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关韩国“幽灵婴儿”的新闻，实在是太过让人毛骨悚然。
一个母亲，竟能把刚出生的孩子勒死藏尸冰箱，且连续两年，一年杀一个；
一个父亲，谎称孩子自己死亡后，他无奈把尸体埋掉，实则是他自己动手亲自结束了小小的生命……
更可怕的是，他，她，他们，不是孤例。
整个韩国，仅在医院有出生记录、但未登记户籍的孩子，2015年至2022年就有2123名，这些孩子，被统称为“幽灵婴儿”，且其中，从第一具孩子尸体被发现，到如今一个月的时间，就已有249人确认死亡，占比近12%。
那么，这些父母，为什么要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既然不想要，又为什么不在怀孕的时候就去做流产？
看过韩国在“生育”和“孩子”问题的现状及历史后，对于此种悲剧，学乐君唯有一声叹息。
“杀婴”事件之所以被发现，源于韩国监查院对“幽灵婴儿”展开的抽查式定期监查。
6月23日，因水原市一女子高某拒不配合，警方启动了强制搜查，并在她家的冰箱里发现了两具婴儿尸体。
经调查，这两具尸体都是高某的亲生孩子。
2018年11月3日，她在医院产下一名女婴，在第二天将其带回家后勒死；
2019年11月19日，她又生下一名男婴，在从医院回家的路上，她又以同样的方式结束了这名婴儿的生命。
直到被警方发现，这两个可怜的孩子已经分别在冰箱里存放了四年零七个月和三年零七个月，期间，还经历了一次搬家。
至于为什么要放在冰箱里，高某表示“并没有特殊原因”。
为什么生下孩子又杀死？原因则很明确：
没钱。
一来，她的生活本就拮据。有三个孩子要养，目前大女儿12岁，二儿子10岁，小女儿也已经8岁。
原本，一家五口一直苦哈哈地住在半地下室，去年公婆搬家后，他们才得以搬到公婆曾经住的公寓里，也就是发现冰箱藏尸案的住宅。
二来，在韩国，堕胎很是费钱。2017年，因意外怀孕，她曾花费250万韩元（约合人民币1万4千元）堕过一次胎。
只不过，依据她对警方的供述，她的“杀婴”之路，实在是太过悲凉、荒诞又离奇。
2018年，再次怀孕后，想到又要负担那么高的堕胎费用，就没有告诉老公，而是自作主张选择了彻底隐瞒，从她怀孕到分娩，再到杀婴，她的老公都一无所知。
2019年，她又一次怀孕，虽然当时就告诉了老公，老公也明确让她去堕胎，她还是一意孤行瞒着老公把孩子生了下来，并且一回生二回熟、轻车熟路地把孩子杀掉放进了冰箱。
也就是说，在她的供述里，“杀死”两个孩子，从头到尾，都只是她一人所为。
与她朝夕相处，时常需要坦诚相见的丈夫，甚至都不知道她在2018年怀过孩子，也不知道她在2019年并没有打掉孩子。
当然，她的这一说法也遭到了警方怀疑。他们对其丈夫进行了严密调查，并全面分析了两人的聊天记录。
可事实却讽刺地印证了高某的陈述：
第一次杀婴前后，两人没有任何关于怀孕或分娩的对话；
第二次杀婴前，两人关于堕胎的对话则有不少。
另一个让警方警觉的点：“高某在2018年于医院生产时，监护人签名栏上有她丈夫的签名。”后来也被证实为确实如高某所说的是她代签。
到最后，只能证明：
高某的丈夫对她和家务实在是漠不关心、冷漠至极，竟然在长达5年的时间里都没发现冰箱里的婴儿，也不知道妻子的身体变化。
不过，即便高某的丈夫不是同谋，“冰箱藏尸案”也已足够震撼，韩国当局立即在全国范围内启动了排查。
