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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毅:我聽到鬍鬚揚笑而去,背棄塵世的灰燼和污穢|剃鬚刀 (長詩上部)(總第239期)

剃 鬚 刀 (長詩上部)

郭毅【四川】


這合金臉面上的世俗媚物,

一個個起身,一具具倒僕,

在歲月羽翅的閃耀下,傾紛,變色,

跟著靈魂,剃沒了。

——題記

這個夏天,我茂密成須。

蓬勃的意志沒有出口,

一把韌性很好的刀子,

與膽怯、惶恐;勇敢、堅定……

叮叮噹當,陷進凹槽湧動的電流。

我聽到鬍鬚揚笑而去,

背棄塵世的灰燼和污穢,

被時間的臥槽收起。

我重振風尚的臉,像個大芒果,

與玻璃窗斜來的光,泛出紅暈。

一面古銅的鏡子,立在古今,

左顧右盼,見怪不驚。

那個真心的自己走了,

我在反光中,只剩一幅發亮的驅殼。

明顯的空,從鏡面反過來。

你看清我了麼?從童心的川東北,

從樓房村生出的這張臉,

稚嫩、光鮮,沾著泥巴色,

于浩瀚的征途,被世俗化了。

一貼貼鋪開沙漠、戈壁,

又一張張拋棄黃土。

它慘白如雪,與鏡面裡的自己,

計較不停,那橫豎的皺紋,

蓋著灰塵,不明亮。

我想起初戀的女人,

月光裡的西昌,她嫌棄的須芒,

被刺傷的臉,和掉頭就走的心情。

耳朵捉摸不到的轟鳴,

傳來輕蔑、不屑,如她的口水,

濺滿輕薄的光影。

在鏡子裡流逝的這張臉呵,

一路咀嚼煙和酒,

薰染了攀登的巨靈。

醉翻了嚮往的心。

現在,它回來了,在須芒間,

靜靜擱著,等待你取回。

老謀深算!我對它說。

卻沒有一個人前來應答。

它死皮一樣糾纏著榮耀、光輝,

任我手蘸油脂肆意塗抹,

也一言不發,跟著出門去。

此刻,絡腮的門縫裡,

它警惕地探出頭,觀察世界。

那些猶疑的、慌張的、忽視的……臉,

最先打出廣告,在世風輕揚的街邊,

跌跌撞撞,又漫不經心。

從一道精緻的樓梯進去,

正襟危坐的宴會廳,有個女人,

恰好拂過身旁。

爽膚水的味道溢來,沒有一絲微笑。

它清楚,這種場合不適合笑,

只可以察言觀色。

它放低身價,齊刷刷立在旁邊,

像捍衛的勇士,讓主人的臉,

保持尊嚴,在推杯換盞中,儘量清醒;

在迎來送往中,堆著笑,

避免不必要的懷疑,

和一些無聊的中傷。

我知道,它的目的,

不在意一杯酒,它謙恭卑微,

為主人著想,儘量把窗戶打開,

輸來新鮮的空氣;

