的活动,然继承恩师顾炎武衣钵,在清初实学、史学领域声名显赫,影响巨大,这也是他能成为“松陵四子”一员的关键。四子不仅时常一同参加各类文学活动、集会,还在生活中彼此帮扶互助。计东诗文集中常出现“予因茂伦得交南昌喻子”“我友顾茂伦,每言程少府”一类的字句,可知顾有孝在计东四处游走晋谒时会为之推扬举荐。顺治十一年(1654),丁酉科场案发,吴兆骞不幸身陷其中。计东、顾有孝多方奔走斡旋未果,吴兆骞最终被褫革举人身份并流戍宁古塔达23年之久。吴家被罚没财产,计东不惜析产以助吴家,并与顾有孝、宋德宜等多方奔走,倾力斡旋营救,以至吴兆骞在《家书第二》中感慨有“感恩入骨”之感:“儿凡事承右与甫,骨肉至爱,重为周全,儿真感恩入骨。”在狱中,吴兆骞有《秋夜寄计甫草》抒发心怀。流戍期间,吴兆骞也与计、顾往来诗文书信不断。顺治十五年(1658),顾有孝作《与吴汉槎书》予以宽慰:“荀卿氏有言:'怨人者穷,怨天者无志。’愿仁兄详味其言,则目下漂流绝塞,家室流离,亦作会稽、曹卫观可耳。由此而竖起脊梁,潜心理道,以上承天意,则今日之忌兄祸兄者,非兄之益友耶?曷恨哉?汉槎勉之!远大在前,努力自爱。”顺治十六年(1659),吴兆骞作《闰三月朔日将赴辽左留别吴中诸故人》,请父亲分别抄送于14位平生知交好友,计东、顾有孝均在其中。顺治十八年(1661),吴兆骞接连修书两封1 500余字《与计甫草书》,感念其奔走相助的恩情:“昨年遘难,吾兄屡顾我若卢之中,衔涕摧心,慰藉倍至。等公孙之奔走,似田叔之周旋,愧荷深情,犹在心骨。”纵使吴兆骞被流放二十余年,众友人依然没有放弃营救之念。康熙十九年(1680),时任翰林院检讨的潘耒寄《与表兄汉槎书》并赋诗一首给素未谋面的表兄吴兆骞,叙及两家渊谊,表示自己通过表兄吴兆宽(计东姻亲)已“具知表兄旅况”,并欣喜地透露自己正与众友人设法营救的具体细节,“兹新例宏开,西还可待。阃咨到后,弟与电兄,雀跃起舞。……已将吴、钱二姓家属,别具一呈,令小僮同徐仆充递,尚移刑部查案,往复之间,正费时月。然大体得当,皂帽西来,正复不远。尔时握手叙心,真所谓相对如梦寐矣”。潘耒在所赋诗中对吴兆骞的才学深表服膺,对其遣戍遭遇寄予无限同情,并不断给予他赦还的希望。在计东下世六年后的康熙二十年(1681)冬,在顾有孝、潘耒与纳兰性德、顾贞观、徐乾学、宋德宜等人多方斡旋下,吴兆骞终于遇赦归乡。归来后,互相敬仰的二人终得相晤于京师,以诗赋著称的吴兆骞多次赞扬潘耒之赋“不落齐梁风格”,赞“次老之才,李供奉流也”,推崇备至。

三、“松陵四子”并称缘由及其文学影响

     吴中乃江南文化重地,人才辈出,我们不禁疑问,为何是计东、顾有孝、潘耒、吴兆骞四人并称“松陵四子”,所据为何?可以说,“松陵四子”的并称既与四子所处时代与身份息息相关,还包含了命名与阐释者的自我生命体验与情感寄托,具有鲜明的主观性、地域性与时代性,透射出彼时文坛血缘、学缘与地缘等多重关系交叠下的结群意识与标榜风气。通过深入梳理考察发现,命名与阐释者以“松陵四子”这一符号化的方式构成群体并称关系,大体是从四子之才学、性情和坎壈不遇的遭际等方面来考量的。

