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电话

          前几天，母亲打电话问我，周末回来吗。我说，定不下来，要看看周末工作怎么安排。母亲说，周末是母亲节，回来吧。我知道母亲节，也想回去。母亲很少提这样的要求，特别是和自己有关的节日。近几年来，可能年龄大了，母亲有时过节前会问问我们。以前，母亲过生日，还总是说，没时间就别往回跑了，来回路上很累。我知道，母亲想我们，又怕影响我们的工作，每次问甚至有些小心翼翼的。

         我知道，母亲又会做一大桌子菜了，又会提前算计着了，又会一趟又一趟的去菜市场，买这买那。

        近几年来，母亲的腿疼得厉害，走起路来也一瘸一拐的，平时也很少出去活动了，每次劝她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母亲总说不用，可看到母亲走路时疼痛的表情，还是劝她去检查检查。几次查下来，开了药，打了针，母亲的腿疼也没有好多少。再要去，母亲就总说，还检查什么，人老了，就这样了。每天，母亲就这样忍着，忙里忙外。

         我工作在外地，离家有一百多里。没到周末，母亲总会在午饭前打电话给我，问我回家吗。听到我说回去，母亲声音里的快乐，总能那么清晰地感觉得到。有时候忙，回不去，母亲就会问怎么吃饭，做什么，然后就是嘱咐，不要吃凉的，回去自己做点小米粥。其实，每次给母亲打电话，母亲都会问这些，都会嘱咐这些。这些同样的嘱咐，每次听着，心里暖暖的。有时候，特意在饭前给母亲打电话，就想听听母亲的嘱咐。知道那个时间母亲会在厨房里忙，也知道母亲肯定会听到电话铃声的。听到母亲像以往一样问我怎么吃饭，做饭了吗，我就会告诉母亲，我要做什么，有时候问问母亲哪个菜怎么做好吃，母亲就会在电话里一点一点地教我。听到我说知道怎么做了，母亲有时候还会夸我，我心里的感受，真的不是高兴就能说得清的。都不再年轻了，隔着长长的距离，感受母亲带给的温暖，觉得自己还是当年那个小小的孩子。

         过不了几天，我总会给母亲打个电话，问问家里的情况，问问父亲的身体，问问母亲的身体，母亲总会说，没什么，都挺好。电话里，我能听得到家里电视的声音，传过来的是父亲喜欢听的戏剧节目，咿咿呀呀的唱腔，听不清内容，但我仿佛能看得见父亲坐在轮椅上的样子。这些日子，父亲耳朵有些背了，有时候，我们在一起说话，父亲有些听不到了，看电视时，声音也开得大了。听着母亲问这问那，听着家里那些熟悉的声音，心也似回了家，好像又坐在母亲的身边，看她认真地研究手机里的功能，好多知道我们一些。

        母亲总说，没时间打电话，就发个短信，我会看短信。我知道了，就放心了。每次外出，母亲的电话总是不定时地打过来，问我们到了哪里了，吃饭了吗，住下了吗。听到我们的消息后，母亲也不多说什么，只是说，知道了，就挂了。有时候，就给母亲发个短信，尽量详细地说说情况，我知道，母亲会看得很细，不想让她自己再去过多地猜测。现在，母亲会用微信了，我们有什么情况，会在我们家的群里发照片，发视频，母亲不仅能看到我们的样子，还能听到我们的声音，有时候，会和父亲一起看，边看边笑。

        父亲生病后，一直是母亲照顾他。母亲的生活就以父亲为中心，每天忙忙碌碌。每天早晨，母亲会拉父亲起床。母亲会拉住父亲的一只手，然后说使劲儿，一、二……，父亲另一只手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多少次，我来拉父亲起床，学着母亲的样子，可父亲总会被我拉的身子转到了一边。这么多年了，母亲每天拉父亲起床，母亲和父亲的那股默契劲儿，还真的不是我们能做的到的。

         每次吃饭前，母亲要给父亲打针吃药，这些年，母亲成了一个称职的家庭医生了。父亲静静地等在那里，看着母亲拿出针管，调好单位，再拿出棉签，擦擦要打针的部位，然后熟练地扎了下去。母亲的动作很轻，父亲基本没有什么感觉，只是静静地看着。然后，母亲再把各类药片一一分好，放到父亲的手里，父亲喝口水，咽了下去。有时候，母亲忙着做饭，可能会忘了给父亲打针，等到吃饭了又忽然想起来，就不住地埋怨自己。我就问父亲，自己怎么也不想着，没打针也不知道提醒一声，父亲只是笑笑，也不辩解。母亲会有些生气地说，他什么事自己想着了。有时候，母亲在忙着，会让父亲给我们打电话。电话通了，父亲会说，母亲让他打电话问问我们什么时候回来。想起小品里的话，孩子到家总是问妈不问爸，就算是问爸，也是问“爸，我妈去哪里了？”想想，可不就是。

         父亲的生活很规律，上午看报，午睡后喝茶，晚饭后看戏曲。母亲的生活也很规律，上午收拾房间，下午陪父亲喝茶，傍晚去小区附近的菜市场买些时令蔬菜，晚饭后和父亲一起看戏剧。当然，一日三顿饭，都是母亲来做，母亲做饭时，父亲静静地坐在客厅里，有时候看报，有时候看看窗外。

        可每一天，这样的日子依然如平常一样，父亲还是看着母亲忙忙碌碌，母亲细心地打点着所有的生活。日子，就在这样的平静中演绎着最真实的温暖。有时候想，母亲太累了，可看看母亲，忙碌后反而感到满足的表情，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真的读懂。

        母亲每天出去时，总要把家里的电话放在父亲能伸手够的着的地方，母亲担心有人过来，父亲不能开门，也担心父亲有什么事。母亲的手机就放在自己的包里，手机的铃声总是调到最大。其实，母亲出去也就一会儿，就匆匆忙忙地回来了。

        生活就这样平静而从容，细数每一个平凡而平淡的日子，感受和母亲在一起的每一个细节，总能感受到岁月静好而又温馨、富有。习惯了有母亲关心着的每一个日子；习惯了临走时，母亲给带上各种吃的用的；习惯了听母亲一遍又一遍的嘱咐，虽然我知道自己能够做好；习惯了听听母亲的声音，听听家里的声音，那一刻，没有了距离，只有家的温暖笼罩着自己。

         我在手机里，把父亲和母亲的合影设成了头像，我愿意看着母亲的笑脸，听着母亲的声音，然后，和母亲说说也听母亲说说那些平淡的日子里的平淡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