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 者：黄 正 林
图 片：选自网络
转眼又是十几年过去了，女儿马群要结婚了。小芹从橱柜里拿出玉麒麟，打算陪嫁给长女马群，马当先说，这是祖上留下来的古董不能动。小芹说快当外公了，真是个扒財鬼。马当先的意思是，金银首饰应该男方赠送。小芹说我们家经济不算差，现在流行陪嫁首饰玉器了，过去的老传统是，娘家必须置办梳妆台上十件头，二床绸子被，一对绣花枕头，还要配子孙马桶呢。马当先说道：“压些钱放在樟木箱子里，让出门的姑娘硬铮些。”
“文革”终于结束了，国家在政治、经济、教育等方面有了巨大的变化。柏家村也日新月异。靠造反起家的瘌痢头下台了，因终日郁郁寡欢，得了重病，一病不起，很快就一命呜呼了。人多地少的柏家村，原来挣一天工分也就三角五分。穷则思变，在星期天工程师的指导下，村里办起织袜厂。马军白天挣工分，晚上到小厂里学习织袜子，三天能上机顶班操作，干脆到厂里上班。马军好像天生对机械感兴趣，爱琢磨。机器有故障，别人休息他撮忙，看师傅怎样维修拆装，闲下来时，自学轻纺机械制图。半年时间，他从操作工升为机修工。每月工资拿到三十八元，过年发奖金，发一打尼龙袜子，赶上县城上班族的收入。
县里发文件，每个村要设小诊所。村领导研究决定：让有些医药基础的玉菡创办诊所，推荐扎根农村的华抗美，去卫校培训班学习。时来运转，好事成双。人到中年的玉菡笑了，经年的风霜在脸上刻下了细密的皱纹，稀疏的银发已爬上了头，但眼睛里仍然放出坚毅的目光。让她高兴的还有，知青华抗美和马军互生好感，正在热恋之中。
城里姑父带来的信息说：“小兵辣子退伍，是哪里来的哪里去，”提拔军官后，即便是排、连级干部，都分配安排工作，转业变为城市户口。马营长昙花一现，究竟在哪里？生死咋样？现在有条件寻找了。倘若有了结果，你就是军人家属，应该受到优抚照护。玉菡苦笑一声答道：“这么多年了，希望变成失望，马军长大了，我也无所谓啦。”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中央文件层层落实，为地富反坏摘帽子，解除精神枷锁。子女政治上一律平等，在入党、升学、参军、婚姻等方面，不得受歧视和限制。政通人和，经济发展，扶持乡村工业，富民强国，释放以人为本的积极因素，浙江似乎走在全国前列。
柏马军承包了织袜厂，和科技人员研制全自动织袜机，产值利润丰厚。华抗美在卫校结业后，回柏家村安排在诊所。这里不仅是她踏进人生十年的“课堂”，有她忘年之交的玉菡阿姨，还有自己的心上人柏马军。一年之后，通过刻苦自学，华抗美考上了浙江医学院。
双方家长磋商筹备，在抗美上学前，两亲家为子女在县城举办婚礼。亲友来宾共同祝福一对新人：事业兴旺，学业有成。琴瑟和鸣，相伴一生。在司仪的主持下，双方赠送礼物，咬苹果，喝交杯酒，满堂欢声笑语。新郎实干发展有潜力，努力把袜子当作产业。新娘敏而好学，朴实善良勤劳。隆重风光的婚礼，让玉菡感到欣慰，唯有缺憾是，如果马当先在场的话，该是多幸福的一家人呀！唉！现实也许是命中注定的。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马当先的妻子小芹下雨骑自行车，接送幼儿园孙子，拐弯处被渣土车撞死了，雨披下面的宝贝仅擦破皮肤，并无大碍。一家人悲痛不已。马当先突然失去老伴，伤心欲绝，引发旧伤，亦不能正常上班，上级按规定，为他办了离休手续，享受老干部待遇。闲赋在家的日子，孤独难受，大女儿请来家政阿姨烧饭。又替他报名，去老年大学上课，换个环境分神打岔。
柏马军成立大唐袜业集团公司，注册商标，获得进出口贸易资格。统一规格质量，联合各厂生产，按标准收购。机配件保障供应，产供销一条龙服务。华抗美已在县人民医院上班。村庄早已改变了模样，建成了通往县城的公路，家家新建了楼房。玉菡住在别墅里，烧饭带孙子，闲时阅览《杭派服饰》《康养保健》等杂志，看看电视连续剧，打发时光。
一岁年纪一岁事。玉菡对年轻时的过往逐步淡漠，柏马军却对寻找父亲的愿望愈加强烈。从浙江洞头县民政局档案、洞头列岛解放纪念馆了解到：当年牺牲的干部战士名录中，没有查到马当先的名字。几十年过去了，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当年参加战斗的所属部队，调动频繁，番号几经变化，也无从查起去向。
柏马军夫妇遂决定亲自驾车，奔赴苏北建湖高马庄寻亲。从诸暨柏家村到建湖，千里之遥三接头，晚上停车住宾馆，散步市区，顺便打听寻访。第一次来苏北建湖，白天的印象是，乡村里鱼塘、蟹塘、藕塘多。贯穿县城南北的西塘河，水清碧波荡漾，八座造型各异，具有水乡特色的桥梁，连接市区东西。石油装备、节能电光源、通航产业园等企业集群，也出现在省级开发区内。晚上华灯初放，街道宽畅整洁，市面商铺林立，晚间仍在营业，繁华热闹不亚于诸暨。街道旁银杏树矗立挺拔，翠绿色的枝叶，舒展茂盛，合欢树的花朵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宛如一把把粉色的小伞，给人们带来无限的遐想。
早起，来到高马庄村部，说明来意，村干部热心接待，都说没有马当先这个人，随后请来几位耄耋老人和退休的老校长，华抗美拆开一条利群香烟分发，柏马军拿出陈旧发黄的竖式信封，字迹虽有模糊，但依稀看出查无此人而退回的签章。柏马军详细介绍马当先，今年是七十四岁，属牛的，十六岁参加新四军，当过副营长，负伤后曾在诸暨休养暂住，在解放浙江洞头列岛战斗中断了联系……
老校长在沉思中回忆道：“二十几年前，曾有一位抗日干部回庄子，说是在建湖县湖垛镇人民医院任职。不过，他一只眼睛失明了，好像对不起号来”老校长的回想思路，耄耋老人不禁想起：有一个人叫马守礼，年龄是差不多，这户人家前辈过世了，儿孙都进了城，老家没有直系亲属了。寻访表明，医院是唯一的追寻线索。返回县城，赶到湖垛镇医院，院长明白来客是寻找失散的亲人，答复说：“马副院长是离休干部，我们习惯喊他马老。现居住在秀夫大道上的冠华路，向阳巷xx号。”信息又明细了，于是开车前往向阳巷xx号大院，叩门。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黄正林，男，江苏盐城人，1953年出生。曾插队务农、学艺，回城在交通行业工作，后转至丝绸公司供职。退休后喜欢写作，撰写了一些散文和回忆录。《蟒蛇河边》《串场河往事》《轮船码头印记》《水手的故事》《豆腐人生大富子 》《外婆河 母亲河》《松鼠放生 》等数十篇，其中部分曾在报刋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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