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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解《百家姓》:宋朝的华夷之辨(二)

斯文在我,我在斯文~

正解经典

经典者,文化精神之源头也。解经典者,揭示文化精神与读者也。然今之解经有以西解中者,有以今解古者,有以小人解君子者,有以臆念解大道者。

正解经典者,各方家以中华文化精神解经典、诗文、蒙学者也,尤重经典之语境,活态之形式,以求探其本意,用于今日,虽不能期于必得,然与诸君共析之可也。

——徐健顺 谨记

连载说明:本期【正解经典】继续连载徐健顺教授的“正解《百家姓》”第二部分。

好了,明白了这一层,现在大家就明白古代的私塾是怎么教《百家姓》的了吧?是不是小朋友跟我唱“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小孩也得跟着“赵钱孙李、周吴郑王”?一旦唱错了,我这四拍呢,我这是mi,你得跟我一样,是这样的吗?不是,老师自己也记不住怎么唱的,没必要。古代的私塾教《百家姓》,那是在蒙馆三四岁的时候,一次最多也就教十六个字,少的时候也就教八个字。教他一次,这叫授书一次。先生说:我来读一遍,你读一遍。没有哪个孩子会跟先生读的完全一样,也没有哪个先生会管他读得一样不一样,先生只管重要的事情,比如倒字问题。先生读的当然每次也都差不多,但每次不完全一样,先生也记不住。

所以这个孩子慢慢就明白了,什么叫读书?就是有变有不变,什么东西不变?字音不变。什么东西可以变?旋律可以变,节奏可以变。这个孩子上学的第一课教《百家姓》非常重要。这个开启他,让他知道学习的方法,这是他第一次学习嘛。我们现在幼儿园上第一课也告诉他什么是学习,学习就是四个字:听老师话。老师怎么办你怎么办,你亦步亦趋地跟着,错一点就扣分,这就是我们给他的学习方法。

我们古代的私塾不是这样,从吟诵开始。他给的学习方法是创造性学习。什么叫学习?学习就是你自己做一首歌,你来唱,每个孩子都唱的不一样。我们可以接龙,我们可以做游戏。我们看谁唱的好听,看谁背的熟。

还有舞蹈,很明显的有舞蹈,因为它有节奏,很明显可以编各种舞蹈。我们以前中级班的时候,请了广州的华德福的张阿曼老师教我们晨圈,大家在一起,围成一个圈,所有的孩子在一起拉着手,边唱边跳,所有的教学都可以在晨圈中进行。

这种教学很快乐。所以古代的孩子爱读书。古代的教育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当然有不好的教育,但是主体肯定是好的,不好的我们文明怎么传下来,谁去传?孩子们都不爱读书,怎么可能传下来。

看一下《百家姓》就明白了,配合游戏,配合舞蹈,不同的节奏就有不的动作,很多老师都会,还会编各种队形,各种游戏,就从这儿开始。

我做的这个崇文少年宫的吟诵,《百家姓》,是个北京传统吟诵的节奏,昌平的。原来北京的孩子就是这么读《百家姓》的。

一开始的时候,“赵钱孙李、周吴郑王”上调,“冯陈褚卫、蒋沈韩杨”中调,然后重复,到“戚谢邹喻、柏水窦章,云苏潘葛,奚范彭郎”,那本来应该是下调了,我的设计是上中,上中,中下,但是孩子们年纪太小,嗓子太尖下不去,后来我就妥协了,重复用上调和中调,结果就成了上中、上中、上中。

然后就进入诵的部分,唱一段可以诵一段对吧,“鲁韦昌马,苗凤花方”就是诵的,然后“费廉岑薛,雷贺倪汤”又换了一个节奏,这个节奏就是切分音的节奏。

所以我做的这个就是想告诉大家,蒙学的吟诵就是上中下调来回倒,想办法去把它们组合,不同的节奏,还可以唱一段诵一段。我就是做一个示范,就不要缠着我再要整套的《百家姓》了,我下一次唱就不是这样了,我也用不着记住这个东西,你们也用不着。虽然我们出版的书里有多种不同调子的全套录音,但是那只是用来辅助教学的,你千万不要让所有的学生都必须唱成那个样子。要每个学生都不一样才好。

