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新干线·散文」康永兰｜巴蜀印象

作家新干线

巴蜀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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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想过一个别致的新年，这样的想法每到过年总在心里萌生。在一个地方呆的太久，当一件事情重复的太频繁，与一些人相处太过熟悉，难免生出短暂逃离的想法，体验一种全新的感受。年子刚过，年味尚在，我们一家一路向暖，向南而行。

初三的夜仍在酣睡，楼房做梦，汽车打鼾，唯彩灯正灿，点燃激情的夜。我挥手与他们依依作别时，倏地冒出一个想法，要问过年比孩子更开心快乐的是谁？那一定是马路边儿上的这些生灵了。萧瑟枯冷了一冬天的他们，此时终于披挂上温暖华丽的节日盛装，在夜幕的陪衬下英姿勃发，开启了整夜整夜的狂欢。

沿街的大树小树统统换上闪闪发光的裤子，五彩斑斓的袄子，金碧辉煌的头饰。一棵有一棵的姿势，一棵有一棵的精彩，尽情地闪烁着，变幻着，摇曳着，也陶醉着。他们把陶醉传染给路过的行人，传染给身边的绿化带，矮冬青，草坪们，身上纷纷披挂上五光十色的节日盛装，一路欢歌闪耀着，真让人怀疑是哪位神仙把太空敲的粉碎，使得满天星斗和九天银河纷纷坠落凡间了呢！

他们在黑丝绒般天然的大舞台上演绎着千姿百态，我们的车穿透夜空，浸没在随处可见的灯海中，我在车里专注地独赏着这份天赐般的美景，真想把眼睛前后左右都按插上，不错过每一处突如其来的灯光秀，为愉快的旅途拉开灿烂的帷幕，喂饱眼睛的同时也喂饱心灵。

黎明睡去白昼醒来，我们乘坐的列车如同勇士，而路边的树木山川好似节节败退的士兵。这辆满载着山西游客的勇士号列车快马加鞭，一心一意要送北方呆腻的人们到南国的土地上饱饱眼福。从启明星值班开始飞奔，一直到深夜繁星倦怠躲进云层被里休息，人们的双足总算踏在四川成都这块向往已久的土地。车上的人们如同战后的士兵，拖着一身的疲惫来到预订的酒店，逮住一张床便难舍难分。

第二天同来的领队带我们去成都的宽窄巷子转转，美其名曰旅途颠簸劳累，让宽窄巷子里的美食喂饱肚肠，顺便体验成都古老民俗文化。走进宽窄巷子，不曾看见撑着油纸伞如丁香一样聘婷袅袅的南国姑娘，却感觉走进一条商业街，熙熙攘攘的宽窄巷子都被人流挤的肥肥胖胖，让人无心细品美食，端详这里的人文地貌。而且所谓的美食，一碗普通的面食三十五到四十元，即便如此昂贵，朋友忍痛让老父亲品尝，吃完的感觉光够塞牙缝。孩子肚子咕咕叫，吃了条鱿鱼二十八元，糯米做的糕丸一串五颗三十元……站在向往已久的南国热土上心里却酸不溜溜，那份来之前编织的美好无声无息在心里瘦成了一堆软面条。下午来到锦里，还是一样的人挤人，我们被塞进人群当跟屁虫。唉！不计划弄明白锦里到底藏着何方神圣了，只一个目标找碗热气腾腾的汤面充饥。

第三天还是天刚破晓起床，举头寻月，月牙勾勾也没找着，天阴沉沉的想要流泪。大巴车风雨无阻载着我们出发了。为了早点见到大熊猫，必须领先一步赶在别人前头，我们可以在车里继续睡觉，外面黑黢黢，车内晕乎乎，这样的氛围不睡觉也别无选择。不知行驶了多远，我从一片死寂的酣睡中剥离出来，擦一把车窗玻璃上的水雾，将视线移到外面，这一瞅真是一眼万年啊！我看到了一处绝美的画卷，一条洁白的玉带缠绕在碧绿如洗的山腰间，从我眼前一闪而过，兴奋之余我睡意全无，开始留意窗外风景。成都的山无论大小都很秀气，因为这里的山是由无数茂盛的大树堆砌而成，到达山顶高度时，那些挺拔的树挨个儿站在山尖儿上，像给每座山顶镶上一道婆娑的花边。极目远眺，那些有着树影婆娑勾勒之下的山峰，加上一泻千里的墨绿渲染，实在是与我见过的山峰不同，这里的山峰更立体，更秀丽。加上云雾缭绕，笼罩山尖时，像戴上白色绒帽；弥漫山谷时，像茫茫云海翻腾；遮挡山谷时，它又变成巨大的天幕……