  就才学来说,四子赢得了当时乃至后世很多文人的认同。计东擅作古文,顾有孝专于编选,潘耒长于实学、史学,吴兆骞工于诗歌、骈赋已是时人的共识。乾隆时期吴江文人袁景辂直言:“吾邑人文,国初最盛。经术推朱鹤龄,古文推计改亭,诗赋则擅场虽多,当以吴孝廉为最。”只是并未将四子作为一个整体来评价。到了乾嘉时期,四子便开始以整体面目出现,并在才学上得到文人广泛的认同。汪家禧认为四子在文上的成就是他们获得认可的关键:“松陵计、顾、潘、吴四子,以文藻烁一时。”姚鼐认为,四子因坎坷经历而使文学词章大有所成,是“非穷愁不能著书”“文章憎命达”的典型代表。翁广平则称“四子俱以诗、古文辞雄视一世”,全面肯定了四子的才学。晚清的陈康祺则专指诗歌是四子皆擅长之学:“皆以诗笔雄视当世,皆落拓无所遇。”叶德辉《天放楼诗钞序》亦谓吴江为诗人渊薮,认可潘耒、吴兆骞、计东的文学地位:“有清开国,则有徐电发、潘次耕两太史,以鸿词掇大科,联翩台阁;吴汉槎、计甫草两孝廉,领袖江湖。”从众人的评价可以发现,四子在诗词文赋方面的才学都得到了认可,并不局限于某一个文学领域。

  翁雒《松陵四子咏》对四子评价极高,在诗中高度概括了四子的生平遭际与才学:

计甫草

  也曾簪笔侍枫宸,依旧归来四壁贫。五论安危传弱冠,一流租税谢头巾。不教雄略酬王猛,总为怜才哭谢榛。宜兴三家谓魏叔子、侯朝宗、汪苕文争鼎力,强弓独自挽千钧。

顾茂伦

  残年身世苦沧桑,天遣骚坛属老苍。文选楼高湖海重,玉山堂闭水云凉。一餐虀菜名流附,十载生刍吊客忙先生没后十年始无吊客。今日滩头谁钓雪,三衣归去上慈航。

潘次耕

  青鞋布袜走瑶京,倾国公侯侧目惊。完璧死生师友义,破巢患难弟兄情。白鸥入梦多归思,金马虚期累重名。五岳倦游双户键,龙章还眷老书生康熙圣驾南巡,赐五言律诗

吴汉槎

  万死投荒历百艰,笳声吹老鬓毛斑。不缘鸡树承丹诏,谁赎蛾眉入玉关?词赋惊看驰屈子,姓名恨未落孙山。挥金屈膝皆非易谓宋相国、徐司寇、顾孝廉诸公卿,洒泪平生旧往还。

从翁诗的排序看,依然是计、顾、潘、吴。在诗中,翁雒谓计东尝著《筹南五论》挽明危局,也曾高中举人却转因奏销案被褫革;赞其才略不输王猛、谢榛之流,尤其在散文方面的成就,计东“强弓独自挽千钧”,与散文三大家魏禧、侯方域、汪琬争足鼎立。谓顾有孝“天遣骚坛属老苍”“文选楼高湖海重”,诗名高卓,又因编选《唐诗英华》等,一改前后七子积习之弊,使当时诗风为之一变,影响之巨以至逝去十载仍然吊客不绝。潘耒《唐诗选评》、翁雒《集唐诗》等皆是受此影响的产物。谓潘耒继承恩师顾炎武之“顾学”,促进清初实学的进一步发展;在兄长潘柽章因庄氏《明史》案被杀后,一力护送其妻沈氏北上流戍地,在沈氏自尽后又扶柩南还;曾以布衣之身得博学鸿词科第二,入翰林院参修《明史》,引得公卿侧目;不容于时辞官归隐后,仍得皇帝眷顾,以《老马行》诗婉拒。谓吴兆骞惊才绝艳,“词赋惊看驰屈子”,却不幸身陷科场案,被流放宁古塔。幸得宋德宜、徐乾学、顾有孝等人奔走斡旋,才得返归南国。可见四子在当时亦在各自所擅领域成就突出,名扬于世。对于四子在文学上的才华和成就,后世文人是深为服膺的。

  吴中素为文薮,四人能从中一众俊彦名流中脱颖而出以“松陵四子”并称,高卓的才学无疑是其中的重要因素。除此之外更为独特的一点是,与他们自身张扬简傲的个性大有关系。吴人对四子乃至董二酉、张隽、潘柽章、吴炎的个性早有认知:“八人者,皆气凌一世,往往以小事与人忿事,或竟奋殴,人尽畏之。”与前四子相比,后四子个性更为张扬,这也是四人被并称的因素之一。跳荡不羁如计东,时人目之为狂人:“自海陵归,渡江,大风雨雪,舟不得发。同行者垂首叹惋,计坐柁楼下,手王阮亭诗读之。至论郑少谷绝句,哭失声。既乃大喜,雪中起坐,观江涛澎湃,吟啸自乐。”直言无隐如顾有孝:“见有举止错忤、勿克当意者,出其微词冷语,中人要害,勿顾人头面发赤,而胸中实温良易直,不为崖岸斩绝也。”一旦有见解不合,动辄攘臂忿争者如潘耒:“明有史仲彬者,相传为官于朝,曾从建文出亡。有《致身录》一书,是仲彬所著,历叙出亡之事,并从亡诸臣。而虞山钱氏有十无之辨,稼堂宗其说,以攻史氏。史氏后人亦颇盛,遂成仇隙。后史氏请于当道及搢绅先生,以仲彬入乡贤祠。徐电发检讨釚与焉,稼堂复作书与徐辩论。后史与稼堂会于其姻娅沈宅,席间,言及仲彬事,竟至攘臂,一邑传以为笑。”恃才狂傲如吴兆骞,大言“安有名士而不简贵者”,曾戏谓汪琬:“江东无我,卿当独步。”从这些评价之语可以看出,四子性格之张扬简傲。

