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别的一幕在玉菡心中久久不愿离开。她总是在想：我俩的悄悄话还没有说够，相处的时光太短，曾同你说带我一起走，你总是拿部队的纪律和资格为理由，让我失望，难道真如古人所云：“妇人在军中，士气恐不扬 ”吗？你总是说军人以服从为天职来说服我，你总是说等全国解放了来安慰我。唉！渡口一别，何日重逢，人在心在，缘在牵挂在，我在心里祝福你，战场无恙，平安归来团聚。
温州洞头列岛上的江浙反共救国军有3000多人。他们在岛上欺压百姓，封锁海面，破坏渔业生产，派遣特务刺探情报，与我新生的人民政府对抗。马营长归队后，立即投入渡海登陆作战训练，配合地方负责调船修船，北方的“旱鸭子”们正在学习游泳。夜深人静的时候，马营长想起柏家村，玉菡的影子仿佛就在眼前，思绪纷飞中盼望全国早日解放，盼望早日团聚完婚。不经意间抚摸着胸口的玉麒麟，习惯地亲吻一口，慢慢进入梦乡。
农会决定：地主庭院正屋为农会办公室，另外两间留作教室兼作会场，东厢房分配给民兵连长一家，西厢房分配给玉菡。毕竟大院里不再冷静，多了些许烟火气息。
玉菡感觉头晕嗜睡，饭后胃中作泛，恶心呕吐，生理期已过，所有直觉告诉她自己怀孕了。惊喜中的羞涩，不安中的害怕，让她有些后悔，又有些束手无措……玉菡挎个包，打着油纸伞进城了。暑月蝉鸣，诠释着夏日的酷热。成片的知了声让人感到烦躁。她努力整理着混乱的思绪，终吹来一阵清爽的风儿，树上的蝉叫声一阵阵地不停，玉菡拾起一颗石子朝树枝砸去，嚷道：鬼东西，什么事，知了知了的。
蝉又飞到另外一棵树上继续鸣叫，玉菡气得抱着树干又摇又跳，恨不得把腹中的小生命摔撞突掉了，不再烦恼啦。姑妈得知来意说：“你必须考虑孩子出生以后的所有事体。”“我想生下来，马营长回来奉子成婚。如果战场上万一不测的话，就为他留个根。”玉菡一脸无奈说。“流言蜚语可怕呢，日后要遭罪受了。”姑妈咂嘴说道。流下眼泪的玉菡听了此言，撒娇似的一下子扑到姑妈怀里……
昔日的庭院，如今变成农协开会，人来人往的场所。看到玉菡日渐显“胖”的腰身，恶少们指指点点地说：人走时，马走膘，大姑娘走时腿一跷。以此哄笑嘲讽玉菡，玉菡不去理会，那色鬼又来瞎说了：丈夫丈夫，一丈之外皆丈夫呢！玉菡再也忍无可忍，欲打恶少嘴巴，这等人不把玉菡放在眼里，便揪住她的头发要打。陈会长闻讯赶来，大喝一声：“住手！不许胡来，欺负一个弱女子。孩子是马营长的，我是证明人！谁敢胡说八道，我绝不放过他！”此言落地有声，恶作剧的人自知理亏，只得悻悻离去。
1949年10月7日晚，浙江省军区某部奉命发起进攻，经过激战，歼敌3000多人，10月8日，洞头列岛首次解放。马营长在登岛搜索时，不幸被潜藏在山洞里的残敌炸伤眼睛，紧接包扎后，送老乡家休息转至医院。纱布缠绕的双眼一片漆黑，流血肿胀，火燥不辣，针刺般的疼痛。马营长的情绪沮丧极了，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也是人的第二生命，能否重见光明，心里没数，只是默默地往好处想，由人搀扶照应。二十几天来不见好转，缺医少药，没有专科医生，遂转送温州治疗。经仔细检查，发现眼球三度灼烧，伤及角膜深层及眼球神经，致残率特别高，确定相关科室会诊治疗。
农会决定：由陈正元会长牵头，筹办识字班，让玉菡当老师。玉菡可高兴了，进城寻购扫盲识字教材。村里人多数不识字，报名的有老有小，有妇女抱着孩子，姐姐驮着小弟来听课。虽说没有当过教师，但玉菡认真备课，从认识数字到简单的加减法，会算账，从大小多少、天地日月，春夏秋冬，生产生活、工具用具，人物称呼，到学习《弟子规》为主，列举学生在家、外出，待人接物等礼仪。三字一句，浅显易懂，音韵谐美。学习传统文化中启蒙养正，规范言行，防邪存诚，让孩子们懂得，如何立身做人的道理。识字班是新鲜事，受到村民的欢迎。玉菡从中得到了教学体会。只是年龄大的“学生”忙于农桑，也不好意思和儿童们在一起听课了。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马营长的眼伤，经眼科，烧伤科，神经科会诊手术治疗，左眼微弱有光几乎失明，右眼恢复到0.25属中度近视，配500度眼镜。医治结果逐级上报。不久，一纸公函转送到马当先手上。
华东军区革命军人伤残证明书：
兹有马当先同志，1941年春参军，现任浙江军区某部副营长，家居江苏省建湖县高马庄。因在解放温州洞头列岛战斗中，眼部负伤，按人民政府优待军人伤残条例，定为二级甲等。准予转业原籍，安排适当工作，享受伤残荣誉与待遇。
此证：
戎装九载沙场，负伤一朝回乡。经县人委和民政科会商决定：马当先同志任建湖县湖垛镇人民医院副院长，负责筹建后勤工作。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黄正林，男，江苏盐城人，1953年出生。曾插队务农、学艺，回城在交通行业工作，后转至丝绸公司供职。退休后喜欢写作，撰写了一些散文和回忆录。《蟒蛇河边》、《串场河往事》、《轮船码头印记》、《水手的故事》、《豆腐人生大富子 》、《外婆河 母亲河》、《松鼠放生 》等数十篇，其中部分曾在报刋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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