四川成都是熊猫的故乡，人们把对熊猫的热爱和牵挂融入各式各样的生活中，就连一块遮盖废旧物品的帷幔上都印着熊猫的图案。到达熊猫养殖基地，已经有人比我们捷足先登。在这里我们碰到了好几个卖熊猫玩偶的小贩，他们出的价钱让昨天在宽窄巷子里买到熊猫饰品的人们差点吐血，一样款式的熊猫发卡，这里两元一个，宽窄巷子二十五元。

站在至高点俯瞰熊猫基地，占地面积俨然一座小城那么大。快步疾走，顾不上欣赏这里的环境清幽，清新修长的竹子，顾不上驻足樱花朵朵，腊梅吐蕊，只为早点亲眼目睹那憨态可掬的芳容。看见了，那黑眼圈的魅力，那胖嘟嘟圆滚滚的可爱，那滚在一起打架嬉戏的顽皮。竟然有一只功夫熊猫为我们的到来献上爬树梢晒屁股的杂技表演，让所有人为它悬心到嗓子眼，它却不慌不忙调转屁股哧溜哧溜下来了，好像小菜一碟的事。

人都说老虎的屁股摸不得，熊猫的屁股可以摸吗？哈哈！告诉大家吧，抚摸熊猫屁股的不是人，而是树桩，一只憨憨的熊猫可能是屁股痒，撅起屁股一直在树桩上蹭来蹭去，引的大伙哄堂大笑。熊猫吃竹竿时先拿起来闻，那边新鲜吃那边。吃竹叶时先挨个把叶子咬在嘴里，然后用手握成一个小捆，像吃饼子一样一口一口地吃。喜欢坐下来背靠着一个地方慢条斯理的吃。那种天生的尊贵和优雅自成一体，温顺讨人喜爱且活泼善解人意。那迈着内八字踱步的身影，那憨憨又调皮的样子总让人忍俊不禁，心底生出无限喜爱之情。

离开熊猫馆，屁股刚坐定，车上冒出来一位不速之客，自称是我们明天去重庆的导游。一听导游我便眼前一亮，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有个当地贴心的导游再好没过了。他一上来就直截了当告诉我们赶上旅游高峰期，要去的下一站“乐山大佛”景点人流挤的水泄不通，建议我们取消行程，不然接下来所有行程都会很赶，没有吃饭的时间，晚上睡觉也会拖的很晚。车上人们听了有的在揣测，有的默不作声，有几位上了年纪的游客说来到巴蜀之地不看大佛一眼太遗憾，必须去。由于有了导游的参与，我们的行程发生了质的变化，“乐山大佛”景点不能取消，导游对这一车游客的企图也不能变，他要在原有行程的基础上再加上去大型超市购物和专门去卖火锅底料，然后吃火锅，坐轻轨，踏上游轮观重庆。看似亲切暖人很享受，实则每项活动都得用钱来买单。不过摸着良心说话，导游开出的价钱可以接受，新增好几项加起来每人二百元。

言归正传，终于亲眼目睹驰名中外的“乐山大佛”。八十多元的门票，清楚看到的只是乐山大佛的头和面部，即便如此也得掰开身边挤的密不透风的人们，硬挤进去围栏跟前才能细睹大佛的风采。当近在咫尺目睹佛陀的头，眼睛，特别是耳朵，书里记载耳朵眼里能蹲下两个人，百闻不如一见时，感觉就是一只小猫进去也得掉下来。想象中大佛的手指一定粗如竹笛，手背一定能盖住膝盖，我把头使劲伸出去往下看，大佛的手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大，方方的胖胖的和普通人无异。大佛的脚看不到了，因为佛是一座山，山是一尊佛，佛的脚直抵三江水，书上记载大佛的脚背上能蹲下一百来人，我想大佛还是很神奇威武吧！光修凿就长达九十年之久，千年不腐，造化四方百姓，佛的存在是古代劳动人民血汗和智慧的结晶，更渗透着历史沧桑巨变的累累瘢痕。可惜身边没有导游讲解，不能深入细致了解和拓展大佛三江汇流的历史文化。