儘量履職盡責,

儘量沉默地陷得更深。

場面上,它修養俱佳,

一根根豎起主人的面子,

即使面對敵人,也不當眾難堪。

它天生有好性格,

不因匆忙忽略形象。

它讓男人記住,

也讓女人銘刻,

把一個個時間,一場場莊嚴,

平定如風,吹散燥熱和厭煩,

吹散慌張與狂亂。

深處的須,有何深處可言。

一根根打開的大道,

在刃口上,狂舞,彎曲,粉碎,

洞開萬千,一一現出本質。

那些體面的人,

依附它,操縱時間和光。

我們生來就有這些,

為了潔面,又製造器械,

設置理由將其除掉。

在舉刃放刃之間,

這些生來之物,混濁一域,

將更粗的風雪埋在根裡。

鼻翼綻開的平原,

無數白馬黑馬縱馳。

已經甩掉了停止,

已經奔出汗與辛勞。

而拒絕多麼愚蠢,

榮辱天生可笑。

當這些再次冒出,

根口越來越大,須芒越來越粗。

我們只能搖著頭,表示無可奈何。

我們看花落花去,漸漸趨向沉默,

用沉默去影響後面的生活,

並在生活中養尊處優,貪生惜死。

說來的寧靜多麼虛茫,

在巨大的白刃上,耗費電流。

一度芬芳的植物,

迎著須刃,視死如歸,

獲取更美的土地與天空。

如果再用力一點,

根的河谷越陷越深,

推出流動的彩霞,

推出堅定的沙和沙嵌的卵石,

像磨盡的草又從根底揚起腰身,

一會兒隆出了顴骨。

一層層須,如影相隨,

如粉塵潰落,

如冷漠的風尚,在黑匣子裡,

經過盛衰時代,

動一動心思,

就火一樣鋪開。

不用費心,它穿過肉體,

迎著風雨陽光,

體面地登堂入室,去上課,去演講,

應和疑問與回答,

在此落彼起的掌聲裡,

恭迎真與假。

我經歷過的,你也將經歷。

那些簡單的,純粹的,高貴的……

那些複雜的,污濁的,低俗的……

看不出明顯的界限,

一起映入得意的、尷尬的湖泊,

攪亂了門廳。

切不可用粗嗓門,

否則,它會從另一個國度,

選擇路鋒,迂回抵達,

與臃腫為伍。如果想快一點

就搓搓手,給它預熱,

給它揭穿的勇氣。

虛無不可更改。

即使再美的事物,

包括根,包括血骨,

也會帶著石頭,

鬆動一方土,

向熱取走一塊冰。

誰在刃上下令,

誰就最先死亡,

最先在火中,暴露,粉碎。

跟隨出竅的靈魂,

一逐到底,

奔放到一無所有。

這些高手,還沒有漫漶顱頂,

還沒有肅清自己,

先期的風,已經拔出。

鑲有珠寶的耳垂,

放眼一展,

與領略的風景混為一談。

所面臨的市聲,

一天一個轉型,

才厘清白天的心事,

又聽見夢的絮語,

在耳側,

拾起狂亂的金幣。

這些欲試的夫子,

突然挺拔而起,

在爭執中,以生活的名義,

位居殿堂,

與摩擦的事,

喋喋不休。

探出的翼須,在畫中,

任意取捨,

像前朝的村落,

用古典的煙花,

煨熟炊煙,

又隱去伙食。

與時光一同解體的靈魂,

繞來繞去,

在古今時序的岩體上,

與風喚醒的植物,

被飛鳥退回去。

廳堂之外,

敞開的悲憫與襟懷,

譜一曲民謠,

安插高低,

召喚更多的追隨。

——她死於一場愛情的疾病

這個以愛為生的女人,

還未長大,與須芒山盟海誓,

騷動得厲害。

她在鋒上奔走,

險些傾其所有,

才翻過新的一面。

當別的須芒再來,

她合為一體的情緒,

在芒叢,如愛的鋼針,

授予了她的彈奏。

她合著衣裙,

畢現嫋娜與凹凸。

穿過瞳孔的火,

像電流,爆開霓虹。

只有裸體的風,

吹散了她的癡妄,

