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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明||走过那长长的土壕

走过那长长的土壕

文/白月明


(一)

在我的记忆中,姥娘就来到这个距家乡南面十多里的村庄。在母亲早年那断断续续的回忆中,母亲的父亲和她只度过十一年的美好光阴就散手走了,而姨和舅更只有几岁。她们的爷爷害眼病又成了一个盲人,四爹比侄女也大不了几岁,姥娘拖着三个年幼的孩子在那个没有“顶梁柱”的家庭里,是怎样艰难而心惊胆战又心惊肉跳地熬过来的,也不曾记得坚强的母亲在我面前提起,无法想象。我只知道从小就心灵手巧的母亲十六岁便嫁与头上还带着毡帽的父亲。那时,父亲刚从部队回来做事干活更是雷厉风行,那也是父亲一生的凤格。看着这艰难的一家人,二十二岁的父亲挑起水桶就下沟,拍满粪垛就上梁,我想老娘那时脸上露出的是欣慰的笑容。五年后,姥娘带着还没有成年的姨和舅,来到了苍儿窊。在这里又生了二舅和三舅。两舅在他们十几岁的时候,他们的父亲也走了,姥娘就是这样的命,青灯伴她度过了半生。在那个苦难的贯泉长大便嫁与父亲的母亲,于我觉得姥娘现在生活的这个村庄才是我真正的姥娘家。因为那是我生命当中除故乡外永远抹不去的又一个村庄。

姥娘,在外地人听来,好像是说他的母亲,但于我们却是母亲的母亲,也是他们心目中的外婆,那是比娘更老的娘。城市人管母亲叫妈妈,听起来很轻巧也很亲热。乡下人却叫妈——,简短有力,叫得亲切而深刻,什么都离不开妈,而书面称母亲又显得庄重。我的母亲有永远做不完的针线活,子女多她又爱好,做不完做不了就到南面十多里地的姥娘家找她的母亲我的姥娘。姥娘和母亲就这样迎着日出,借着月光给我们姊妹和舅赶制冬天的棉衣鞋角。

每当母亲想了她的妈,或有事要请她的母亲时,就顺着村南那座形似馒头的山,上一道坡下一道梁,然后走向一个深深的土壕,下了土壕眼前豁然开朗,一个不大不小的村庄就映入眼帘,姥娘家终于到了。不过,我们五个外甥什么时候想去姥娘家,那得看母亲的心情。想引谁啊,谁能去。上了学的要等假期或正月十五才能去,小点的只要听话,每每总能去。我有一次却听错了话,等我明白过来母亲已坐着骡车正爬馒头山。我急得去找二姐和明哥,明哥二话没说,拉着我就直奔馒头山,我们俩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直到过了山梁才追上母亲。但我也留下很长时间的气紧毛病。好几个“六一”儿童节不能参加赛跑。

一进姥娘家村,北面土圪塄上住着姨和舅家,再顺坡往南面走下去,进了一个石门洞就是姥娘家。姥娘早已在家里等不得我们到了。一座石卵铺就的院落住着两家人,一进门西面是姥娘家,东面是支书家。各走各的大门。我们那时管支书叫舅,两家人住的很融洽。

有一次,赵家的后生戏弄我,姥娘就去找他,告诉他这是我的外甥,不让他欺负我。年纪大了,姥娘不能参加队里的生产劳动,就给社员们看孩子。那些娃们也很有良心,大了一回到村里总去看看姥娘。在我记忆中,姥娘已孤身一人养着这个家,但我从没见过姥娘流过泪,总是笑脸面对人和事。本县当年的这个"大寨村”,为了勇夺高产只种谷子不种莜麦,小米吃的人们头昏眼花,而姥娘把仅有的一点莜面留与正长身体的舅舅们吃,坚强的姥娘硬是将这一家人安排的稳稳妥妥,给舅们和姨各自成家立业。从姥娘家到姨姨家要爬一段鹅卵石铺就的长长的小路,上了那个土圪塄就到了二姨家,推开那个沉重的木头大门,二姨早巳站在高高的沿台上满脸笑容让姐姐、外甥们慌慌回家(那时的正腊月的天气特别的冷,怕冻坏我们)。姨光景比较殷实,四合头院子住着姨她们一大家人。我也常到那里玩耍,总能吃到二姨可囗的饭菜。二姨锅头上顺墙挖了一个小橱柜,按了两扇小小的橱门,我总要好奇地看一看。正月里走亲戚,二姨家房前住着舅舅家,舅舅工作在外,一年难得回几次家,几间木料小正房妗子收抬得很整洁,很有工作人员的气氛。

