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间里的“硝烟”

    她拎着菜篮，步入电梯间的时候，心境是和缓的。

    突然，电梯奇怪地停住了，并没有按照旋钮的指示方向下到一楼。糟糕，又是停电，估计是被吊在七楼了。

    时间分分秒秒过去，电梯纹丝不动。这时，她才注意地看了看电梯内唯一的“难友”。心马上抑制不住地“怦怦”起来。

    怎么也想不到是她！

    看来对方也想到了这一点，于是两对眼睛鹰隼般勾在一起，几乎要撞出火花。真是冤家对头路也窄。

    “死样，天底下难找的女人，不知怎么想的，煤气灶上烤尿布，本来就转不过身来的合用厨房却灌满了厕所味儿。跟这样的人做邻居算是倒了八辈子霉。”她咬着牙心想，由于气恼，脸上泛起桃红。

    “怎么在这里碰到这鬼人！因为雨天给孩子烤了尿布，这下里巴人不但没同情心，还骂开了街，骂得那个难听劲儿，太下流了。”她思忖着，脸色发黄。

    从前的合用厨房，两人并没有掰开脸打架。骂街的关起门来骂，烤尿布的照烤不误。两个家庭的女主人，明里不争，暗里斗。房门关得劈叭响，电视开得震耳膜。指桑骂槐、分毫不让。碰头磕脸时，脖子180度大转弯。别看是没有硝烟的战场，双方都支撑得很累。

    “这个烤尿布的女人，原来我没跟你彻底撕开面子，是因为你的男人是我的小学同学。”桃红脸恨恨地想。大概是思想上少了羁绊，想着想着竟骂出了口。

    “没羞没臊的下九流、下三烂……”黄脸的她也鬼使神差地将心里的话全部抛出。然后，她痛快地想：哼！我不是不会骂，只是碍于面子而已。

    她们在悬在半空的小小电梯间里恶毒地咒骂不会被任何人听到、看到。像是撤掉了绊马索、撕去了遮羞布，两位发挥得淋漓尽致。

    “咣当”，电梯筒子上一声脆响。紧接着，电梯狠狠地颤了一下，又一下。她们都不懂得电梯的构造和原理，但都敏感地断定，这声音、这颤动，不善。电梯悬在七楼，若直掼下去，可不是玩的。

    溺水没顶，重病垂死，飞机上写遗嘱，悬崖上过独木桥，家里还有孩子、大人……怎么来形容两位此时此刻的心情呢？总之，感觉是个瞬息万变的东西，而女人凭感觉产生的想象力是异常丰富的。

    过了好大一会儿……

    “你，你搬到这儿来了。”声音细如游丝，好像天外来客。

    “你也搬到这儿来了。”黄脸的她被强烈的恐怖挤压得几乎说不出话，鹦鹉学舌般说了出来。

    “这倒霉的停电。”

    “真是，这倒霉的停电。”

    “你去买菜？”

    “不，我去上班，反正也迟到了。”

    “你那位可好？”

    “……”

    她们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谁都怕沉默下来的恐怖。

    “咣当”一声，这回是真的来电了。

    电梯稳稳降到一楼。她们俩是手挽手走出的电梯间。似难分难舍，又各自问好了楼门号，相约改日一定串门。

    焦急地守候在电梯出口的两个忠实的丈夫，看到除妻之外的那张稔熟的面孔，以及此情此景，惊诧之状溢于言表，只顾把四只眼睛瞪得滴溜圆。

    陈沙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