顾广圻《松陵四君画象记》,《思适斋集》卷五,清道光二十九年徐渭仁刻本

  四子独特的个性也给他们的人生带来了诸多祸端与坎坷,怀才而不遇,坎壈而多艰。当然,四子命途坎坷与当时的政治环境也不无关系。顺治十四年的科场案,吴兆骞因此被流戍宁古塔23年之久;顺治十八年的奏销案,计东被褫革举人功名;康熙二年的庄氏《明史》案,潘耒因兄长潘柽章而被牵连在内,被迫改名奔命;顾有孝则拒不入仕,以布衣终老。回到四子个性本身,也可发现性格与命运关系之一二。计东自谓“我多言躁动疏虞,开罪于人”,以至他后半生四处游食投谒屡遭摧折。潘耒性情刚直,自谓“愚戆性成,不谙世故,酒酣耳热,转喉触讳,往往获罪于先生长者”,以布衣之身入史馆后,“尤精敏敢言,无少逊避”,最终被掌院学士牛钮以“浮躁轻率,有玷讲官”之名弹劾而遭降调。吴兆骞“少时简傲,不拘礼法”,学成后更是傲放自衿,“不谐于俗,以故乡里嫉之者众”,身陷丁酉科场案以致遣戍当与此不无关联。和三人相比,顾有孝一生相对平顺,然亦是终生不遇。他少而任侠,有志于世,然在历经弘光政权覆灭和恩师陈子龙死国难后,愤而焚毁儒生衣冠,弃诸生籍,隐居于吴江垂虹亭畔,终生不出,即便是康熙十八年的博学鸿词科,得公卿力荐,仍以病坚辞不就。因而,四子怀才却不遇于时,才高而命蹇,这不能不引发时人乃至后世的理解与同情,以“松陵四子”合称之也就在情理之中了。顾广圻认为,四子“所遇不同,而其遇之归于穷则同”。张云璈亦有此论:“四子者,其出处不一,其怀才不得志于时,则大略相似。”而这也是翁雒绘四子图像而广之的初衷:“此翁君所以不平,而图其像也。”

  四子各有所擅,深得后世文人的肯定和推许,而他们才高命蹇的遭际也引发了广泛的同情。翁雒受父翁广平影响,钟爱四子,描摹四子画像并四处征集诗文,初衷亦是出于对四子各自遭际之“所以不平,而图其像”:“天之于此数人,分其灵淑之气,以生之异其沆瀣之菁以成之,乃与其才与其识,而独不与其遇。改亭有经世之略,论事能动史阁部;雪滩亦游陈黄门之门;稼堂从数千里持嫂氏遗骸,间关以归。是皆抱经济、负血性,能为人所不能为,未可仅以词章目之。即汉槎之赋,能邀睿赏而不蒙鸡竿之赦,岂天生之而忘之而又忌之耶?不惟忌之,且摧折之、困苦之,以濒于死,不知天之有意欤?为无意欤?”顾广圻则认为,四子所遇不同却同归于穷,值得闻者凭吊自伤:“或牵连遭黜,或终身行遁,或裁登旋替,或窜逐濒殆,所遇不同,而其遇之归于穷则同。”皆因其学而光炎难泯:“士生于世,其能卓然自立,没而为人称道者,亦曰学而已矣。是故其不学也,岂无禄位?赫奕容貌壮佼,沾沾自喜,而转眄遒尽,徒类孤雏腐鼠。其学也,则虽槁项黄馘、偃蹇困顿、溘死无时,而光炎难泯。闻其风者,往往流连遗迹,至于弗能自已。”而四子画像、声名得以传流后世,“不啻与古来盛德丰功丹青炳焕者等,岂非四君之各显其学,有以自致于此乎”。在张云璈看来,“四子者,其出处不一,其怀才不得志于时,则大略相似。其人或甘沉沦,或遭罪谴。虽潘稼堂太史八金门上玉堂,受圣主特达之知,以为可吐才人之气矣。而少撄家难,流离颠沛,仕亦旋斥。所谓诗人例穷,不知谁创之,而谁主之也。夫天下岂独四子然哉?松陵亦岂仅此四子哉?”至此,将四子并称的意义进一步升华,以四人之不遇指代天下文人之不遇,使之具备了更为普泛而独特的价值。

