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川的诗（9首）

 

一、清水湖听水

 

清水湖很年轻。两岁

纯洁如婴儿的唇。眉毛。瞳

但她的思想很深邃

她告诉飘飘荡荡的过客——

 

雾是从土家寨子的井里长出来

土家姑娘是从岐耀山的土里长出来的

映月洞的歌声是从龙缸的缸里长出来的

还有那汩汩不绝的泉水

那是从小龙女和樵夫的心底长出来的

 

二、龙缸

 

汩汩而来的传说

遥远。悠长。从白垩纪到此时

沿着龙缸陡峭的边沿。浸染

 

于是，一挥手就成为国画

写意是漂浮的鹰，泼洒是凌空的云

勾勒是矗立的石笋，以及湖面荡漾的霞光

 

来来往往，熙熙攘攘

窈窕龙女，化身土家姑娘牧羊的长鞭

时而扯下云雾，时而酥软梦乡

 

三、石笋河

 

流淌就流淌。偏偏

来些凶狠的咆哮，再糅杂那么多的妩媚

让本就复杂的情绪，荡漾于浅浅的涟漪

 

迎面而来的，也许是幻想，也许是诗雨

就鞠一捧盖下坝的电波

品味远古原始的羞涩

 

就这样飘荡，以为转折就能够改变

其实，终不能预料悲伤与欢喜

结束，仅仅才是开始

 

四、老寨子

 

天地阴阳，和谐了无穷的生命

幻化为青石土砖。垒积

或者灰飞烟灭

 

矗立。守望。沉默。

看匆匆忙忙的过客，听拉拉杂杂的倾述

在八卦图旋转的间隙。冷静——

 

不要计较，也不必期待

采撷一缕天地的灵气就可以了

亘古的是历史，永恒的是明天

 

五、有一种雨只适合在四月里下

 

有一种雨只适合在四月里下

如同十八岁少女的恋爱

只适合在初春清凌凌的月光里绽放

如同四十二岁男人的吟哦

只适合在高山之巅的劲风里飘散

 

在这样的四月，下这样一场雨

很适合。可以洗涤

像我一样烦躁的情绪，以及

昨日的宿醉，深夜的梦靥，

还有摇摆枝头滴滴答答的演奏

 

像这样下雨的时候，适合到乡村漫步

有些花开在路边的草丛

孤独。芬芳。忽略你的目光

仿佛乡村老农的烟斗

袅袅地盘旋，袅袅地清醒

 

六、把故乡写在脸上

 

把故乡写在脸上

心头就少了些牵挂的忧伤

走到哪里都会找到相同的故事

跋涉的艰辛变得富有诗意

成功的喜悦显得格外靓丽

血泪的交织显得更加多彩

 

把故乡写在脸上

孤独就不会久久纠缠

走到哪里都会有人问起

赞美是温暖的柑橘花的芬芳

批评是婉转的杜鹃鸟的啼鸣

向往是浓烈的高粱酒的醇酽

 

把故乡写在脸上

漫长的不再是日子

遥远也不再是距离

地图上的标注格外生动

比如沟壑，比如炊烟，比如老父老母的问询

还有某两只丰满圆润的思念

 

七、清明扫墓

 

母亲，我和我的儿子

静静地站在您的面前

山风很轻，有些潮湿和温润

那注香袅袅着蓝色思念

朦胧着您的面庞

 

母亲，我看不清您现在的样子

我和我的儿子采撷一大束野花

花儿芬芳，像您的呓语

那些鲜艳的花瓣寄托着牵挂

似乎是您渐行渐远的背影

 

母亲，我和我的儿子

用青蒿扫去您墓前的尘埃

我们看见您的坟茔开始长草

嫩绿清浅，还沾着露珠

我告诉我儿子，如今

我们只能在某些特殊的日子

前来看看您，和您说话

我的儿子，您的孙子

眼里噙着泪花

一言不发

 

八、母亲的遗像

 

老屋的中堂，您端庄美丽

在那面雪白的墙上

妈妈，您和奶奶并排

笑意盈盈散开

温暖着这个有些料峭有些沉闷的

春天的午时

 

您的眼中似乎有些忧郁

您的脸庞有些消瘦

您的头发增添了花白

甚至您忙碌后悠闲憩息的神态有些失落

妈妈，这一切我都能够看到

那么清晰，但——

 

我始终听不见您的声音

那些叮咛，唠叨，责备

那些爽朗能够震颤天空的笑声

我能感觉您在大声地和我讲

那么遥远，那么缥缈

可我始终听不到

 

转身，我看见您在沙梁子的小路上

优雅地挥手

 

九、老屋前的小桥

 

这不锈钢的栏杆

冰凉并且温暖

 

这条小溪依然汩汩流淌

儿子说，这水没有去年清澈

儿子说，这小溪里的蟹没有以前肥大

儿子说，这个家乡没有过去那么充满阳光

 

站在这座五米长的小桥上

妈妈，我凝望您的方向

想象我们一起淌过小溪

您牵着我的手

您替我背着行李

您摔倒在滑湿的田埂上

……

 

旁边的山竹和侧柏

郁郁葱葱，摇曳

沙沙声响

我在小桥上徘徊

脚下的流水如此缠绵

如此悠长

 

（宗川，本名瞿宗川，男，重庆市云阳县人，著有诗集《美丽的错误》。QQ：3290214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