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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道的一生

4月1日是物理学家朗道的忌日。相比之下,我们似乎更熟悉张国荣先生。我不会假装痛心疾首的说“科学家比不过明星”,因为从粉丝数量上看,张国荣先生还比不过tfboys呢。几百个女人的胸毛可能加起来也没有一个男人多,那么女人就不如男人了吗?粉丝数量对评价一个人的伟大程度而言,不过是几根胸毛罢了。


朗道4岁就能看书,13岁学会了微积分,14岁就上了大学,19岁就发表了一篇牛逼闪闪的论文,其中所提出的密度矩阵概念可以作为量子体系的描述方式之一。24岁时,在人才济济的前苏联理论物理界就成了扛把子。在他50寿辰的时候,苏联某研究所的院士送了一块大理石碑,上面刻着朗道推出的十个公式,被称为'朗道十诫',包括原子核的统计理论,密度矩阵,组合宇称守恒原理,超导中间态等等。因为朗道是犹太人,犹太人的先知摩西借着上帝的旨意写下了《十诫》。“朗道十诫”所表达的对朗道的崇敬之情简直登峰造极,赞美就要把对方比作他们的偶像,这就好比夸赞一个穆斯林是穆罕默德,赞扬一个共产党员是马克思,夸赞一个中国官员是貔貅。


朗道的照片,阐释了发际线与成就的正相关


“朗道是个天才”这句话基本可以扔进垃圾堆了,因为这是句废话。他涉及的领域如此之多,每个领域的贡献都如此之大,号称世界上最后一个全能的理论物理学家,不是因为他是天才所以成就高,而是他的成就高才会被称为天才。很多人都会奇怪一件事情,为什么天才大都集中在数理领域?其实很简单,只是数学物理方面有天赋的人才更容易被称之为天才。数学物理的思想方法与日常生活貌似关联不大,毕竟人们觉得买菜用不到,自带高大上光环。而哲学家,心理学家和社会学家的工作相比之下更为平易近人,经常会给人们一种“我也能做到”的错觉,天才的冠名总是很少。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物理学家的地方就有场。就像江湖上武林高手排行榜的存在,不了解真正实力的群众们倒是很关心物理学家的排名情况,避免崇拜错了人的尴尬。朗道本人也做过一个排名,他采用了对数排名的方法,牛顿是0等,爱因斯坦是0.5等,薛定谔,狄拉克,海森堡,玻尔,维格纳是1等。可能有人问,“民间人气王”特斯拉排第几,我只能说特斯拉是工程师,非要算进理论物理学家里面,只能是活跃气氛用,是没资格参加排名的。而朗道对自己的定位似乎很纠结,一会是2.5等,一会又变成了2等。这的确是朗道为数不多的谦虚一面,但如果据此认为朗道是个谦虚的人,那就naive了。因为在他眼中还有一份苏联物理学家的排名,在这里面,自己是第一,而第二第三都处于空缺状态......


朗道在物理学界的嘴炮能力数一数二,恐怕仅次于泡利。如果得罪人是一笔财富的话,朗道应该是苏联物理学界的首富。他在研究所的时候,曾经给同事、上级的工作能力都打了分数,并且张贴了大字报,几乎所有人都生活在恐惧之中,每天上班的第一件事情是先去朗道的办公室前面看看今天有没有自己的名字。玻尔曾经问朗道他对于一个假说的看法,朗道直接回了一个字:Quatsch(垃圾)。最可怜的是他的学生,被羞辱已经是家常便饭,他们根本不必担心要问朗道什么样的问题,因为任何问题在朗道看起来都是愚蠢的。他要求他的学生每年所写的文章不能超过十页,因为在朗道看来,他们的创造力每年最多只有十页。


这种才华出众而又口无遮拦,毫无心机的人,经常会被叫做情商低。这里面有一个误区,人们误以为对我不好的人情商一定低,情商就是用来让别人舒服的。其实不然,对于朗道,牛顿,泡利来说,他们更愿意选择让自己舒服。人家把坏脾气的一面留给你,只能说明你根本不重要,就像《被解救的姜戈》里面那个医生,总是“忍不住”。在面对他们敬仰的人,喜欢的人时,人家的情商不知道要高到哪里去。


朗道生活在苏联恐怕是他最大的不幸。1938年,朗道因为“煽动颠覆国家政权”而被逮捕。根据KGB的公开案卷,朗道的确试图推翻斯大林政权。要知道,苏联与朗道喜欢的数学有着很大的不同,数学要给出什么东西,都需要证明;而苏联什么能都证明出来,但是什么也不提供。李森科这种披着生物学家外衣的政治投机分子都能在苏联混的风生水起。朗道更是在西方世界与玻尔,爱因斯坦谈笑风生过的人,苏联民主的缺乏和大清洗运动的人人自危严重刺激了朗道。反对祖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拥抱祖国,对不起自己的智力。朗道做了这样一个艰难的决定,结果坐了监狱。(我竟然有些感动)


后来,苏联物理界职权上的老大卡皮查用自己的身家说服斯大林,力保朗道出狱,朗道只在监狱呆了一年就全身而退,只是要受到KGB的“监护”。要知道,辱骂斯大林的罪行能得到一年的囚禁简直是个奇迹,因为像这种罪行几乎都是要进行肉体消灭的。悲惨的是,与朗道密谋的两个青年物理学家,几乎同样的罪行,一个同伴被关了二十年,另一个劳教了十年。这告诉我们一个深刻的人生哲理,做坏事的时候,千万不要和太优秀的人一起去,因为优秀的人总是有能交换自由的资本。当然,朗道也不负众望,出狱的几个月之内就完成了液氦超流理论,这个理论让他获得了诺贝尔奖。但是,朗道从此再也没有了出国的机会。


美国的黄口小正太费曼博士经常被人和朗道放在一起比较,他们互相崇拜,但没有见过面,放到现在可以被热爱物理的腐女们在脑海中意淫出一部《断背山》。两个人都有一套用自己名字命名的著名教材,都包含着自己对物理学的深刻理解。他们都是犹太人,都曾参与过自己国家的核武器计划。费曼研究的是量子电动力学,而朗道做的是凝聚态的理论基础。重点是,两人都有一副可以出演偶像剧的脸。


左:费曼;右:朗道


唯一的不同可能在于,成为费曼的学生比较容易,可要想成为朗道的学生,得通过“朗道势垒”。朗道势垒是一套严格的考试,将近三十年的时间内只有43个人通过了这套考试,根据朗道的说法,这套考试最短需要3个月才能通过。注意,这三个月是指从考试开始,一直到考试通过所需要花费的时间,而不是你的准备时间。它的参考书目,正是朗道十卷。据说,很多对物理充满热情的人,参加过这次考试后,变得心灰意冷......



人们对朗道十卷的评价是:够物理界使用很长一段时间了



1968年4月1日,朗道逝世。确切的说,朗道的学术生涯在1962年的一次车祸后就已经终结。后来经过全世界杰出神经学家的努力,朗道保住了一条性命,但他的智力严重受损,已经无法进行学术研究。有的人很庆幸这样的结果,毕竟这是朗道与自己智商差距最小的时候。在此期间,诺贝尔奖委员会一边骂着自己傻逼,一边骂着上帝傻逼,加紧授予朗道诺贝尔物理学奖,还破例去了莫斯科为朗道颁奖,因为朗道的获奖是诺贝尔奖的荣幸。


就像维特根斯坦说自己那样,他度过了好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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