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农历四月初七是母亲九十冥寿纪念日，母亲离开我们已经二十六年了。我哭不回母亲，唤不归母亲，唯有跪在长长的时光隧道里寻找母亲。寻她的音容笑貌，寻她的酸甜苦辣，寻她的喜怒哀乐……
苏轼曾在《蝶恋花. 过涟水军赠赵晦之》一首词里写道：“自古涟漪佳绝地。”美丽的涟河养育了苏北一方祖祖辈辈的人，于是那一方便有了个水酿的名字——涟水。涟水县城向东北二十多公里有个戴元庄，那是母亲的衣胞之地。
外婆生母亲时，见又是个女孩，哭了。接生婆安慰外婆说：别哭，别哭，二姑娘可漂亮呢！接生婆说得没错，长大后的二姑娘是戴元庄的一朵花。窈窕的身段，白皙的皮肤，水灵灵的大眼睛，两根长长的苏联辫子抚肩拂腰，自然卷曲的刘海更是美上加美。
一家养女百家求，上门给二姑娘做媒的自然不少。因外公去世得早，由外婆做主，把二姑娘嫁给了南集乡北集村陶庄的小伙子陶万宇，那个小伙子便是我的父亲。
父亲大母亲七岁，家里贫穷，且长相也配不上母亲。外婆选他做二女婿，应该是看上父亲在城里工作。那时城乡可有着天壤之别呀！
母亲十八岁结婚，十九岁生我。我是一九五三年农历十月二十六日出生的。那天天还没亮，父亲就冒着一天大雪去带接生婆了。初次分娩的母亲慌乱之中把我生在了马桶里，幸亏有房东奶奶帮忙，一切还算顺利。母亲在世时，每当讲到这事，总要看向我并強调一下：那马桶是干净的。那年的冬天很冷，每天早上母亲都要用木棍砸开河面的冻给我洗尿布。
在盐城煤建公司工作的父亲因年轻不谙世事替别人送了举报公司领导的信，被公司开除了。父亲只好带着母亲和我回到故乡陶庄了。
从此父亲和母亲土里刨食，辛勤劳作。为了过上好日子，他们半夜起身做豆腐。每天天还没亮，父亲就挑着担子上北集街卖豆腐了。尽管吃尽辛苦，可还是过着穷困潦倒的生活。
父亲不甘心就这样过下去，他给中央写信反映情况。中央给父亲回信了，叫他找地方政府处理此事。父亲拿着中央的回信到盐城找有关部门，一切都很顺利，父亲被安排到江淮农机厂工作。江淮农机厂的梁书记接见了父亲，还给了父亲五元钱做回家的路费。父亲哪舍得乘车呀，他用那五元钱买了顶帽子戴在头上，高高兴兴地走回了家。
父亲终于又回到盐城工作了，母亲带着我和二妹在陶庄生活。刚二十出头的母亲边种地边带着两个孩子是非常辛苦的。单说吃吧！那时涟水乡下人家吃的是水粮。所谓水粮就是把玉米、麦子、黄豆等杂粮放在水里浸泡后用磨磨，然后把磨下来的水粮掺点山芋、青菜、胡萝卜煮粥吃。別人家磨磨都是两个人，而母亲只能一个人磨。
父亲每个月按时寄钱回家，母亲带着印章去南集取钱的日子是最高兴的。母亲告诉我她曾涉水过黄河去取钱，她把取来的钱放在家里的一个红皮箱里，那个红皮箱很漂亮的。
一个夏天的晚上，黄营的大姨娘托人捎信来，说父亲叫母亲去盐城。母亲把我托付给大妈，她带着二妹去了大姨娘家。到了大姨娘家才知道父亲是叫母亲带着我和二妹一起去盐城生活。
母亲不放心我，起早赶回了家。见到母亲，我哭着喊饿。母亲连忙到屋后刨了几个山芋放在锅里烀，还在锅边贴了小麦面饼，让我吃了个饱。
接下来便是收拾东西去盐城了。我曾无数次根据母亲的叙述想象着母亲带着我和二妹离开故乡的情景。
一条较宽的乡间路，路旁是高高的洋槐树，清粼粼的河水，远处当然是绿色的田野。太阳从树叶的罅隙中照进来，路上便有了星星点点的太阳花。舅舅推着独轮车走在前面，小车上放着我们一家全部的家当。
母亲抱着二妹，我顽皮地踩着太阳花蹦蹦跳跳地跟着母亲走。舅舅累了，坐下来抽袋烟歇歇。我趁机爬上了小车，任舅舅怎么哄，我就是不下车。舅舅便笑着逗我：小玉大坏蛋！我才不让舅舅呢，歪着脑袋大声回他：舅舅大坏蛋！
母亲带着我和二妹告别了生她养她的故乡去城里和自己的丈夫一起生活了，那天的母亲该有多高兴呀！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陶玉琨，女，网名小玉；江苏盐城人，1953年出生。插过队，教过书，中学语文高级教师；爱好文学和音乐，不改真诚善良清纯快乐之心性，喜欢用朴实的文字记录生命中点点滴滴的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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