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孩子

 

作  者：吉 培 坤

图  片：选自网络

 

7月24日，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连夜发布了一份红头文件：《关于进一步减轻义务教育阶段学生作业负担和校外培训负担的意见》。这份被称为“双减文件”（减作业、减培训）的通知一出来，就一石激起千层浪，引起了全民的热议。有人欢呼，有人惊恐，有人无所适从。欢呼的是中小学生和他们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惊恐的是大大小小的培训机构和中小学教师，无所适从的是学生的父母。

文件明确规定：“学校要全面压减作业总量和时长，减轻学生过重作业负担。要引导学生从事力所能及的家务劳动，开展适宜的体育锻炼，开展阅读和文艺活动。”“校外培训机构不得占用国家法定节假日、休息日及寒暑假期组织学科类培训。要补课，只能在周一到周五补，而且不能晚于21点结束。”

对于这个双减规定，大家议论得最多的是第二个，即对于校外培训机构的严格限制。这当然有一定道理。回想这二十多年来，随着教育体制改革进入误区，教育市场化、资本化、盈利化狂风四起，恶浪排空，中小学生的学习负担越来越重，休息时间全被剥夺；家长个个望子成龙，花费了极大的一笔开支来给孩子报各种辅导班，经济负担越来越重，不堪重负。而各种培训机构却赚得钵盈盆满，腰缠万贯。君不见，许多大型培训机构比如新东方、好未来等十几家已经成功上市，成了资本市场上呼风唤雨的大鳄。在这个时候，以中共中央和国务院两个办公厅的名义下发这一通知，解决这一问题，就显得格外必要，尽管已经迟了一点。

 

这一通知对于解决这个问题能起到一定的作用。首先，它将资本清出教育界。要将基础教育去商业化、去资本化。“培训机构不得高薪挖抢学校教师。”已违规的，必须进行清理整治。要补课，只能在周一到周五补，而且不能晚于21点结束。这不意味着彻底夺走了培训机构的金饭碗，要了他们的命吗？

其次，国家铁了心要解除学校内部问题。“依法严肃查处教师校外有偿补课行为，直至撤销教师资格。”国家又上了一道栓：各地学校须延长学生在校时间，不得早于各地下班时间放学。6点到9点，3个小时内要吃饭、要通勤，留给培训的时间被压缩到了极致。说得直白点，相当于砍掉了培训机构90%的业务量。

再次，国家要斩断教育培训的生源。规定“主流媒体、新媒体、公共场所、居民区各类广告牌和网络平台等不刊登、不播发校外培训广告。”这意味着教育机构再也不能给家长洗脑了。曾几何时，电视、电梯、手机里的培训广告铺天盖地。教育机构利用各种营销手段进行“教育焦虑”轰炸：什么“别人都报班了，你怎么还没报？”“你来，我们培养你的孩子；你不来，我们培养你孩子的竞争对手。”好家伙！家长们被恐吓到了什么地步？

我想起了我们家和我的孙女，不就是无数个受害家庭和受害学生中的一个缩影吗？孙女暑假后就上初三了。从小学五年级开始，我的印象中就没有双休日，没有寒暑假。不上学的日子，全部被辅导班占满了，基本上没有一天停止过，春节最多前、后三四天休息。今年7月1日开始放暑假，这一天也就是她进校外辅导班的第一天。之间没有一天间隔。语数外全补习，初二还加上物理，现在又加上预习初三化学。

 

每天至少两门课程，因为不是同一个培训机构，所以还要从一个地方赶到另一个地方。离家最近的“学而思”步行15分钟可到。远的要乘地铁，有一个点要乘9站路，从家里出发，到培训点，加上走路时间，要花一个半小时。父母有空，就开车接送；父母没空，自己一个人去。前一阶段，赤日炎炎，烈日当空，35°C高温，我们看了实在心疼。

 

我问她父母：孩子平时成绩如何，答曰：班级中上，不是尖子。我又问：必须要上这么多辅导班吗？回答：必须的，家家都是这样。照此算来，一年要花多少钱，我们没问，他们也没说过。但是，据我家乡盐城的一个侄女说过，她的孩子也是读初中，一年的课外辅导学费总共要六万多。我还听我的一个同事说过，他们家的一个人的全年工资都要用来给孩子交学费。由此可见，这是一项多么大的支出！

