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超尘教授像
钱老与《四库全书系列伤寒类医著集成》的编辑出版
——追忆钱超尘先生
我在跟随李济仁教授读研时就知道钱老，因为他是李老大公子张其成的研究生导师，直到2005年夏天参加张其成师弟在黄山召开的中医药文化学术年会，我才第一次见到钱老。当时自我介绍说我跟李老、其成是一伙的，钱老当场就说，那我们都是一伙的。一下子就把我与享有很高学术地位的钱老拉近了。在这个会上，我把想编辑出版《四库全书系列伤寒类医著集成》的想法向钱老汇报，钱老当场就指出这是一个巨大的功德。日后钱老在为这套书的专家推荐意见写道：“将四库所收伤寒论系列医著全部予以整理出版，是当前中医事业发展之急需，是从事中医工作者之渴望。我研究《伤寒论》30多年，深知四库所收《伤寒论》系列著作具有无比重要之价值，深望贵社之伟大设想得以实现。”
于是我与钱老很快就建立起工作关系，根据我与主编之一王旭光老师的调研，初步决定《四库全书系列伤寒类医著集成》有三个系列构成，分别为《四库全书伤寒类医著集成》《四库全书存目伤寒类医著集成》《续修四库全书伤寒类医著集成》，并定下了编撰体例，这些工作设想都得到了钱老的充分肯定。我代表出版社延请钱老担任这套书的学术总顾问，钱老说他不要虚名，要干实事，就是担任副主编也可以。我解释说，总顾问也是编撰成员，任何实事都可以干，钱老才接受了。事实上，钱老这个总顾问不仅又顾又问，还要参与编撰，对这套书投入的时间精力也是超过丛书总主编的。
这套书的编辑出版耗时近七年，七年中间，无数次与钱老沟通，都得到钱老的指导。期间在钱老的指引下，我对《伤寒论》的学术源流的了解也益发深入，也知道《伤寒论》的学问原本就是章黄学派的根基之一，章太炎先生对张仲景的考证，至今仍然无法超越。而钱老在研究宋本《伤寒论》的过程中，居然亲近了存世的全部五个本子，不仅遥慰太炎先师，而且这些国之瑰宝因钱老而光大。钱老发现《脉经》所存《伤寒论》内容，较宋本更为古远，当更接近《伤寒论》原貌，所以钱老指出王叔和或为仲景关门弟子，得张仲景亲传。本套书里的《脉经伤寒脉症 》部分就是钱老校勘的。其实钱老对《金匮玉函经》也研究甚深，但因我考虑不周，事先分配他人点校了，肯定达不到钱老的水平，是为憾。
因感念钱老功力深厚、情怀过人，我决定把体现钱老卓越学术贡献，又不属于四库系列的《伤寒论》研究以补编的形式纳入本系列，在光大学术的同时也为本书增光。这些内容是《续修四库全书伤寒类医著集成》第五册：《小品方残卷文本及其研究》《辅行诀五藏用药法要文本及其研究》《敦煌伤寒论残卷文本及其研究》《唐传本伤寒论》《淳化本伤寒论》《宋本伤寒论》《安政本伤寒论》《伤寒要旨药方》考注，正好足足一整本，可视为钱老的专集。因《伤寒论》成书后，化成无数手抄本，为江南诸师秘藏不轻易示人，所以在宋本出来之前，有大量内容有异的版本流传，即使是宋本也不能完全覆盖诸本，所以为了保全仲景学说的原貌，包容各本是必由之路。至于这个包容覆盖工作由谁来做，何时来做，都是未知数，钱老所为，就是把传世各本汇集起来，以待来者，功莫大焉。所以形成钱老专集，并非完全是我徇私，而是学术需要。
在与钱老的接触中，总能感觉到他深厚的求道传道情结，2009年的一天，钱老的一次传道场景被我记录到《永远的程千帆》中（载《屠刀集》264页） ：
钱老是北京中医药大学的教授，七十多岁的人了，国学根基扎实，传道情结深厚，一个偶然的机会，菜九于其所在的教研室听到他与年轻后辈讲古，语言中对其老师陆宗达先生的学问与用功充满敬意，使菜九身临其境地领略了那种老派学人对师门对学问深入骨髓的尊崇之情。钱先生对菜九说，他争取定期给年轻人讲一讲训诂之学。其所作所为，无非是为了使传统正宗的学问能传多少传多少。但在菜九看来，他的这份良苦用心或者要大大落空，最终会搞得传无可传。可能他自己也看到这种前景，因此，钱先生即使一只眼睛已看不见，仍然在挣扎着前行，其情可悯。
与保存古代文献的贡献相比，钱老这方面的投入与专注蕴含的精神财富也是无价的。所以我建议他把这些年对《宋本伤寒论》访求过程记录下来，我以为，这个书的内容应该偏重过程，版本差异只是为了印证这样做的必要性，这样的话会比钱老的《伤寒论文献通考》更偏向精神的传承。钱老觉得这个想法很有意思也有价值，他很快就做成了宋本《伤寒论》访书记的文章，似没有达到我传承精神的设想。由于个人的权限所限，这样的内容也没有收入到丛书中。当然没有收入的钱老伤寒研究还有很多，十几年过去了，现在想来，当时要收也就收了，不就是增加一册附编嘛。还是担当不够啊。
2011年二三月间《四库全书系列伤寒类医著集成》三个系列、1300万字、精装十二大册出版后，我与钱老的联系就少多了，也没有找机会将上面的遗憾向钱老道歉。如今钱老遽归道山，我的这些道歉能上达天听吗？
《四库全书系列伤寒类医著集成》责任编辑 周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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