下面再说一下《百家姓》的教学目标。如果你教《百家姓》,你就要知道为什么要教《百家姓》,为什么蒙学中要有个《百家姓》,它是干什么用的。不要当歌唱,也不要当成一个血统教育。这不是血统教育,也不是小孩子的娱乐,这是很严肃的教育。

为什么中国有《百家姓》?《百家姓》在蒙学中排名第二,我们经常说“三百千”,但现在《百家姓》对“三”和“千”来说,还有《弟子规》来说,又是最不受重视的。很少有学校去背《百家姓》,好多人反对《百家姓》,为什么呢?说它没有意义。你看,没意义,背了一堆乱码,没意义,不像《三字经》有点意义,《弟子规》有点意义,更不像“小白兔白又白”有意义。说了学习了中国的姓氏知识,知道了哪些常见的姓,这好像有点意义,又好像没多大意义。所以要解释一下,《百家姓》是怎么回事。

《百家姓》是什么朝代的?当然有不同的说法,但主要的说法是宋朝的,所以赵排第一,他们家皇帝姓赵。《百家姓》讲的是什么呢?华夷之辨,就是孔子作《春秋》的一个很重要的目的。华夷之辨,就是中国人跟外国人有什么区别。说国籍不同,这不是区别,说血缘不同,这不是区别,说会说中国话,那也不是区别,都不是。孔子说华和夷的区别在哪里?什么是中国人?就是有共同的文化信仰,共同的社会理想的一群人。中国人就是相信万物一体,同生共荣的一群人。《千字文》怎么说的?“鸣凤在竹,白驹食场”,一个好的政府,一个好的国家,或者一个好的民族,什么叫做好的状态?鸟儿在树林里自由地鸣唱,马儿在草地上自由地吃草,所有的动物都自由地生长。下一句是什么?“化被草木”,所有的植物也受到恩惠自由生长。再往下一句呢,“赖及万方”,所有的无机物都受到恩惠,自在地存在。这就叫一个好的时代。

但是今天大家认为什么叫好的时代?什么叫好的政府?就是GDP很高,每年的经济发展多少多少。古人不是这样的。凡相信万物一体,同生共荣的,为中国人,不相信这个的,认为世界就是竞争,就是利益的争夺,优胜劣汰,弱肉强食,国家与国家之间没有什么信誉可言,我们就是个利益的争夺,凡这样的为外国人,这叫蛮夷。中国人这个概念,汉族这个概念,中华民族这个概念,不是个民族的概念,它是个文化的概念,凡有这个文化理想的就叫中国人,不管你是什么肤色,什么语言,什么血统,什么习俗,你信仰这个就是中国人,不相信这个就是外国人,这就叫华夷之辨。

我们现在讲平等,讲文化之间的平等。东方文化、西方文化是平等的,但是在孔子那里是不平等的,中国的文化高于其他周边的文化。为什么?我们的文化是人性的文化,他们的文化弱肉强食,比较多的是动物性,所以孔子说“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无也”,你们就算有个国王,政治稳定,也不如我们没国王乱着呢,为什么?你有了国王也是领着打打抢抢,就这意思。

《百家姓》是宋朝的,宋朝是个什么朝代?它的国际环境是怎样的?所以宋朝人特别重视华夷之辨。《红灯记》有一段唱我们都会吧,“我家的表叔数不清”,他们是: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褚卫、蒋沈韩杨……,他们都是我们家的人,我们是一家人,《百家姓》就是这样的意思。我们中华民族是一家人。

这些姓有一些原来并不是华夏民族的,但是到了宋朝,已经是华夏族了,比如赫连、宇文、慕容等等,原来都是鲜卑和匈奴的姓,这时候已经融入了中华民族。但是里面没有完颜,没有耶律,那时候他们还没有变成中国人。更没有奥巴马。今天如果我们再编《百家姓》,很多姓又会进来,但是还是没有奥巴马,除非有一天他相信万无一体、同生共荣,我们就把他放进去,也吟诵一下,是不是?《百家姓》干什么用的?从小教育孩子,我们这些人是中国人,和外国人不一样的,我们有民族的骄傲感,这是华夷之辨。

现在好多人讲《百家姓》,是讲姓氏起源,然后讲这个姓的历史名人,一个姓一个姓地捋出来。这样讲不是把《百家姓》讲反了吗?本来我们要说的是一家人的意思,你这么讲,一个姓和一个姓都没有关系,自成一脉,这有什么意思?讲完这四百多个姓,再接着讲美国的姓不也是一样的讲?看不出有什么区别啊,这样讲《百家姓》就真的没有意义了。不但没有意义,还有反作用。天天讲你这个姓跟我这个姓有什么区别,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在一起生活?