平緩了她的野馬。

平定的沙丘,與遊戲的文字,

在手機裡,是一些過時的照片,

是一些山不轉路轉的焰火

在夜空,與扯圓的月亮,

與閃耀的星群,

與嫦娥挽袖的夢境,

終於升起了。

她在這裡生,她在這裡死,

為情郎不炯,為天地不屑。

而寒鴉,在每棵枝頭聒噪,

如人骨吹明的大地,

點化了又陷入了。

撚熟的須芒,熱吻的須芒,

青草一般,借勢一躍,

不再是紅浥鮫綃,

不再是魂飛煙滅,

不再是虛構一場。

時間露出真相,

一級級瓦解了她的骨肉秀髮。

她如一陣風,醒澤萬物,

用石頭、樹木和愛恨……

鑄就的金湯城池,

並不比海盟山誓繞開的路線,

拱衛的生死久長。

歌聲攜琴的土地上,

鳥的樂譜,自然天成,

風靡古往今來,

砌築壯士、美女,

加厚壯懷與悠遠。

牢固的家,是大地,

一傾到底,抬起的新的福音。

一根根黑色的、白色的草,

與黃綠紅藍……飛揚著,

駕馭了芬芳和我的思考。

接二連三的翻越,

與徒步的日子,

與茶葉和酒,

與內心的愛,沉澱了。

遁入天空的色,

不止一個遊戲。

他以夢為馬,

踏平額頂,從寺的一角,

逸出欄杆與飛簷。

靜的瞳孔,

如淡定的海子,

正在穿越。那洶湧的浪,

遠望著深不可測的遠景。

就這樣如坐針氈,

暴露了皺紋的秘密,

一根根拔地而起,

一根根染白風聲鶴唳,

豐盈基業與生活。

新的一天,須芒再次起身,

有如神衹,抵達光,

從世俗的海裡,

誕生了白塔,

延續了根的生活,

將速度越推越快。

所望之處的雪,

肯定有一座後宮,

派生了佛。

玄機四起的佛語,

因為遠,有些清晰,有些縹緲

明顯在寺裡,矗立

肅穆和寂靜,

讓神長起精神。

一個個身子,從容向善,

與素的飲食,

不怕疾病,

不怕心頭的鬼,

在高處安營。

呼吸著,與肢體下的壤土,

生出枝葉,吞併山峰的雲霧,

與愛與恨,免除邪惡,

安放波瀾。

隔世的兄弟、親人,

因之重逢,

因之在酒席兩側,

劃拳猜令,

將更重的信仰昂頭一飲,

然後亮轉酒杯。

我暫別他們,

離開席位,

讓他們餘興未盡,

繼續在臺上,錘擊著夢,

迸濺熱烈的火星。

當我重新返回,

高貴的血統,

又在生活裡現出須芒。

一萬個毛孔,

以不同的絕美個性,

擁有各自的飄逸。

有些芒不需要打磨,

憑著智慧來到高山,

在祭祀裡,于枝柏的煙,

巡遊凡塵,尋找記憶,

追回單純與灑脫。

比如稀疏的雪,

一出生,用不同的肢體,

在拂面的熱夢中,

決定了生死。

在祭壇,沐浴後的須,

除了盛放聖光,

指引燈塔,

與反面的鏡子反光,

並提醒萬物循著規矩,

從道理出發。

緊跟的靈肉,只是道具,

鼓舞起來,弄出濤聲,

像海一樣,淹沒層層迴旋的鴻溝,

只不過在內部,

教化了魚。

我們小心翼翼,

還是與病魔打著招呼,

與藥師望聞問切,

開出普世的方藥。

它們活生生在現實裡,

守護我們的臉,

不在乎自己被剷除,

與我們的光鮮逐鹿,

打開神秘的卷冊。

從中挑選的幾個人,

極具代表性。

比如孔子,李白,杜甫……

與不同時代的鋒芒,

傳遞精神和意志。

緊貼的名字,

從繁體的字縫醒來,

只代表一個符號。

尚可看見的灰燼、雪雨和草……

候在土崗,

與新的起翅,緩慢起航了。

是不是他們還未徹底化去,

自古以來的夙願,

是不是今天這些擦耳聆聽的資訊,

在淩空的無視極端,

再遠也能拉回?