这时爱人提议来到大佛跟前捣捣钟吧，让大佛知道我们来过了。于是爱人挤进去捣钟，我隔着人群分辨他的钟声，透过厚厚的人墙，我从众多的钟声中，听出了爱人沉稳绵长浑厚的钟声，他的钟声是耐心等前面的一声余音几乎快消失时才去捣第二钟，第三钟也是如此。而别人捣钟时，余音尚在，就迫不及待又去捣了，所以我远远听出了他的钟声，没想到一次捣钟也能透露出夫妻感情是否默契来。

紧挨乐山大佛的一座庙堂聚集了蚂蚁一般的人群，人们把未能朝拜大佛的遗憾统统倾注给了这里的神佛。我和爱人都是淡泊之人，不谋而合想另辟蹊径，没想到竟然寻得一处妙境，见到了敬佩已久的人物——苏东坡。他翘起二郎腿端坐在东坡楼的正中间。目光炯炯，神采奕奕，一如他的诗词那么潇洒飞扬和动人心弦。他有一首诗，千百年来不知治愈多少在逆境中跋涉的人们。

其中有一句: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他说，穿着草鞋拄着竹杖行走比骑马更轻松，这是一种心态，怕什么呢？穿着一身蓑衣的我照样经得起旅途中的风吹雨打，这更是一种境界。

第二句，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

春风料峭吹醒酒意是有点冷，但是你要换一个角度看问题，头稍微一斜，就会看见山头暖暖的夕阳，这一冷一暖告诉世人遇到困难要懂得调和心态。

第三句，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雨过天晴，回头再看刚才刮风下雨的地方，哪有什么风和雨？由此感悟生活中任何困难挺一挺都会过去，回去的路上心境更加豁达，无论风雨或晴天，一样坦然面对，泰然处之。

就是这醍醐灌顶的三句话，让我铭记苏东坡，他一生逆境不断，但是功绩卓越。每遭贬谪，却是他以顺心处逆境，施大爱于众生的开始。他教会我遇到烂人烂事和解的方法，要么换个角度看问题，要么寄情于山水。其实清风流水，日月星辰都是人在大自然免费的医生，郁闷时静静地在风中站一阵子，它会吹散你心中的愁云。心烦了，来到河边听听流水的声音，哗哗的水声会把烦恼带走，留下安宁清澈的心境。所以出去旅游即便未能如愿看到特定的风景，大巴车行驶在任何一处地方，都可以感受当地风情和人文地貌，捕捉不一样的美让自己的心境美好起来，内心不会生出诸多抱怨。

心中概叹的是，东坡楼偌大的庭院游人寥寥无几，门前两株铁树出落的亭亭玉立，纹理清晰的铁树开花了却无人欣赏，而大佛和一些佛像殿前香雾缭绕，布施堆积，挤满了虔诚礼拜的人们。事实上苏东坡功绩与活法，才值得每一位世人顶礼膜拜和深深细品。走出东坡楼时又眼馋上了门前修长挺拔的竹林，生于北方的我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翠竹，站在一根根翠绿无比的茂林修竹前百感交集，反复抚摸和抬头仰望着这些难得一见的竹竿，想起苏东坡“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的诗句。竹的虚心，风骨和气节都是我喜爱的，亲眼目睹细细打量它们的姿容时，心中更有一种恰如其分的情感涌动奔流。能来此地，幸甚至哉。我的心情快乐的如春水在奔流。

第四天，导游带领我们去李子坝看建在半山崖上的楼房，楼房和楼房之间横跨着轻轨，坐轻轨领略高处不胜寒的感觉，这还不算奇观，来到崖顶《重庆人民解放纪念碑》哪里，围绕在它身边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让我惊叹不已，想象站在顶楼会是什么感觉，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吧！