讲《百家姓》,要讲这个姓是怎么进入的中华民族,当初为什么要进入中华民族,还记得吗?当初你们是多么高兴,华夏人又是怎样地欢迎?然后,在漫长的历史过程中,你这个姓氏的祖先,是怎样为了维护中华文化理想而献身,而奋斗。你这个姓氏的祖先,是怎样与其他姓氏的人互帮互助,融合共生。你知道你这个姓氏的祖先们,一共娶了多少姓氏的女子?你们这个姓氏的女子们,又嫁给了多少姓氏?这其中有多少淑女贤妇?要多讲讲你们这个姓氏的女人,包括娶来的女人。我们是一家人,这才是《百家姓》的教学目的。所以我呼吁正讲《百家姓》,反对反讲《百家姓》。我们做的蒙学课程,是正讲的。做教学,首先要知道教学目标是什么。

还有,有人是从形式上指责《百家姓》的,说《百家姓》没有意义。一堆姓拼在一起,背这个有什么意义呢?还不如背“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那还有意义呢。这个事情涉及到一个记忆力教育的问题。我不是教育的专家,我可能说的不对。大家想一想,仅供参考。

《百家姓》是蒙学中最低段的内容之一,三四岁的孩子到底是喜欢背有意义的童谣,还是喜欢背没有意义的童谣?你们有孩子的都想一下,是有意义的还是没有意义的?我的感觉是,对孩子来说是一样的,他背那个没有意义的东西像背有意义的东西一样的来劲儿。

为什么呢?因为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整个世界对我们来说就是一套乱码。小孩有一种神奇的能力,他可以把乱码变成有序的码,他有这个能力。所以他慢慢才能理解世界。妈妈叫他的时候,他哪知道“宝宝”什么意思,但是老叫他“宝宝”,他慢慢慢慢就明白了,就是把无序变有序,把乱码变成有序的码了,这是儿童的一种能力,而且很重要。

谁要是在成人的时候还有这种能力,谁就是天才。记得吗?我们上高中的时候,总有同学成绩特别好,然后就考上了北大、清华。那种人他们有一种能力,是什么?就是背圆周率啊,背电话号码啊,背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行。现在有个电视节目叫《最强大脑》,就是考记忆的能力。这方面还有国际比赛。比如给你一百个数字,看一遍,收起来,背去吧;很多图形看一遍,上去画出来吧,就是这样的。你能记住这些乱七八糟东西,你就是记忆天才。

天才也是可以训练的。背乱码的能力,从《百家姓》就开始教。《百家姓》就是训练孩子记乱码,而且记那么多乱码,这个码还挺有意义的,你不觉得这是我们古人的一种很伟大的发明吗?怎么还能指责他呢?好奇怪的,我们经常把儿童当成人去对待。不是这样的,儿童需要训练延续这种记忆的能力。

所以《百家姓》实际在使用的时候,整行整行的是可以移动的,我不用从“赵钱孙李”开始可以吗?我从“戚谢邹喻”开始可以吗?可以的,格律没问题的,换上去就行了。一行之中不要动它,因为它有格律,平仄对仄平,但是可以来回倒,就增加难度。你就把《百家姓》当成一个智力训练了。

而且,《百家姓》还是一个乐感和节奏感的训练,正因为它简单,均匀,所以适合训练幼儿。现在好多人说自己五音不全,其实不是真的不全,不过在幼儿时缺乏训练,现在有些心理障碍而已。你去幼儿园看,会发现他们在中班的时候开始音乐基础训练,还有考级。幼儿就是应该在四岁左右进行乐感和节奏感的初步训练。古人也是很小开始音乐训练的。私塾学馆的孩子,都要参加祭孔、祭祖等各种典礼,我们古代也有唱诗班那样的形式,小孩子很小就开始学习唱歌、乐器和仪式了。

《百家姓》讲完了,知道怎么吟诵了吧?知道怎么教了吧?每个人都可以回家录制一套《百家姓》的完整吟诵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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