随之，更多类似案件得以曝光。
· 7月2日，一对年轻夫妇被逮捕，他们涉嫌勒死自己的孩子，并将尸体丢弃在河里。
警方表示，这名孩子于2022年9月5日出生。这对夫妇最初声称，9月9日发现孩子死在家中，他们经济拮据负担不起火葬费，就自己埋葬了孩子。后来，随着警方调查深入，男子才承认是自己勒死了婴儿。
· 7月7日，一位40多岁的母亲进入仁川地方法院，接受拘留前嫌疑人审问（拘捕令实质审查）。
她涉嫌将刚出生1周的女儿杀害，并埋葬在自家花园中。
· 7月14日，光州市一女子因涉嫌杀害一名刚出生6天的婴儿被控谋杀。她起初谎称将已死亡婴儿丢弃，后承认自己故意致婴儿窒息死亡后把遗体放进垃圾袋。
· 在京畿道，警方还将一名20多岁的女性移交给了检方。她涉嫌于2019年在大田市杀害了刚出生的儿子，并抛尸到一条小溪附近。
· 在首尔以南139公里的大田，一名年轻的女子也被逮捕。原因是该女子在4年前于自己都不知道已经怀孕的情况下离开了前男友，后来，于2019年4月在某医院独自生下了孩子，但因为对孩子疏于照料，三天都没有喂养，导致孩子被活活饿死。
· 在距离首尔不远的龙仁市，一个婴儿的父亲和祖母同样被逮捕，他们涉嫌在2015年杀害了这名婴儿，并将尸体藏在山里。
而该婴儿在孕期时通过DNA检测就被告知将患有唐氏综合征。只不过，对于这起罪行，孩子的母亲并不知情，男人告诉她孩子死了，因为“生下来就不健康”。
此外，也有人畏于全面摸排的压力，主动自首。
比如在韩国光州市，一名30多岁的女性接到了这样一通电话：
“您在2018年4月生下的孩子，情况怎么样了？”
犹豫一天后，她决定自首：
“生孩子的时候，并未结婚，也没有工作。身心俱疲，孩子出生6天后，离家出走了几个小时，等回到家，孩子已经死了，就用塑料垃圾袋包起尸体，放进了公共垃圾箱。”
……
而随着越多越多的婴儿被害案浮出水面，韩国社会要求严惩涉婴儿犯罪的呼声越来越高。
韩国国会18日表决通过《刑法》修正案，对杀害和遗弃婴儿者加大处罚力度，最高可判处死刑。这是韩国70年来首次修改相关法律，修正案将在6个月后正式施行。
最先发现的“冰箱藏尸案”主犯高某，也已被警方以谋杀罪（最高可判死刑），而非此前的杀婴罪（最高可判10年监禁）起诉。
而如此大范围的杀婴案，为何出现在了韩国？
翻阅相关资料后，学乐君只想说：
一切，都绝非偶然。
近年来，韩国人真的是不想生孩子。
十多年前，英国牛津大学人口学家大卫·科尔曼就曾发出预警，说“韩国有可能成为全球首个消失的国家”。
如今，时间给出的证明似乎比想象中的还严峻。
近年来，韩国的合计生育率持续下降，2022年，韩国的生育率仅为0.78，创下了历史最低纪录。不仅在主要国家中排名倒数第一，也意味着每名女性一生仅生育不到一个孩子。
去年韩国新生儿数为24.9万人，仅为2012年(48.5万人)的一半。和死亡人口37.28万人相对，总人口自然减少12.38万人。
之前，在我们的印象中，多是穷人不想要孩子，正如张爱玲的那句：
“如果孩子的出生，是为了继承自己的忙碌，恐慌和贫困。那么，不生也是一种善良。”
而现在，在韩国，有钱人也不想生孩子。
2023年，韩国经济新闻对800名25-45岁男女的“结婚、生育观念”进行了问卷调查，调查显示，月薪在1000万韩元以上的高收入层中，61%的人也表示“不想生孩子”，原因是不想被育儿束缚。
更别提“未婚先孕”的年轻女性，一是不想生，二是不能生！
