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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的老父亲(刘晓峰)| 教师随笔

阴历十月一,去给父母上坟,发现坟旁那棵自生的榆树已然碗口粗了。不知不觉中,母亲已去世六年,老父亲也离开我们五年!

回来的这些日子,他们的音容笑貌总不时地在我眼前浮现,尤其是老父亲的形象更是清晰可见。我真的早该写一点东西来缅怀他。

父亲出生在旧社会,家境较为殷实,因而受过较好的教育。也恰恰因为身背不良家庭成分这座大山,令他所有的理想抱负在现实面前一一破灭。而让父亲不得不留在农村的另一个原因是他要用一己之力照顾他的那个残破的家庭。父亲兄弟姐妹六人,在我父亲十六岁时,他三个哥哥都已去世,留下的全是孤儿寡母,大姐不得已嫁给了一个残疾人,二姐全家被迫去了关东。此时,全家的吃穿用度全由父亲一人操持,沉重的负担全部压在了他那稚嫩的双肩之上。更为不幸的是,我爷爷叔伯兄弟三人的下辈这时也只剩下他一个男丁,六位长辈需要他去孝顺、去养活。

时至今日,我都无法想象父亲当年是如何让全家上上下下二十多口人生存下来的,并且让这个别人看起来无比杂乱的家庭团结得井然有序、其乐融融。我和姐姐小的时候常常向父亲问及这个问题,他总是若有所思地笑着对我们说: “刚开始确实不容易,后来你娘来了一切都好了。”从父亲的话语中我感受到了我母亲在父亲心中的地位,也了解了母亲为这个家庭的付出和不易。

我的父亲迎娶母亲还在解放前,属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式的旧时婚姻。母亲比父亲整整大了六岁,可他们相濡以沫、互敬互爱地过了一辈子。母亲是个心胸极宽的人,能容得下别人不能容的人和事。她也是个孝顺的人,她为六位老人养老送终无怨无悔。母亲靠着她的勤劳节俭,靠着她自己的努力和付出,让我们这个家才有了今天。

母亲晚年脾气有些大,经常因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向父亲发火,可父亲从来都不生气。我们看到的,更多是父亲的谦让和理解。父亲总是告诫我们一定要孝敬母亲。有时我和姐姐劝母亲不要动辄向父亲发脾气,可他总替母亲说话:“你娘在咱们家受了一辈子累,从来没向谁抱怨过,就让她发出来吧,免得气出病来。”

母亲去世前的几个月有些糊涂,全由父亲一人照料,我和姐姐提出请假回家照顾母亲都被父亲拒绝了,他要我们好好工作周末回来看看就行了。母亲病重临近弥留,父亲才让我和姐姐回家帮他。 

姐姐回家后就一直侍奉在母亲身边,直至母亲的后事一切料理好了,才回婆家。最后的陪伴,也算是兑现了我们对父亲的承诺。

生活的辛劳,好像没有影响父亲广泛的爱好。不过,他好像在音乐方面有超强的艺术细胞。除歌唱得好外,我们知道的剧种他都会演唱,尤其对我们山东地方戏——吕剧研究得很深透。不仅会唱大家熟悉的传统剧目《借年》《王定保借当》等,也能唱著名艺术家郎咸芬主演的现代名剧《李二嫂改嫁》。改革开放之后,他在村干部的支持下,带领村里一帮人,成立了我们镇首个庄户剧团。根据现实生活中的故事,自编、自导并主演了《修路》《李二贷款》等现代吕剧,极大地丰富了村里人的文化生活。他曾多次代表镇上去市里参演,2002年,年近七十岁的他竟然还获得了业余组一等奖,领到了一笔不菲的奖金。事后,父亲用这笔钱为村里的剧团买了一把坠琴(吕剧伴奏的主要乐器,音箱由全铜铸成,较为贵重)。2010年,村里的剧团解散了,村主任把这把琴送回我家,说让老父亲留个念想。

不再从事农活的父亲开了个小卖部,卖一些日常用品给乡亲,也为自己赚个零花钱。闲暇时间总不忘拿出琴来自拉自唱一番。早已退休的村主任常常去找老父亲聊天,每每这时,父亲总不忘说上一句:我还用着村里的坠琴呢!