歷史授予鬍鬚:在古代,

壯士有髯,才可以閒庭信步,

掌握河流與江山,

用樹脂的白,去清潔。

旁逸斜出者,

在現代手機裡復原,

被微信定位,

前往伐檀的方位,

是自己的姿態。

時髦的女子說:這個怪物,

那些臨風的飄逸,

生出幾許仰慕,

在雜亂無章的抿笑中。

現在,新穎的刀片在電流裡,

和往常一樣,

終於拔動輪翼砍將下來。

我對著鏡子,

看到白月展翅,

漾起風,吹開須芒。

像群鳥忽上忽下,

襯托頭顱,

有了輕鬆之義。

它們在中間,花掉心思,

用盡無畏的苦力。

儘管咳嗽呼啦啦響,

亦如古時戰士,

封不住劍的鳴鏑,

奔往救命的疆場。

讓去年的某個時刻,

將一個人的一生裝扮如新。

出於父母之髮膚,

在今天,也不覺得可惜。

當聖人依次出現,

只會在廣場歎息、搖頭。

那些跳著舞蹈的面孔,

隨流行音樂開花了。

也有人在樹蔭下,

罩著婆娑的枝芽親吻。

表情淡然的月影,

故意扯開圍裙,

遮擋情不自禁的響聲。

鬍鬚們幻想著,

固執在肉中,

占定風水,赴往蔔的領地,

黑黝黝在卦的中央,

冒出新的欲念。

另一幅風景,

密密生著,

與周圍,點綴鼻子和嘴巴。

上下交際的牙齒,

露出白,

整齊地編織鏡子。

十一

去年此時,

我無法打動開關,

掃平臉上的菊。

難以啟齒的私事,

任好事者說三道四,

在坊間指指點點。

這讓我覺得,青春和熱血,

還是有力氣,開墾更多的疆域。

還是有希望,壯志宏圖,

讓鳥兒飛得更遠。

一些未經的明天,

在內部慫恿,取出經年累計的東西,

連著山嶽叢林,與詩書、愛,

在湖泊上端,乘風破浪,

掛滿風帆。

我頭頂的鬚髮,

據說與天空的白雲,

和健在的親人,還在交往。

它們出自同一個染色體,

卻在各自的立場苦心經營。

所謂的小家,各式各樣的龍鳳,

未曾注意的個體,在山莊,

與天地,拜會祖宗,

在靈前陳述不同的理由。

道路上的子孫們,無法預知

生活的結局,與一個時代,

遊戲了漢語和文字,

有的位居教育卻蒼白如雪。

離課桌不遠的地方,新印的古書,

擺滿精緻的筆記,

從標點低頭默念,

弄不清字的來歷,

以及派出的複雜意義。

但我還是打開開關,

波閃他們的前生後世。

認定的閱讀,來自聖人的茶盅,

氤氳游魚和水,於澤的深處輝映了。

十二

陽光穿刺的手指,覆滿須的速度,

在逆光的臉龐,和稻穀的黃,

如同透明的卵,閃耀起來。

風的書簡,像一部臨帖的情書。

我邊行邊吟,僅僅輕輕一頌,

就和麗人融化了。她的父親摸著鬍鬚,

定睛在我們深處,甚至有點急迫,

有點衝動,卻來不及多想。

我的世界因此遼闊,盤算好的時光,

打磨稗子和米,與綴滿的星辰,

數點進化的年輪,讓須芒,

穀穗一樣抽盡。

這細心打造的臉,日子越來越精。

那些掛於枝頭的轟鳴,由蟬預言,

並暗化了鬢角的夕輝,

並抽身在匆忙的飄零裡。

而蜻蜓的藍,來不及述說,

扯起一彎虹,與我的地理,

有點兒慌亂,有點兒甜蜜,

抖落了血色和青春。

這剝掉的臉面,乾乾淨淨,

在土地上繼續敲擊。

一切如此深,如此長,

貫通靈魂的瑰寶。

好像真理透視的臉,

散開盲從和煙霧,

彎彎曲曲繞開酸澀和痛疼,

驚異於冠冕堂皇的坐騎。

十三

懶於刮盡的鬍鬚,不需要思考,

也會徒步而來,靜靜在臉上,

火熱起來,與成天湧來的塵土,

造訪臨近的未來。

不舍晝夜的風,隔著事物,

巧妙穿過每個毛孔,沙沙地

在哲學裡飛度簡單的道理,

與亡靈的鬍鬚們追著夢想。

它們綻開羽毛,為夢著色,

以五彩的騷動,種下茂盛的秧,

在水裡,反映我的諦聽,

攪亂我的暗傷。

竊語的夢境,箴言蜚短流長,

如透出的針,挑破膿包,

流出腐敗的富有,

新生活潑的靈肉。

我終於忍住技巧,真實活過來。

留在岸畔的臉,一張張閃過,

一張張回籠,如同蒼天,

定奪了天氣預報。

十四

邁開梔子花的步伐,祖先在西面,

斜挎刀斧和箭,封殺了北方。

一再凜冽的西伯利亞寒流,

與黃河、長江,彙集小溪,散開了。

青銅上的鳥獸,不甘寂寞,

從大地深處引出征途,

驅趕了頑凶和愚蠢,

讓我感到熱。

採集的典故,如爐膛的煤,

在生鐵的表面,脫去雜質,

在敲打中,感受到火,

感受到發於內心的指引。

曠如夏天的熱,一個接一個,

落滿民間,擁著須芒,

派生努力和晶瑩,一滴一滴,

脹開了,落碎了。

祖先呀,為什麼你越來越遠?

