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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有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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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3年第六期电子版
岁岁年年，花开灿烂。时光经过农历新年的时候，让人由不住多了一些记忆和向往，似乎在村庄里的时候，思绪更能够静默下来，能让一个人自由自在。
壹
新年的村庄里处处散发着一种思乡念乡的味道，因为村庄是一棵树的根，是一个人的念想和魂。春节前夕的微信朋友圈里，即使是一向沉默寡言的亲人们也会发出心声，“回到家里，心情和天空一样蓝；凌晨到家的第一件事是喝碗辣汤……”还有亲人们的惦念，心直口快的父母会说，“钱挣多少是个够，有钱没钱都早点回来过年……”
回家的感觉是温暖的、踏实的。虽然那些老瓦房的房顶变得灰暗、显得苍老，但石头砌筑的身子骨依旧硬朗坚实。庭院里的腊梅花正淡淡地开放，如柔荑如凝脂般透着光亮，散发着芬芳。咫尺天涯，一个个漂泊的心唯有在村庄里得以安顿，他们从天南海北的地方，向一个方向汇聚，那个方向是家。
纵使在小县城里工作，距离村庄不足40分钟的路程，我却因为工作上的庸人自扰，加上孩子星期天还要在各种辅导班、特长班里的追赶，回乡村的时间不多。唯独在“新年”这个点上，每一个孩子都会踏着急促的节拍回家，那个安放魂魄的地方。车子驶入村庄的时候，会觉得我们正依偎着父
母的臂腕，特别有依赖感。
天空是蔚蓝的，风是柔顺的，鸡鸣狗叫声都是记忆里的腔调，没有一丁点的改变。那些留守的孩子惦念着在外的爸妈，牵肠挂肚的、无时不刻的；也正如父母牵念着在外的儿女们，唯愿他们一切安好，唯愿早点回家、多住上几天；也如乡村里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无论你任何时候步入村庄，她都待你如初如常，如你回望她时的目光。
村庄里会生起一炉一炉的柴火，有亮光、有草木香味、有热气腾腾的气息，围着炉火有一天一夜都说不完的话语。黑白电视里有下午连播4集的港台武侠连续剧，《射雕英雄传》里的郭靖和黄蓉把江湖演绎得风趣幽默、无限神往。
曾经和小伙伴在风雪中去三线厂捡鞭炮，做那个年月中快乐有趣的奔跑少年。如今，那个三线厂和平日一样冷清，村庄的孩子的孩子们不需要再去慌着拾炮，他们欢快地点燃礼花，村庄的夜空绚丽灿烂。孩子们还拼出爱心、开心的造型留影，那影像就是昨天的我们。
那些烟火味，那些笑声，那些低语，都有一种淡淡的香甜，还有一点莫名的伤感。
贰
夜色能让村庄沉醉，烟花能把村庄点缀。
春节的村庄有一种酒香的味道，风味独道、历久弥新。印象中村庄里有酒的时候不多，一个是村庄遇上了谁家的红白喜事了要上酒，另一个便是过年的时候会上酒。从不喝酒的父亲会在过年的时候买两瓶孔府宴酒或是心酒，家里有客人了敬重地倒上两杯。
用现在的思维审视村庄的酒味，应该是盛着一杯礼遇，清透彻明、一杯见底，从没有过世俗和媚骨。
村庄的热情和礼遇，可以从一杯酒管窥。那时候喝酒论小黄盅，一斤酒刚好一百杯，十钱一两，一钱钱地喝，五魁八马地吆喝着喝，不像现在论箱论两喝，所以能从午饭后开始喝个拐弯到天黑。当然，村庄是一直论理地喝，既讲敬意和诚意，不喝便罢，敬到为止；同时又讲心情和豪气，或许是通过喝酒猜枚展现出好人缘和好气势。他其实就是一个为人之道，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敬我一丈、我敬你到天上；就是一个精气神，过一家人要敞亮亮的、坦荡荡的。
村庄的色彩是一种暖色调，以温姓居多，一个能温暖人心而又友善相处的村落。村庄之前曾多次作为抽检单位通过了国家和省市脱贫攻坚检查验收，因为有脱贫车间，因为有整洁的村容村貌，这是春节酒场上乡亲们彼此共同的骄傲。前年家里翻修房子，灰砂场占用了邻居的菜园地，邻居说啥不要补偿，“几畦青菜值啥钱？要钱就是不要亲情和脸面了……”年节里的一杯酒就作了补偿，同时又把这个情份酝酿得更加醇厚。如酒作引，浓情满溢。曾醉卧在一杯酒里，和亲人们深深的依偎，我们共枕了一夜年节的梦想。
村庄有更多的灵性气息，像一个人的眼神和笑意。庭院里的紫竹、桂树和杏树静观夜色和白昼，鸡鸭猫狗洞察秋毫，一风一摇曳，彻夜长明灯，那些光亮灵性相通、相互印记。就说那条叫“虎子”的一岁大的大黄狗，初二去村庄西边的黄土坪给爷奶和母亲上坟，仅去过两次的虎子跑前领路，竟然一气到母亲的坟前。点燃一炷香、焚烧一沓纸钱，也许就是一个心灵的慰籍，一个愿望在年节的念叨里应验实现。把灯点燃，就能照亮我们彼此回家的路，来去皆坦途。
