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看花额犹热，雪里埋剑手尚温

无题

我将不能和你说起近年之旅程
邈远、错愕而险象丛生
尤其其情其景
往往不可重现与追思
譬如三年前自塞北归来我
夏夜，酒洌
这样的诗句，今时我已不复能作
——「雨中看花额犹热，
雪里埋剑手尚温。」
何也？
不复道也
我将不能和你说起各时之爱恨
如梦，却比一切痛更真
譬如十六年前
桃下撑伞的人
她的红裙曾比一切红更红
然树死伞毁更如何问？
罢了
不足问也
此去风烟俱净
我将不能和你说起渐忘之平生

十年后重到杭州，正逢春日，偶然在地图上见到「分水」「潜川」这样两个地名，便想着去走一遍。我和朋友说，「你看，这两个地名，多像是在说一个人淌入河流，然后又潜入山川」。我隐约觉得自己正是这样一个人，时而趟河，时而入山，哪怕我的身体更多时候都是在城市中。等到我再看仔细一点，才又发现，原来所谓分水，分开的正是富春江。

大概每个为中国古典文化心动过的人，心里都曾有过「风烟俱净」这样的景象或心情。我想，我终于是要亲自去走一遍，看一遍了。

这些年走过许多地方，回想起来，已无法再与人说起。因为彼时的情形与心境永不可重现。雨中看花额犹热，雪里埋剑手尚温，你知道为何吗？你也许知道，但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少年时读陈与义《雨中对酒庭下海棠经雨不谢》，「天翻地覆伤春色，齿豁头童祝圣时。白竹篱前湖海阔，茫茫身世两堪悲」，记得钱钟书说，颈联一句，笔力甚至压倒杜甫。那时候我是不解的，只觉得雨中对酒看花，实在恣意畅快，画面亦好看。即便到了现在，我还是有这样的心情，茫茫身世，纵然悲却更有乐趣，不是吗？因此，我似乎更喜欢窦梁宾的《雨中看牡丹》诗，「待得天晴花已老，不如携手雨中看」，人生短促，雨雪亦何妨？

春雨绵绵，愿诸君都有雨中看花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