2013年初秋,当我们全家还沉浸在母亲去世不足一年的悲痛之中时,身体看起来无比康健的父亲突然被查出了肝癌,而且是晚期,这对全家而言无异于晴空惊雷。全家人不甘心,纷纷求亲寻友,为他寻医问诊,而父亲却表现出了非同寻常的冷静。确诊之后,他把我们兄弟姐妹们召集在一起,用近乎平稳的语气说:我知道我得的病现在全世界都无法医治,你们也不要再浪费钱财和花费心思,近八十的人了,我不想去医院受开刀化疗那个罪,让我安闲地度过后面的日子就行,你娘在那边很孤独,我也该和她去做个伴了。

他平静地说完,全家人却哭作一团。晚饭后,家人纷纷散去,我发现父亲神思有些异常,便问他是否有其他事,他沉思了一会说:“我这一辈子,北方去了不少地方,趁现在身体还行,突然想到南方看看。”我不假思索地答应了:“明天我就向单位领导请假,我陪你去。”回家后我对爱人说了父亲的打算,爱人红着眼睛对我说:咱爹哪里是想去南方,一定是惦记他那宝贝孙女了。这时,我才猛然想到了父亲实在是难以割舍我那在长沙读重点大学的女儿,那可是父亲逢人必夸的心尖肉啊。我的眼泪倾盆而出,不由得放声大哭。

    当晚,我用电话向单位请了假,第二天就和父亲坐上了驶向南方的高铁。在这一个多周的日子里,我小心翼翼、提心吊胆地陪着父亲游览了长沙的主要景点,待得最多的地方是女儿读书的——中南大学。在这里,父亲玩得饶有兴致,不仅转遍了学校的三个校区,还特别仔细地参观了孙女生活和学习的宿舍、餐厅、教室、阅览室、实验室等场所;他和孩子有说有笑,问了很多他认为重要的问题。不了解真情的人一点也看不出他是一个绝症患者。我们离开学校和孩子告别的时候,父亲有些怅然若失,随后硬塞给了孩子2000元钱的生活费。乘火车回家的路上,父亲平静地跟我说:“我没有什么遗憾了。小婕的一切比我想象的好很多,你们也可以放心就是。”事后,女儿问起爷爷为什么突然到学校看她,我只得实情相告,电话那头的女儿失声痛哭。

重阳节后的第二天,父亲的病情突然加重,他被迫卧床而居,只能靠打点滴或吃止疼药抵御剧烈的疼痛,亲友们都劝他去医院医治,都被他坚定地拒绝:中央领导得了这种病都治不好,何况我们普通百姓?不必去浪费过多的钱财了。后来我的一些同事和姐姐过去的工友们断断续续来看他,他总是坚持下床迎接和送别。看到他事后疼痛难忍的样子,我和姐姐劝他不用过多地讲究礼节,他极认真地告诫我们:礼多人不怪嘛!别人来看我冲的是你们的面子,我们不仅当面要尊重人家,事后要永远感谢人家,这些人值得你们一生交往。

就在父亲病重期间,《星光大道》的参赛请柬寄来了,父亲双手握着红红的请柬,泪水了打湿了衣襟……

父亲的病情越来越重,时而清醒,时而昏迷。阴历十月十二,天气格外晴朗,老父亲的精神也格外好。午饭后他把全家人叫在了一起,郑重其事地安排了自己的后事:我去世后,丧事尽量简单,我和恁娘的坟头和墓碑不要大,一定要比爷爷奶奶的小;别忘了把村里的坠琴还回去,集体的便宜我们不能占;你们兄弟姐妹千万要好好相处,勤俭持家,珍惜今天的好日子。他转过身来特意地对我说,“小婕远在长沙,我刚刚见过她,就不要让她回来了,她的学业更重要。”说完,倒头昏睡过去,便再也没有醒来,直至十四日失去了生命体征。

太阳渐渐偏向了西方,姐姐的哭声也终于被弟妹劝止了,我们就要和父母告别了,我双膝跪地,重重地给沉睡地下的父母磕了三个头。就在我抬起头的一刹那,再次望见了寒风料峭中的那棵榆树,轻轻地摇着头,似乎向我招手示意,传达着那份恋恋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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