如鳥兒,幻化了天空和雲,

一頭紮進山谷,不見了蹤影,

讓我摸著鬍鬚,想不出來。

這些熟稔的土地,

與木制的家,一次次傾倒,

一次次站起,流出了憂傷,

綻開了燕築的泥巢。

你們每邁一步,我也跟不上,

即使文明當作口號,豎起標語,

我也只能直立行走,

尋著你們的踏實。

就這樣,我迎著你們,

捨不得刮掉。這耳畔的風,

匍匐在憂傷的日子,

盛開了花瓣和雨露。

十五

我曾在古戲臺下觀舞,

授了腔韻的髯,長著銀蜜的眼,

除了洞悉混濁的人間,

還澄清了俗世的光明。

當著大人的面,髯的紅黑白綠,

與挨擦,與靈肉,與血脈長來的樁子,

遮蔽著慌張與粗細,

讓胴體有了拔節的聲響。

在聲響裡,我學會了剃刮。

有型的輪廓,修出的美,

終於在人世,扛著槍,

從南到北,尋遍了邪惡。

白白淨淨的鬍鬚,縱有千絲萬縷,

也不過在倉庫,得到了時間的種子,

在磨牙的夢中長出,

如孔子的叟,淡定了浪跡天涯。

戲稱白臉的戲人,稀鬆如說書者,

在日漸變舊的舞臺,零落成灰,

覆蓋微信病了的手機,

拔不出一個完整的號碼。

這失傳的姿體,早就幻化成鳥,

將靈魂馱往現實。

失去長度的鬍鬚,只有從早晨刮去,

才能在人前磨亮生活。

否則,難以言說的指責、評價,

在高處、低處,遠處、近處,

餓慌理想、信念,

茂密成廢棄的贓物。

讓誕生長著牙齒,

一口口吞掉屈辱,喘著粗氣

消亡戲裡的臺詞,

拱出真實的道理。

十六

隔著一張皮,雛須誕生的那年,

一個少年在學堂裡頓悟青春。

習字比如毛筆,一筆一劃,

中規中矩,習圓了鋒芒。

那時我淺薄,源於祖傳的藥方,

與草的茂密與枯萎,決定了效果。

我蹺課受到懲戒,

一米長的戒尺悟不出正理。

面體者站在講臺,

修剪過的鬍子,正正經經,

與粉筆一起口若懸河,

也沒悟出對我的指教。

我天生愚鈍,師者傳道的形象,

悄悄擴展桃李,

卻將人數劃定,

卻將看不清的路鋪在臉上。

之後,他走遠了。

據說不注重生理,

失傳了優質的基因,

在易經裡蔔算生活。

現在太陽正好,他始終在臺上,

正正經經,奉獻習題。

而我的雛須,從破處,

就形成了迎刃的樣子。

恰好試紙誕生,我如何規避,

也逃不脫習俗,在早晨,

晃著刀子,蘸著潤須泡,

順利地從上而下。

循著雛須的走向,

思考的半生,一環遺傳的須影,

在皮裡,一微米一微米地刮盡,

連起來,少說也有幾千米。

十七

唉,門鈴響起來,

我停下刀子,捂著泡沫去開門。

而門外,是對面的門,

沒有一個影子。

屹立蜀國的建築,

沒有蜀的象徵。一律的歐式俄式,

替代了川式,白得晃眼,

察看不出任何特性。

我再一次停留片刻,

讓鬍鬚在泡沫裡多活半張臉。

僅有的蟬,回音一個夏天,

也沒等到敲門的人。

蟬的憂鬱,像樹葉一樣,

張開眼睛,舒展敲門的手勢,

映照銅鑒的兩面,忽又耷拉了。

我猜,一定是鬼。

當我重新返回,對著鏡子,

泡沫裡的鬍鬚,一根根閃出,

請另一張臉,對比吹拂,

我感到陰的涼爽,陽的火熱。

我再次打上泡沫,另一張臉,