农业社时,人们虽经常吃的是家常便饭,但姥娘的饭和母亲做的一样好吃,尽管有点咸。姥娘七十多岁还到城里给念书的小表弟做饭。舅要在村里种地,顾不得孩子,这个责任就落在姥娘肩上。这也是现在农村的一个普遍现象,农民的一个无奈之举。乡村教学倒退,村里空着好房到城里租着赖房住,花了钱有时也惯坏了孩子,真是得不赏识。孩子也缺乏真正监护人的看管和教育。许多聪明的孩子放浪了。好在表弟懂事,没有辜负他家人和奶奶的希望,大学毕业找了一份安稳的工作,已经成家立业。

早年前,村沟底住着母亲的姥娘,也很会做饭。姨回忆说,一锅熬山药片子,葱花也要几次放,锅巴巴放着个葱碗。我小时候见过姥姥的像,一个大脸盘的慈祥老人。我很小的时候,母亲一到姥娘家就拉着我站在高高的水塔上,望着沟底的姥姥家暗暗流泪,我一动不动地陪着母亲,母亲久久凝视着不肯离去。

大约十四岁那年的冬天,一个清冷的有残雪飘零的早晨,母亲引着我离开了姥娘家,回去过年。我再没有到那里去耍,但不管我走到哪里,总忘不了姥娘那关切的眼神,还有她给在外念书的我捎去的那一摞摞干粮。多少个夜晚,总是姥娘把我那清清的长梦填满。

一晃又十几个年头过去了,姥娘终于回到她阔别已久的老屋,姥娘得了重病。随车带回了我那二斤半现蛋糕,听说也没吃几囗姥娘不久就离开了人世。连同我记忆中她那满炕的针线也消失的无影无踪。无法消失的是我的记忆,有姥娘的记忆在,我心底踏实,不怕走弯弯的长路。

(二)

姥娘的丧事办的很是体面,姥娘劳苦功高,八十岁寿终正寝。高家族下人齐来帮忙,将丧事办了七天七夜。整个丧事由表爷爷和父亲他们操持,摆斋那天,烧纸吊孝的人们络绎不绝,人们带着敬仰的情绪,缓缓的来,缓缓地去,挤了满满一院子的人。

姥娘的棺材停在她的老屋里,就近堂屋门搭着灵棚。正面摆着各种纸货,有前后四合院,铭镜、金银山、童男女、汽车……上面挂着两层绿绒,吊着彩灯,纸货前摆着亲家们的大供,正中放着姥娘的黑白照片。灵前两边摆着外甥们送的花圈。当院铁丝上吊着长子、毛毯。学生们的念书桌摆了一院,东面墙下立着灶,女人们高声大叫忙着炒菜;南边吹鼓手嘀嘀嘟嘟吹个不停,拜灵吊孝的人走了一茬又一茬。等到中午开了饭,我看舅舅他们精神都挺好,高兴地招待着亲朋们。饭吃到大半的时候,我已吃好,心里却总是沉甸甸的,我一人悄悄走进了老屋,望着姥娘的棺木,一股异样的感觉涌上我的心头,我对着姥娘的棺木深深地鞠了一躬,木然地久久坐在炕沿上,当我回到院里时,席宴也大部分散去。舅舅们这才就长椅上躺下,疲惫地睡着了。

不知不觉中,在嘀嘀嘟嘟的唢呐声里,送去了凄凄长夜,又迎来一个寒雾弥漫的黎明。姥娘真的要永远离开我们了。随着人们一声震耳的长呼,姥娘的棺木一跃出了老屋。锣鼓唢呐齐起,一口裱红的棺木在麻衣白衣的簇拥下,出了院门。后边是密如蚂蚁的村人为姥娘送行。表弟更是难舍他的奶奶,他还小,奶奶再也不能给他做饭,照料他了。他已再发不出哭的声音,只是喉咙里不时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嗷——嗷——。他泪如泉涌,洒落在姥娘的棺前。人们去拖他,却怎么也拖不开,他不相信奶奶就这样走了。他歇斯底里地发出一丝丝沙哑而颤抖的呼唤声:奶奶……奶奶!表弟的呼喊,使得满街人涕泪横流。

辰时整,姥娘的棺木在村西那个山坳里落土了,黄色的土地上跪着密密麻麻送行的人们。这时,雨过天晴,一轮灿然的太阳喷薄而出,阳光慷慷慨慨洒满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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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明||我做木匠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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