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与失

    于诚与史百30出头，两人同年先后调入兰山市一机关单位。阳光、斯文的于诚不仅文笔好，还写得一手好字，被分在办公室当秘书。高大偏瘦，长相精明的史百因学历、能力不及于诚，在办公室获了一份打杂的闲差。每当于诚深陷在文件堆中昏天黑地之时，正是史百端着水杯悠闲自得地游走于各办公室间、胡吹乱侃之日。

    一天快下班时，史百见办公室只剩于诚伏案疾书，就凑过去拍着他的肩膀说：哥们，今晚下班咱们去请主任吃饭，吃完陪他摸两把牌如何？

    于诚果断说不行！没见我在赶材料吗？说罢抬起头问：改天行吗？

    改天？不是吧？事不过三耶。史百转到于诚对面，努力睁大一双小眼睛认真地盯着他说：每次请主任吃饭你都赶材料，怎么有那么多事？是不是？

    不信你去问主任，这份汇报材料要明早报省里。今晚还不知要熬到几点呢？叹了口气的于诚换了恳求语气说，替我跟主任美言两句，改天我请客！

    史百溜出办公室，径直向主任办公室走去。边走边道：不识相！

    不久，单位开始竞争上岗。群众都认为办公室副主任一职非于诚莫属。众望所归的于诚却理所应当地落选；无所事事的史百倒人五人六地上岗了。正应了那句：“在行的不如外行的提得快，忽悠的比敬业的更豪迈。”

    郁闷的于诚回到家，经老婆的开导、安慰豁然开朗。“别想不开，不就一个副主任么。你想人家史百整天心思都在领导身上，陪吃陪喝陪玩，孩子不管，老婆不顾，虽无德少才，可人家也付出了。虽然领导都知道你工作踏实能干，也承认你这支笔，可你不会鞍前马后就赶不上史百。咱不生气，想想儿子，聪明好学，成绩在一年级三个班里排名第一！咱一家人和和乐乐比啥都强。

    觉悟了的于诚从此将业余时间都放在家庭、孩子和书法上。

    一晃6年过去了，38岁的史百已坐上办公室主任宝座，成了副主任科员于诚的顶头上司。他常对任劳任怨、心态平衡的于诚委以“重任”。

    一天，史百晃进于诚办公室，推心置腹地对他说：有个主任科员的位，我会尽力推荐你的！你自己也要去领导那里意思意思啊！事成了帮我写两幅字，挂我新家里，你的书法在省里可是有名气喽。

    兢兢业业的于诚还是落榜。据私下里传，升迁之人花了10多万元。

    早已看淡官场的于诚，仍为乔迁新居的史百写了两幅字。可后来听人说其中一幅竟挂在局长家的客厅里。

    时间一晃又过了6年。一天，已是副局长的史百踱着方步来到于诚办公室，高声夸赞于诚是无怨无悔干事业的人，要大家向他学习。还说组织不会忘记这样的老同志。末了，走到低头写材料的于诚跟前，低声说你的事放心，包我身上！停了片刻又谦和地说：能不能帮我写幅字？

    于诚写给他时心想，不知又送谁呢？

    时间再一晃，又过去10年。史百退居二线。一想到不务正业的儿子和整日打麻将不着家的老婆，气就不打一处来。每次想到清华毕业考到剑桥读博士的于诚的儿子，还有他和睦的家庭，便悲从心来。

    每当看到快退休只混个主任科员的于诚，频频乐乐呵呵在媒体露脸时，倍感失落。尤其见他跟自己送过字的那位市领导双双出现在电视屏幕上时，史百马上换台。

    史百连个知心朋友也没有。难耐孤独的他再次想到了于诚。一天，提了两瓶好酒屈尊来到于诚家，非要拜他为师学书法不可。于诚不计前嫌，送了他两本字帖和几支毛笔，让他回去先练。

    送走史百，于诚老婆打趣说：于老师，“同意”两个字你可远没他写得好，哈哈哈……

    仕途顺利的史百，认真总结了自己的一生，写下“失败”两个字。

    ■白 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