我们坐上轻轨又去了洪崖洞，在洪崖洞附近嘉陵江与长江的交汇处坐着游轮游重庆一角，看到了重庆标志性建筑“莱佛士大楼”，以往看到都是笔挺的高楼，这里有两栋高耸的楼房却在中间打弯，仿佛一对婀娜少女欠身施礼，离奇的是两栋楼房上面又横卧了一栋楼房，真让人感叹建筑的奇观。游轮带着我们从正面，侧面看重庆不同风格的景致。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重庆不愧为直辖市，所见之处楼房如森林鳞次栉比环绕着，而中间总有一泓绿水晶般的湖水如婴儿般安静的呆在摇篮里，树木森然，遮天蔽日，重庆的市树黄葛树更是让人肃然起敬，它不挑土壤，根苗即便落在水泥石缝中也能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而那些根须盘根错节裸露在地面上，向人们诉说它们的顽强和坚毅，无声的感化和传递着一种不屈不挠的精神品质。

正月春寒料峭，重庆的夜晚微风不燥，脱掉羽绒服感受不到一丝寒冷，千树繁华，姹紫嫣红，星落如雨，车灯如龙，汇成金河，一夜鱼龙飞舞，笑语喧哗，置身其中，总免不了与家乡比较，一样的艳丽盛景，北方人出来拱肩缩背，呵着丝丝热气而观，南国人娥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下午，白公馆，渣滓洞，磁器口由于人多车多，人地生疏，我们几人坐错车没能亲眼目睹那里陈列着的许多刑具，铁镣、手铐、斧头、钉子、虎尾棒、电椅。据说最残酷刑罚是“老虎凳”，那血淋淋的场面仿佛就浮现在眼前。不过在车里听导游说最残酷的不是“老虎凳”而是叫“披麻戴孝”刑罚。刽子手用皮鞭把犯人身上打的皮开肉绽，然后在伤口上撒盐，用纱布裹起来，等到纱布和伤口结痂了时再把纱布掀起来揭伤疤。惨无人道的特务，视死如归的犯人，留下红岩精神浩然之气长存。

披星戴月，马不停蹄！五天日夜兼程奔波劳累让我们总算领略了巴蜀之地冰山一角，回去的路上我用力赶走眼前飞舞嬉戏的瞌睡虫，心底不断涌起山山水水无限留恋之情，不愿错过车窗外最后一抹风景。我看到了黄绿奔流如江水的油菜花，捕捉到挂满枝头的耙耙柑，领略过翡翠般绿锦缎的湖水和红岩浆一样绯红的土地，欣赏过挺拔如高楼般修长的塔松，繁茂的竹林，还有掩映在林间或散落在田间地头的小楼别墅，它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没有筑起高高的院墙作为阻隔和划分界限。一如四川人的好客豪爽豁达，心底无私天地宽。

我眼巴巴看着窗外风景，直到过了四川边界，翠绿被黄绿取代，绿水被沟壑填平，熟悉不过的一切让疲劳和睡意悠悠袭来……

晚上还有一场盛宴等着我们，大唐西安不夜城。重庆的夜景还在心中摇曳，眼前西安古都灯火通明再次袭来，原来西安的不夜城不仅仅是灯光绚丽，还有别出心裁的惊喜迎接你，让人们与诗仙诗圣苏东坡王安石等众多文豪对视。领略文武百官上朝的风采，帝王将相的威严，鲜为人知的一个个典故，人物趣谈就这样活灵活现浓缩在人们的眼前……满街满巷皆是插金戴银，汉服蹁跹来回飘动的女子和孩子，个个粉面桃腮，人人艳若桃柳，衣服色彩缤纷，千姿百态，置身于这灯火阑珊之中，恍如隔世，沉醉不知归路……

六天的旅行，满心满眼满身都被绿意盎然，归来些许失落，家的温馨恬静，床的舒适绵软，饭菜的香甜可口还是逐渐冲淡了旅途的新鲜与疲乏，然而巴蜀之地绿水，青山，红土地，黄葛树……深深印在我的脑海，如一首诗，一幅画，久久滋润着我的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