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独酌杯中酒,抱病起登江上台。
竹叶于人既无分,菊花从此不须开。
殊方日落玄猿哭,旧国霜前白雁来。
弟妹萧条各何往,干戈衰谢两相催。
注:
竹叶:酒名,即竹叶青。
无分:无缘分,指自己不能喝酒。
殊方:异乡。
玄猿:黑色的猿猴。
解读:
这组诗虽曰《九日五首》,但其实只是四首。作于大历二年(767)的重阳节,寄寓了诗人的思乡之情。
登高、饮菊花酒都是重阳节应时的节令风俗,杜甫也不例外。可是,诗人在自己把酒杯斟满的时候,却发现今年的重阳与往常有些不同,原来身边居然没有了伴侣,自己竟是如此的孤寂。且诗人自己身体多种疾病缠身——疟疾、肺病、风痹、消渴(糖尿病),自己已然不能喝酒了。独对一樽酒,却全无饮兴,酒是喝不成了,那就只有掷杯而起,抱病登台,聊且应景,以度过这重阳佳节罢了。
首联写喝酒不成,无奈何之下只得登台。诗人满腔的抑郁之气顿时全部发泄到了触目的菊花身上,于是带着强烈的主观情绪和意愿,写下了任情使性之极的话语——“竹叶于人既无分,菊花从此不须开。”既然美酒与我无分,菊花又有什么值得去欣赏的呢?还不如索性就喝令菊花从自以后也就不要开放了吧,以免惹人无端生出许多愁思。这一联在对偶技法上,也颇为后人称道。诗中的“竹叶”即是竹叶青酒,以酒对花,词性不属,但诗人借酒名中的“竹叶”与“菊花”作之面相对,这是中国古诗中所谓的“借对”。
颈联描写的是诗人登台后的所闻所见。“殊方”与“旧国”对举,可见诗人游漂泊之远。“玄猿”点出诗人眼前所处的地理位置,并借此发无限的凄情悲怀。这极容易让人联想到郦道元《水经注·江水》对巴峡哀猿的描写:“每至晴初霜旦,林间寒肃,常有高猿长啸,属引凄异。故渔者歌曰:'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白雁”,比雁略小,古人见其来临则知寒霜已降,所以亦谓之曰“霜信”。诗人因以点明时序,并由“见雁”而生发“思乡信”,这样诗人的情感就由“殊方”迁转到了千里之外的“旧国”。依托着字里行间隐约闪现的羁旅怀乡情丝,诗歌文本在时空上的跳跃、转腾也就自然被贯联成一个艺术整体,相融无间,浑然天成。
尾联以质实的口语直抒胸臆。诗人因见“白雁”,思及故乡,更进而念及家中兄弟姐妹的分散。在战乱频仍的岁月里,亲人各自蓬转流离,音信杳无,再加上“干戈”“衰谢”无情地催促着人渐渐地老去、渐渐地死去,能不发出“弟妹萧条各何往”这样的哀叹吗?
附:
其二
旧日重阳日,传杯不放杯。
即今蓬鬓改,但愧菊花开。
北阙心长恋,西江首独回。
茱萸赐朝士,难得一枝来。
其三
旧与苏司业,兼随郑广文。
采花香泛泛,坐客醉纷纷。
野树歌还倚,秋砧醒却闻。
欢娱两冥漠,西北有孤云。
其四
故里樊川菊,登高素浐源。
他时一笑后,今日几人存。
巫峡蟠江路,终南对国门。
系舟身万里,伏枕泪双痕。
为客裁乌帽,从儿具绿尊。
佳辰对群盗,愁绝更谁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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