韩国朝鲜大学医学院教授金荣申（音）发表的一项研究成果称，在韩国，女性杀害婴儿的主要动机是，无法向自己的父母坦承怀孕或经济困难。
很多时候，“未婚妈妈的污名”会给她们的生活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创伤”。
不过，不论个体情况如何，一个国家要发展，没人肯定不行。
为了增加新生儿数量，韩国当局，也是做了多方努力，一方面各种催生，另一方面还出台了极其严厉的堕胎法令。
而这，也成为此次“杀婴”事件中一个至关重要的现实因素：
早在1953年，韩国就立法规定堕胎属于刑事犯罪，执行堕胎手术的韩国医生最长可被判处监禁两年，堕胎女性则面临最长为一年的刑期和最高200万韩元（约合人民币1.2万元）的罚款。
直到2019年4月，韩国宪法法院裁定堕胎禁令违宪。宪法法院才表示，禁止在怀孕早期堕胎是对孕妇自主决定权的侵害，应在一定程度上允许在怀孕早期终止妊娠；相关法律应在2020年12月31日前进行修订，否则关于“堕胎罪”的法条将被删除。
2020年的一项后续提案建议，允许在怀孕14周内堕胎，但该提案提交给国会后如同泥牛入海般没了下文。这就导致关于是否应将堕胎合法化的争论持续存在，孕妇只能通过非法渠道获得堕胎药和进行堕胎手术。这一情况，也引发了愿意提供堕胎手术的医生们收费越来越高。因为他们每进行一次堕胎手术，都要面临被起诉和罚款的风险。
而且，基督教、佛教在韩国的影响力也很大，这两种宗教传统上也都不支持堕胎，认为那是剥夺胎儿生命权的行为。
很多选择堕胎的女性还会深陷身心折磨，即便身体早已恢复，心理创伤也会一直存在。
2022年戛纳电影节获奖影片《掮客》中，一个年轻妈妈就曾发出这样的诘问：
“比起生完孩子再抛弃，生孩子之前抛弃孩子（即堕胎），难道罪就更轻吗？”
确实，在韩国，要不要孩子，绝对是个大问题。
一旦孩子出生，小小的她/他就要面临两大极其不友好的环境和赛道。
一个是整个韩国社会弥漫的“厌童”潮：
比中国民众针对“熊孩子”的口头控诉和管教更甚，从2012年韩国第一家“禁止儿童进入”的餐厅诞生起，11年时间里，500多家餐厅、咖啡馆立起了“no kids”的标志牌，拒绝孩子及其家长进入。
一个是卷到令人发指的“鸡娃”教育：
北京人口理论与公共政策研究所近日发布报告称，中国养育一个小孩至18岁的抚养成本为GDP的6.9倍，高居世界第二位。
而韩国则荣登第一，18岁子女抚养费为其GDP的7.79倍，世界最高。
确实，单以鸡娃为例，韩国《中央日报》曾这样形容：“首尔补习班数量已经达到便利店的3倍。”
韩国统计厅26日发布的“2022年课外培训费调查”也显示，该国课外培训费总额近26万亿韩元，约合1400亿元人民币，除了各类特长班，补习班金额达18.8万亿韩元，约占72%。
在首尔，小学、初中、高中的学生参加课外培训比例高达84.3%，位居全国第一。
韩国统计厅25日发布的调查数据还显示，今年第一季度家庭收入前20%的家庭中，有13至18岁子女的家庭月平均总支出为653万韩元，其中补习教育支出为114.3万韩元，而饮食支出为63.6万韩元，居住与水电费用为53.9万韩元，这意味着全家人一个月的饮食起居消费总额与孩子的补习费相当。
当然，所有的窘迫、所有的困难、所有的不可说，都不足以给“杀婴”的他、她、他们脱罪。
只是，若从时代洪流、社会发展的角度看，“杀婴”行为又似乎只是特定浪潮下的一个必然。
正如著名的25号宇宙实验，也叫“老鼠乌托邦”实验。
