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伟兵
总体而言,女孩子会比较好带好养,因为男孩子们的调皮捣蛋往往令父母伤透了脑筋。然而,凡事皆有例外,长辈们至今还夸奖我说,你小时候真是好带。
其实,我并非不想顽皮,此事与长辈的教育有关。那时“文化大革命”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父母们忙着上班闹革命,把我往外婆家一送了事。而外婆的肚子里有许多妖魔鬼怪的故事,中午睡觉时讲一个,晚上睡觉时又讲一个,一来二去,把我的胆子讲得越来越小,连天黑之后都不敢出门,当然只能天天粘着她,说啥干啥,指一不二。
后来,姑奶奶从东北来广州探亲,住在我们家里,父母就把我接回来跟着姑奶奶,待了好长的一段日子。姑奶奶曾经是大户富裕人家的子女,颇有文化,虽然她一直是家庭妇女,但其教养谈吐均令平辈晚辈们尊重。她给我带来了一套市面上绝迹的当时属于“封资修”一类的旧连环画《三国演义》作为礼物,见父母们面有难色,她便脸色一沉说:男孩子嘛,读点三国的故事有什么不好?!于是,在我的同龄人中,我可能是最早接触三国故事的一个男娃。只是父母交代姑奶奶和我,这些小人书只能在家看,绝对不能传出家门以外。
姑奶奶与我约法三章,这些画册保管在她那儿,哪天表现好,晚上她就陪我边看边讲。于是,我天天盼望着太阳落山和华灯初上,吃罢饭洗完澡,就在灯光下边看小人书,边听姑奶奶讲书上的故事。
多么有趣啊!旌旗骏马,刀枪剑戟,阳策阴谋,攻城拔寨。打仗要排开阵式,搏杀要骑在马上,装束是铁甲铜盔,人人有英雄豪气。
跟着姑奶奶的那些日子,我变了,不再怕走夜路,也不再畏惧妖魔。静悄悄地,我心中有了偶像,也有了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英雄情结。比如我爱玩刀枪棍棒了,独自找个地方噼野啪啦乱舞一通,好像正与某个无形的对手一较生死;我也敢与同龄的孩子打架了,不管吃多么大的亏都不哭不屈。
我还发明了一种自娱自乐的游戏,把家里收存的那些旧扑克牌找出来,在大床上或空地中摆满一片,一玩就是几个小时。父母见状虽然为我的安静不闹而高兴,但也被我的举止弄得莫名其妙,只有姑奶奶知道,我是用扑克牌在摆她讲过的三国故事。那J、Q、K、A是将,其它数字牌是兵,方块红桃的红军是蜀国兵马,梅花属东吴,黑桃归曹操,放在被子上或小凳上的扑克牌是守城将士,位于下方的是攻城兵马。
姑奶奶这时总是搬把靠椅观摩我的牌局,冷不丁地会提醒我一句:错了,这次战败的应该是蜀军。她常常坐在我身边喃喃自语:小兵长大会有出息了。
长大后我果真参军入伍,过了十六载的军旅生活。表面上看,我温和平易,与人为善,性格谦恭,但那年少三国孕育的男儿本色与血性却始终牢系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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