扯向一邊,像體面者不屑一顧,

佔據的一個早晨,

讓對稱的一半,有了惶恐。

而時間,因為響動,

繞開光,與刀子的切入,

安詳運轉在須芒上,

偷偷互換了幾張。

我終於鋒利起來,

隔著靈肉的鬍子,每伸高一微米,

就死亡一微米,不能說沒有關係,

也不能拋棄門外的影子。

十八

晚歸的人掛在月光深處,

臉汙須長,深色濃重,

加厚混淆的路,

與早晨的高度明顯不同。

這不能怪他,怪只怪身處時間,

刀子的瀑布,越來越快,

抽離了本身的狂流,

加速了緩慢的推動。

豐碩空虛,周而復始,

在六欲之上,拽緊七情,

熔鑄的這輪冷骨,

丈量了夜晚探索的銀光。

起身赴約的那天,同行的女人,

聽說有了對語,眸裡盈熱,

詩意地潑在我的身上,

又碎裂前往別處。

只是我終將離鄉,在召喚中扛槍。

每步挪動壓制住的響動,細微,悄然。

我一旦動心,她必將和晚歸的人,

一同哭泣在返鄉的路上。

縱有月光指引,刀斧劈路,

這臉咯人的須芒,也不能安心,

與她的每朵星盞,一起上路,

一起吹亮所有的頭顱。

因愛而棄吧,我起身的一域,

她提著燈盞轉向了。在須長的關照下,

她長勢良好,像莊稼在月光裡,

盈滿露水,伴著夢境發芽。

她在他身上篤定一層秋霜,

只是過早用盡了。

她羞於伸手,去他的腮旁,

安慰早於歷險的須露。

十九

或許尊崇的這張臉,

一開始就是思想的箭鏃,

刺破一貫的體面,

而顯得淡定、鮮豔。

或許蝴蝶從一朵花蕊移向另一朵花蕊,

來不及嗅聞,就躲在蛹裡,

一回回豐腴沉默的掛鐘,

讓箭鏃有了回應的理由。

印有雪花膏的臉,沒完全擦乾須泡,

更接近根。從刀刃經過的膚色上,

從漸漸抹平坑窪光潔富有彈性的活力上,

任何過分的彈跳也無力收攏。

巴掌大的臉,一旦張開,

深處的刀痕肆意放大,

如經歷的那些小溪、江海,

湧向憐憫與悲傷。

鋪開的發育期,

總覺得:須是一種不尊,遮蔽不成熟,

又蠢蠢欲動,在課本之外,

迎向了風雨、沙塵。

若我夢中的不小心,

一翻身,破碎了夢境,

將自己的江湖打爛,

將理想與遠方掀翻。

在思想洶湧的世界,

探得踢踏的舞步,

由音樂的萌芽諦聽,

由魯莽的舉止掃平。

它終究一日日在刀刃上,

遇見鋒芒,同樣在須泡的滋潤下,

一點點軟化,由好使的手,

一根根剃盡了。

二十

看起來自由的體魄,

因須而粗礪,但對小白臉,

須是一種象徵,

有著雄性的鋒利和尖銳。

小白臉渴求有須,

在裸露有格的臉上,

風馳電掣,

奔往眾人的仰望。

以夢的方式進入,

以男人的氣度救贖,

須的情況因遺傳不同,

勝過傾慕的形象。

不知什麼力量,他如此靦腆,

也不知如何在表面成就。

而他心痛用臉示人,

自身卻不能堂而皇之。

雄偉的體魄,因其毛須,

區別于陰性,區別於誓言,

活在名字裡,無法背叛臉面,

無法與陰性相提並論。

一舉一動,與自由的閃爍,

傳成一遍,像坡地的草,

一夜度過春風,風靡歷史,

又拱衛現實。

我長大時,一根根拔出,

忘記須的象徵和美。

茂密的剷除,以另類的臉,

遊戲於愛和被愛之間。