1968年7月9日，美国著名的生态学家约翰·卡尔霍恩博士（John Calhoun）开始了一个令人不可思议的实验。
他把4只公鼠、4只母鼠放在了一个理想环境中：
一个边长约2.7米，高度约1.4米，被平均划分为16个区域，并且与外界隔离的封闭空间，每个区域都有源源不断的食物和水，以及用于休息的窝巢。
在那里，没有天灾鼠祸，足以支持3840只老鼠舒适地生存。
可现实怎样呢？
在刚开始的0-104天，老鼠们并未急于交配，而是为抢占领地大打出手，一切安稳后，也就是实验开始后的第104天，第一批老鼠乌托邦的20只“土生鼠”才得以诞生。有点类似人类文明初期的开疆拓土。
接下来，在104-300天中，老鼠们安居乐业，繁衍生息，鼠口数量迅速上升，达到55天翻一倍的速度，是整个实验当中老鼠繁衍速度的峰值，老鼠的数量达到了640只，社会结构也开始出现阶层分化，强壮的雄鼠开始强行占有大量雌鼠、食物，不断排挤弱小的雄鼠。
之后，在300-560天，阶层固化下的社会危机愈发严重，老鼠的繁衍速度骤降为145天翻一倍。
且由于单一老鼠社群内的资源有限，比如获取配偶、获得更多的生存空间等，许多成年雄鼠被逐出本社群另谋生路，一时间，暴力拼命者有之；跪当癞皮狗者有之；消极麻木者有之。
久而久之，越来越多的雄鼠缺少和雌鼠交配的机会，雄鼠间的同性性行为急剧增加，成年公鼠试图骑上那些幼鼠进行交配；雌鼠则由于缺少雄鼠的陪伴与保护也开始变得强势，性情变得好勇斗狠，母性逐渐缺失，生育率下降，甚至会吸收掉自己的受精卵，从而不进行繁殖行为，遗弃甚至残杀幼鼠的鼠间惨剧也不断上演。
在此情形下，实验进行的第560天，老鼠的数量达到了2200只，之后就开始下滑。年轻的怀孕老鼠再也没有出现。根据数据记载，最后一次的怀孕是在第920天。
且这一时期出生的小鼠，缺少父母的关爱与陪伴，周遭环境还充斥着无休止的暴乱。它们无力与也不愿与已经得势的壮鼠竞争，于是每天的日子就只是进食、打扮，做“末日美丽的老鼠”。最终完全抛弃斗争的血性，乃至于把标记领地和求偶交配这些生存技能也抛之脑后，成为了娱乐至死、精神死亡的一代。
像极了韩国近年来出现了一个新词：三抛世代，指年轻人放弃了三样东西——求偶、结婚和生育。
《2022年韩国社会指标》也显示，有一半的韩国人已认为他们可以完全不结婚，10-29岁年龄段中近6成认为婚后不必生娃。
而最终，这场实验在第1780天，随着最后一只老鼠的死亡而终结。
当然，这次历时1780天的黑暗实验，到底能不能预示人类的未来，并没有肯定的答案。
人类，作为拥有地球上其它物种都无法比拟的高级智慧的物种，大概率会在发展过程中不断解决可能会出现的各种危机。
只不过，对于目前的韩国，学乐君想说：
当#韩国首尔地铁里的催生广告#和#韩国幽灵婴儿已确认249人死亡#两个词条同时出现在热搜，是不是太过讽刺？
如果生孩子是社会的责任，就请社会履行好抚养义务；
如果生孩子是个人的责任，也请社会尊重个人的选择。
什么时候能把真正生下来的孩子先抚养好了，再来谈生育率问题吧。
而对于目前正隔岸观火的我们，学乐君也想借电影《不止不休》中的一句话和大家共勉：
“在这个世上发生的事，有哪件是跟我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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