我开始倍加喜爱这个村庄的一切，诸如来这个村庄做客的表弟。姑舅老表，同年生、小我俩月，每年初二都会来看望老父亲，就是表弟的姑父，他的姑、我的妈已去世许多年，我们却有很多的话题，沾巾共语。表弟送了老父亲红包，他坦诚地说，“虽然我在外打工，但收入要比姑父多得多。舅已死，姑已埋，咱老表们要常往来，坚决仇视那种从此不再来……”两瓶酒分下肚的几个老表们既是动情生情，又是分外的坦荡坦诚。那些话感动人心，让我想象起了母亲和大舅已经在天堂相遇的情境，我们已相隔数年，容颜却从未转变；这让我倍加珍视眼前的亲人，我们在这个人世间还有血缘在延续，还有最深的情感在彼此温暖。珍惜当下、珍爱亲人、珍重余生，去在乎和敬重彼此，挂念一生一世、来生来世。
村庄的人情味简洁、纯粹、直白，就是三尖山和南山坡之间的1200多口人家堆积的坚强依靠。那种情感能让人安然入眠，能让人在落寞的时候找一个回家的理由。把那些至亲至爱的人们珍惜，谅解我隐去他们的称呼和名姓，毕竟是一家人，都在那个村庄里。
村庄是一个双向路口，她会有人来人往，会有聚散离合；她会有烟火温暖，会有芳华灼然。在那些记忆和时光的滤镜下，我们其实一直生活在美好的相望守住里，一种不离不弃的情怀里。只是在这个年节才感悟到，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叁
一枝腊梅别在春节的枝头，村庄便有了花开的声音。暗香铺开舒展，那都是努力的姿态和模样。
无论是甚欢还是落寞，年节和往常的日子一样，不经意地来，不经意地去，没有一个春天不会到来，也没有一朵花开会缺席。只是大多时候我们只记得花开的味道，却忘记了花开的声音。
村庄里有一种情结是倾听。那些倾听陪伴着阳光和夜色，陪伴着村庄最宽厚的胸怀。
城市的繁华一度掏空了村庄的活力，唯有在过年的时候，村庄才活泛起来。回家的人喜笑颜开，无话不说，没有心机和隐私。关于收入，是一个绕不开的话题。曾经的伙伴们在工地打工的不少，大家普遍感受到疫情后房地产产业的不景气，相关行业萎缩，钱难挣，得吃苦，得咬着牙干。昔日的伙伴们已生白发，言语却平和，不紧不慢的。正视和接受现实，是适生的最佳方式。这一点我非常钦佩，也是回村庄过年的最大收获。谁都得接受劳苦和煎熬，像田野里的庄稼，你不去用心伺候，它就不会颗粒饱满。这个话题有点让人羞赧，正像遇见孩子便问考试的成绩，好在我们是一家人，同在一个屋檐下，惺惺又相惜，并没有去打扰别人的幸福。生活中没什么大不了的，再难咽的苦，睡一觉都咽下去了。那些田间的小麦正在动长，你肯定看不到他努力的样子。他们只管努力，我们也是。
村庄是坦然的，你说啥他都听，像山坡陪伴风声，又如那些不经意的花开。玉兰树的花蕾已经在春风里蠢蠢欲动，都是耐听的好消息和明了的感悟，他们都已经那么明了了，花开总在寒冷过后，春风会送来佳音。过去的一年里，堂兄的孩子在西安开火车，收入可观，有了固定的工作让他格外踏实，新的一年里争取娶上媳妇，成个新家。遇见一个曾经坐在教室里听我讲课的学生，如今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说起了孩子的成长，大孩子已经上了高中，有点粗心，期盼明年能考个理想的大学；小的是个闺女，上初中，儿女双全，他努力挣钱就是为了孩子们。幸福从不亏欠努力的人们，如同并不肥沃的田地养育着村庄，我们的生活都会越来越好。
苦水泡过的日子，格外铭心，也分外让人感恩遇见良善。
小建是大舅家表哥的孩子，称呼我大表叔。我们聊了一个多小时，我很赞赏他的努力，那些流汗流泪的日子过去了，生活总是甜蜜的。如今他一个月有万把块的收入，当地政府设置了农民工学校，老大随他们在那里安心地上小学，老二由我的表哥表嫂带着，他们轻松了许多。小建说他工作最累的时候，一天要手工切四百多份外卖的菜，他累得想哭想回家，不过都挺过来了。老板待他很好，不断加薪，还善解人意，他知足感恩。我共鸣他的感悟、敬佩他的努力，凡事踏踏实实，待人坦坦荡荡，感恩他人，勉励自己。
清晨的时候，我沿着当年上学的小路转了一圈，南山坡披着清新的衣衫在晨光中静默，不急不躁；那些柳树在乱石中坚强地成长，没有任何疲劳的样子；青青的麦田、碧绿的菜畦，都是心平境明的样子。炊烟是村庄最好的陪伴，也是村庄最美好的味道。烟火人间，百味人生，个中滋味，唯有自知。
村庄在风轻云淡中静静地生活，此时已是霞光万丈。
清脆的鞭炮声久远又贴近，那是要送别还要离乡的人们。村庄的年节在离别时闭关守寂。春风里，我们各奔西东，各自安好。袅袅炊烟里，村庄待等你我的归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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