為性別而生的草,

一旦冒出,如臨深淵,

未來得及輕吐芬芳,一一在喊聲裡,

由預備的刀子帶走了。

二十一

想像離世的歡愉和痛苦,

突然而至的車輪,迎頭趕上的須,

那巨大碰撞而起的火焰,

皴裂的顱骨,如風的電流碾壓過來,

想像扭動的尾巴,

與火摩擦,掙扎,彎曲,

軟下的魂,順著淌出的血,

被腦漿濺白的方圓浸滿。

勝過預防一切的不幸,

躲在車輪下,一身不吭。

疏忽和冒失,勝過意外的孕育,

連同孩子永訣了。

我更能想像:

去年的收容,延續過來的幼小,

被帶回,躲在犄角,

潤玉那些毛髮。

她的乳房腫脹,有了欣慰的理由。

從河灣傳來的戲語,接過來的,

是她伸過來的嘴,吻近的溫暖、渴望,

是她翹起尾巴,自由交配的過程。

當我清醒過來,她的喉嚨再沒有歌聲,

曾經以為警醒的宣言,

被無情的女人卷走了,

說什麼賠償,只不過是廉價的小錢。

她如此幸福地乾枯,

充滿命運的暗示,被一刀兩斷,

一半飛升了,一半留在俗世,

一聲短,一聲長。

我仍能想像她的賓士,

迅速劃過胎面,在我的眼睛裡,

痛苦彈動的姿勢,

一切都是徒勞。

二十二

到了開關一合一開的盡頭,

還未收拾乾淨的須,

在電流的暢往裡,

詛咒一個太陽一個月亮。

鏡子裡的湖泊,未及深處的水,

與幻影撞碰的低潮,

有了歡喜佛,有了出門撐傘,

回門閉戶的恬靜和用心。

一度的抒情,在流行色裡,

和翡翠的綠,漫漶詩中,

被一個女孩反復背誦,

又被她的單純,斷章取義。

所謂的香,清點茉莉花,

有了未婚的衝動,

有了迷離的聆聽、靜美,

也看得出她的彷徨。

我總是在每個早晨,對著鏡子,

看見自己與湖泊滔滔不絕。

任意刮下的鬍鬚,扭曲誇張,

如一座森林,砍伐了又長出來。

願景何其虛空,隨浪逐波湧,

蕩滿玻璃窗外投來的光。

一縷縷剛剛焐熱的臉蒸發著。

一絲絲興奮奔跳的血色抽動著。

惟有不確實的照耀,

拉長臉部,與歲月的嫩芽,

越來越長,越來越白,

最終與刀刃一同鏽下。

我不能停留,在瀕臨的每個夜晚,

月亮攜著女孩,與我狂奔猛進。

我感到火辣辣,像碳,

在夢中熊熊地烤著。


作者简介:

郭毅,詩人,男,四川省儀隴縣人,大學文化。四川省作家協會會員,中外散文詩學會會員、主席團委員。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開始文學創作,作品發表在《詩刊》《解放軍文藝》《星星》《綠風》《詩潮》《詩歌月刊》《中國詩歌》《中國詩人》《上海詩人》《飛天》《青海湖》等刊。曾在國內外詩歌大賽上多次獲獎。有作品入選各種年度選本。著有詩集《行軍的月亮》《靈魂獻辭》《銀河系》等6部,散文詩集《向上的路》《蒼茫鷹姿》《昆蟲謠》等4部。個人辭條收入《中國作家大詞典》、《中外華人散文詩作家大辭典》。曾獲蘇東坡百花文藝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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