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是往土里插根木棍都能开出花来的。
我一身粗布衫,一顶宽沿草帽,赶早去种树,顺手还抓了把糖放兜里。坐在埂上,戴上粗布白手套,嘴里含颗糖,给每一棵枇杷树苗修根去叶,耳边是或远或近的鸟鸣声,声声都是甜蜜的爱情。一只白鹭忽得扑扇着翅膀落进树冠,不见了,惊鸿一现。犹如千年之前的一瞥。
他们都有些看不起我,我只是一个拿笔杆子的教书先生,田间地头的活他们才是王。他们就时不时来指导我一下,我很听话。慢慢地枇杷叶落了一地,起了绿的山丘。
近午,阴的天放了晴,我们找来砖石拼起了桌子凳子,在田间野餐,爷爷带了酒。
小时候农忙,爸妈也在田间地头吃饭,我送的饭。那时的草很嫩很绒,一股好闻的味道。爸妈一边吃着饭,一边看着自己的田地,眼里是秋天的收成。土地总能承载得住农人的希望。
浇水,不需要技术。他们嘱咐我浇透需要两粪舀子水。我浇上一舀水,水瞬间渗下去,还冒着泡;再一舀子,那树像喝饱了一样,水向外流出去。那些惊蛰醒来的小虫慌慌张张地逃开去,我看不清它们长什么样。我浇一路,追了一路的不知名的小虫子,小蟋蟀居多。
有一粪舀子浇下去,水渗下去后,一尾小鱼在翻跳,我赶紧将它放回水里去。再舀水就先拍打一下水面,让水里的小东西们先逃开去。
青苔伏在水底朦胧飘渺得像一个清梦,爷爷说水太贫了,水肥就长不出这青苔来。那会不会长出蝌蚪来?爷爷说那得看田鸡们会不会在这里产卵。我期待那些小黑点儿聚集着游来游去,很欢快的样子。它们游着游着就长出四肢,跳出水沟,到最大的世界里去了。特别神奇。
奶奶今天也很神奇,居然可以在水沟间跳来跨去,身手敏捷得像个大侠。我们都惊呆了。我从来都是绕着走,从没敢跨过一个沟,总觉得一跨,准掉沟里去了。奶奶却轻描淡写地说,这不是很简单吗?
而最神奇是一只小兔子不知从哪窜出来,冒失地撞上了爷爷的铁锨。四目一对。爷爷吓了一大跳,小兔子也吓了一大跳。只一刹,小兔子撒脚窜进旁边的树林里了去了,不见了。
我哈哈大笑,寓言故事居然是真的。爷爷则说他天生好运。
而我与爷爷的浇水则像龟兔赛跑。我是乌龟,一刻不停;爷爷是兔子,总坐着休息,还比我快。最后才发现我那一垄种得枇杷又多又密,他那一垄少而稀。赛道不同。我又大笑起来。
爷爷总在说:浇水,赔土,回家!浇水,赔土,回家!浇水,赔土,回家!“回家”总被说得很上扬,我又大笑不止。天很热,他又胖,他吃不消了。
树种到尾声了,爷爷喊哥来浇水,对我说:你走回家比浇水合算。我更是笑得止不住得大声。
转身离去
我身后新栽种下的树
瞬间扎根抽叶
拔节而上
留在那儿的笑声
春浪汹涌翻滚出繁花似锦
我将自己种在春天里
每年的每年
都将有一个青葱蓬勃的我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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