 

呜呼！这就是现在的中小学生的学习负担，这就是现在的父母的心理共识和经济负担。难怪现在社会上的各种辅导培训机构如雨后春笋，遍地开花，难怪现在校外辅导培训已形成产业，难怪许多培训机构还能上市融资，成了许多人在争夺的一块大蛋糕。可恨的教育，可怜的孩子，可悲的家长。

 

我想起了我们读中学时的上世纪六十年代。也是这几门课程，一个黄帆布的书包，里面就放着几本课本，轻得很。还有许多学生不用书包，一张牛皮纸包几本书，胳膊下面一夹上学校。不像现在的小学生书包就有七、八斤重，中学生甚至要用两个拉杆箱式的大书包。我们每天课外活动的时间很充沛，运动场、篮球场、乒乓室、琴房里都是学生在根据自己的兴趣爱好在自由活动。

 

即使这样，领袖还说“现在学生学习负担太重。”“学制要缩短，教育要革命。”要求减轻学生负担，改革考试方法，提倡开卷考试甚至不考试。把我们开心极了，那真是我们一段美好的时光。可是学校的教学质量并没有降低，学生的学习水平和业务能力也没有下降，同样出了很多杰出人才。现在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一个最明显的现象就是学生的体质严重的下降了。

 

我真弄不懂，问题究竟出在哪里？我们的教育专家满街都是，我们的教育专著和论文汗牛充栋，许多有识之士和普通百姓大声疾呼几十年了，问题不但一点没解决，学生负担一点没减轻，反而越来越来严重，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了！谁之责？谁之过？我感到痛心疾首。

 

同时我又想到，这个“双减”文件能得到有效地贯彻落实吗？校外培训能得到真正遏制吗？我存在一个大大的问号，学生家长们也认为是雷声大雨点小，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因为这只是指标而不是治本。本在哪里？本在我们的培养目标，在我们的课程设置，在我们的评价体系。这三个问题不解决，其他都是空话。

首先，我们的培养目标不明确，育人方向名目繁多。过去，我们讲的是培养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建设者和接班人。现在虽然口号没变，但内容增加了许多。又是德智体美劳，又是文才武略高精尖。有些学校干脆就提目标就是“考上985、211”，人人都抱着这个目标，负担怎能会减轻，作业怎么会减少，培训班怎么能放弃？

其次，课程设置越来越多，越来越繁杂，面面俱到。过去，小学生开设的课程分为主课和副课，如今不许这样叫，美其名曰：“大三门”、“小三门”，除了这些还有《健康与成长》，《道德与法治》，《科学》等等教材，塞满了小学生的书包，有些学校还开发了许多地方教材。中学更严重，都排上课程表。这不是教育主管部门的责任吗？完全加重了学生的课业负担。

第三，评价体系完全围绕考试成绩转。名义上不准按考试成绩排名次，实际上暗中照排不误。上面排学校名次，学校排班级名次，班级排学生名次。成绩好就是好学生，考上名校多就是好学校。全社会也是崇尚分数至上。一考定终身的观念根深蒂固，学生只能负重前行。

所以就出现这种现象：减负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可是学生的书包却是一年比一年重，课程开设一年比一年多，考试题目一年比一年难。在这种压力下，作业怎么会减少，校外辅导班怎么能不上？上面喊了多少年，严禁在职教师私下有偿补课，一旦发现，一票否决。惩罚不可谓不严，但毫无效果，因为社会有这种需求，家长有这种需要，所以这些制度、措施、惩罚只能是形同虚设。那么，这一次以中央和国务院两个办公厅名义下发的文件，能不能真正起到作用，我只能表示怀疑，我们拭目以待。

我只能再喊一次口号：救救我们的孩子！

【作者简介】好人一生平安（网名），男，江苏盐城人。1948年生，1966年盐城中学高中毕业，1968年上山下乡。1969年到1977年先后担任大队和公社民办教师。1977年恢复高考后，首批考取江苏师院（现苏州大学）政教系。毕业后回到家乡担任盐城师专（后升格为盐城师范学院）政教系教师和教学管理工作。2008年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