  这种旨归在同样身为吴江文人的翁广平身上即得到了印证。翁广平亦是安贫力学之士,为文“议论闳肆,反覆驰骋,而不乖于法”,被姚鼐目之为四子的知音与继起者:“翁子虽贫穷,其文学辞章未尝不遇知音也。”“今翁子继稼堂诸君而起,著作之富未肯稍让,而其处境有极人世所难堪者。”汪家禧则赞他“既具计、顾、潘、吴之文藻,兼朱、陈、王、沈之朴学”。这种自我代入抑或被他人目之为如四子般怀才不遇,可以说是四子影响在后世的映照和投射。翁广平特为每人作传一篇,而对四子的穷愁不遇,则更为同情吴兆骞的遭际,认为“三子虽穷达不同,然皆得优游林下以自适”,而“独汉槎遣戍万里之外,雪窖冰天,历二十五年之久,故其佗傺厄塞,悲愤无聊之况,一一发之于诗”。对于四子的怀才不遇,翁广平更是将之与屈原、李白、韩愈、苏轼辈相提并论:“古今来,恃才能而不遇者,若三闾大夫、李太白、韩昌黎、苏子瞻辈,其文章诗赋断为千秋绝调。”且认为四人正是因遭贬斥才使诗文穷而后工,成就不朽的声名:“然使此四人者不遭贬斥,其文章诗赋必不能若是之工,若是之悲壮,若是之流布,而动人哭泣歌舞也。”

  张云璈在感慨四子之不遇的同时,也认为四子声名已得远播后世,口耳相传,天下仍有无数仁人志士怀抱四子之才,同遭四子之不遇,却终生籍籍无名,声名并未如四子一样在后世流传:“虽然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而四子至今在人耳目,似亦可以无憾矣。嗟乎,世固有如四子之才,有四子之啬,而并不得如四子之名者,是又望四子而如在天上也,尤可慨已。”顾广圻不禁呼吁和期盼,天下如翁广平等怀才不遇者都能如四子一样声名不坠:“诸公之光炎难泯,亦正犹夫此四君也。”

  在儒家传统文化主导的封建社会,济世救民、致君尧舜是文人的普遍志向,然能实现抱负者寥寥,怀才不遇情结便成了文人创作中反复吟咏的主题。自古“文士多数奇,诗人尤薄命”,屈原、贾谊、曹植、陶渊明、李白、杜甫、苏轼等都作为怀才不遇的典型,被历代文人寄予了无限的同情,一直被吟咏、称颂、怀念着。“松陵四子”亦因才高学深,个性简傲张扬,却终生穷愁不遇,又同出一乡,更容易引发后世文人的广泛同情、喜爱与关注,进而自我代入引发怀才不遇之憾。这也是四人作为怀才不遇的典型被定义、流传下来的关键所在。

诚如严迪昌先生所言:“诗歌史上屡见之'七子’'五子’'十子’一类名称,不应轻忽为一般的文人风雅习气,其实这类现象正是朝野诗坛领袖们左右风气走向的表征。”而“松陵四子”不唯在诗坛,实则各有所擅,引领一时:“经世文章动帝乡”“空怀济世安人略,曾有惊天动地文”的计东;“物外搜罗归大雅,箧中文字绝无伦”的顾茂伦;“漫拢彩笔修秦史,脱却山衣事汉臣”的潘耒;“君恩如海许南旋,听了笳音二十年”的吴兆骞,“人但悲其数奇运蹇而已”,一同在文学史上留下了一抹独特的亮色。“松陵四子”并非有统一学术主张的文学群体或流派,然四人以其突出的文学成就各自树立,又因同出一乡、个性张扬、怀才不遇而被目为一个小文学群体。或许,在华夏五千年灿烂的文学文化史上,如“松陵四子”一类的并称群体很多,其声名、影响不能跟“竹林七贤”“建安七子”“三苏”“李杜”“唐宋八大家”等相提并论,却是文学史上少见的以过人的才学、张扬的个性、坎壈的遭际而共闻于世,进而成为怀才不遇的文人代表,并为后世的失意文人提供了更多的情感寄托与自我期许空间,而这也是“松陵四子”的价值和意义所在。

本文刊发于苏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2年第1期,经作者授权转发。为阅读方便,已将注释略去,仅保留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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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编:马丽敏

           刘建欣

编辑:于金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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