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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善勇作品:知青花姐

认识她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那天我去公社粮站给知青买粮时,她已在那儿,并将要买的面粉已买好,付了款只等装车打道回府。却因面粉每袋50斤重,又是四大袋,就凭她身单力薄一弱女子,想要装上车恐怕有点难度。这可咋办?愁的她只在粮站门口徘徊,时不时还抬头寻望周围,像是等什么人似。知青去公社粮站买粮,都是队里派辆马车,由车夫赶着,加上知青点上负责知青生活的知青,一起去。想必她在等那个跟她一起去的车夫装车。
她身穿军服,本来是橄榄绿,却已被洗的褪成了黄白色,倒显得干净利落,人更有精气神。那个年代里,在农村甚至公社所在地大街上,只要看到有年轻人,或男或女,身穿像她这样的军装,以及打扮,口音、面相上,便能够看出,他们一定是下乡插队知青。于是我便上前搭话,说我是槐树屯知青点上的知青。她看了看我,说她是南高阳知青点的。姓花,名朵。就叫我花朵吧。花朵,这名字好啊,起码好记。我在心里默默念叨着的同时,问她是不是在等人装车?她说,来时跟我一起来的那车夫,刚一到粮站,他就说要去街上一趟,并强调很快就回来,耽误不了装车。瞧这都大半晌了,也没见他人影。要是中午赶不回去,知青咋吃饭?看得出她十分无奈。
听她这么说,跟我一起来的车夫六爷便来到她面前,说我若没猜错的话,你说的那车夫叫孙二两,爱喝点小酒,只要来公社甭管办啥事,都忘不了去供销社打酒喝。在家里他不敢喝,由老婆关着呢。村里人都调笑他,管他叫酒鬼。他不服气,说俺不是酒鬼。酒鬼喝多了好闹事;俺喝多了,就睡觉。所以俺这叫好酒之徒。六爷说他还有点自知之明,甭看他喝得醉醺醺的,却赶起马车来倒挺安全。听六爷这么说,先前我悬着的心倒是踏实些许。不过,仔细一想,他啥时回来还是未知数,不如帮她把面粉装上车,也能争取点时间,早些赶回知青点。说来也巧,刚刚装上车,那车夫便摇摇晃晃走了过来。看上去他50来岁的样子,黝黑的面孔,显得跟年龄要苍老许多。他冲我们嘿嘿一笑,一股刺鼻的酒味,瞬间扑面而来。果然像六爷说的那样,他去喝酒了。他说,俺孙二两也就少酌两口,就两口。花朵忙催他赶紧走吧。然后她跟我说几句客套话,让我有机会到南高阳知青点玩去。就这样,我们算相识了。
那年冬闲时,我所在的生产小队做起豆腐生意,在我的请求下,队长答应我卖豆腐。有天我徒步去5里外的南高阳卖豆腐,顺便去了知青点,见到了花朵。我说我给你们送豆腐来了。她先是一笑,随后说,你还真放的下架子,竟然沿街卖起豆腐来。说着便把我让进她宿舍。知青点上的住房都是土柸房,20世纪70年代前,鲁中北部平原一带农村住的都是土柸房。她说男知青住东屋,女知青住西屋。看上去虽很破旧,屋里却收拾的非常干净,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她们5个人住在这两间屋里,床挨着床,显得有点拥挤。同时也让她们有点不习惯。农村就这条件,环境是差一点,但知青毕竟是来接受贫下中再教育的,没啥可挑剔的。每次我去她那儿,总看到她那身装扮,跟我初次看到她那样,身穿褪色发黄白的军装,不熟识她的人还以为她就这一件衣裳呢,穿脏了晚上洗洗,晒干后第二天再穿上。其实并非那么回事,像这样的军装,多了不敢说,起码她得有两三件。要知道,那年月,年轻人穿军服是一种时尚,甭管男女,只要离校走向社会,都会想办法弄件军服穿。那时我也穿军服,还是4个口袋,是我姨夫送我的,当时我姨夫在部队服役。其实明白人都知道,那是军官服,穿在我身上显得特精神,走在大街上特威风。有一次我看她时那眼神特专注,她满头的黑发,扎一齐耳短辫;身着旧军服,袖子挽到胳膊肘,看上去总会给人一种单薄而孤独的感觉。说起话来,脸上总带着微笑,很忧郁的一种微笑。这种微笑,加之她那身朴素的装扮,极易给人一种庄重、成熟的印象。随着我去她那儿次数越来越多的缘故,便从她那里得知:临淄八大景之一:高阳馆外酒旗风,指的就是南高阳村,当时称:高阳城。南北朝时,贾思邈在此任高阳郡太守,期间,著成了《齐民要术》一书,是我国第一部农业科学技术著作。书中记载:世界上最早最先进的制曲方法和制曲工艺理论,当地百姓采用书中制曲方法,利用当地乌河的优质水资源,和当地盛产的优质高粱米,酿造出“开坛十里香,醉酒三年醒”的美酒佳酿。当时的高阳城,可谓是“家家有佳曲,户户有酒幌”的一座酒城。这时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当地百姓不但有酿酒的传统,也还有饮酒的习惯。与其这么说,那孙二两平日里爱喝点小酒,自然也就不足为奇了。
后来,我还从当地百姓那儿,听说了许多有关花朵的事儿:说起女知青花朵,村里人都竖大拇指,夸她既能干又聪慧。甭管男女老少,凡认识她的都亲切称呼她花姐。那年她18岁。当然绝不是因她年龄,更不是因她姓花的缘故,之所以如此称呼,显然只有老乡们才清楚。
花朵是地道的博山人,也就是鲁中南部陶苑山城。她出口便是博山方言,直通汉家古语。听起来“山味”特浓,总觉得有些艮,像吃了没熟透的柿子一样发涩;其次便是硬,硬得舌头打不了弯儿。比如:碟子、凳子的“子”音,是发不出来的,还有其他话音发出的音,也不和其他地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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