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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话红楼|为宝玉戴斗笠的黛玉,好美

见宝玉喝酒的兴致重新提起来了,李嬷嬷只好吩咐小丫头们:“你们在这里小心侍候,我回家换件衣服再来。悄悄告诉姨太太,别由着宝玉喝多了。”

李嬷嬷说完就回家去了,这里虽然还有两三个婆子,但都不怎么管事,见李嬷嬷走了,也都悄悄地做自己的事去了。只剩下两个小丫头,乐得巴结宝玉讨宝玉的欢心。

幸好薛姨妈各种哄,才哄得宝玉只喝了几杯,就收了酒,做了酸笋鸡皮汤。宝玉猛喝了两碗,吃了半碗碧粳粥。

一会儿薛、林二人也吃完了饭,又沏了酽茶来大家喝了,薛姨妈这才放了心。

雪雁等几个丫头吃了饭,进来伺候,黛玉便问宝玉:“你走不走?”

宝玉斜着一双醉眼说:“你要走,我就和你一起走。”

黛玉听说,连忙起身,说:“我们在这呆了一天了,也该回去了,不知道那边怎么找咱们呢。”

说着,二人一起告辞。

宝玉的小丫头连忙捧过斗笠来,宝玉把头略微低一低,吩咐小丫头戴上。那丫头拿着斗笠抖了抖,然后往宝玉头上戴,宝玉说:“算了,你这蠢东西,不知道轻点儿,难道没见别人戴过吗?还是让我自己戴吧。”

此时黛玉正站在炕沿上,说:“罗嗦什么,过来,让我看看。”

宝玉就走到黛玉跟前,黛玉用手整理了一下,轻轻笼住发冠,将斗笠的边沿推掖在抹额上,将那颗核桃大的绛绒簪缨扶起来,露在斗笠外。整理好后,又上下左右反复看了看,说:“好了,披上斗篷吧。”

宝玉听了,这才接了斗篷披上。

薛姨妈说:“跟着你们的妈妈都还没来呢,再稍微等一等再回去也不迟。”

宝玉说:“还让我们等他们,有丫头们跟着就够了。”

薛姨妈不放心,到底还是吩咐两个女人跟着他兄妹,宝黛二人道一声打扰,一直回到贾母房中。

漫读君简评:

李嬷嬷被黛玉气走了,自己找了个借口,说是回去换衣服,但即便如此,她依然吩咐小丫头们提醒薛姨妈,别让宝玉喝多了。

这个小小的细节,让我对李嬷嬷肃然起敬。即使受了侮辱,即使心里有气,还是记得要照顾好宝玉。这固然是她的职责所在,但谁说不是真正爱护宝玉呢?

对比一下,我真看不出黛玉哪里表现出对宝玉的爱护来。黛玉爱的只有自己,她在乎宝玉,也只是在乎宝玉是否爱护自己,是否听自己的话,是否心里只有自己。

薛姨妈虽然承诺宝玉“只管放心喝”,但毕竟是疼爱孩子的人,所以并没有放任宝玉一直喝下去,而是哄着他适可而止。

这正是薛姨妈的智慧,一方面通过承诺缓解了当时紧张的气氛,把宝玉从情绪低落中解救出来,另一方面又保护了宝玉不至于喝到烂醉伤身。

等大家都吃饱喝足,以了该散场的时候,温馨的一幕出现了。

因为宝玉气走了李嬷嬷,另外几个婆子也自顾溜走了,只剩下几个干活不够麻利的小丫头,引起了宝玉的反感。

宝玉的这一句“难道没见过别人戴过的”,说明小丫头没干过这件事,所以做不好。

这本是情有可原的事,贾府的丫头分级别,什么级别的人干什么级别的事,突然让丫头干超出自己级别的事,又是第一次,实习的机会都没有,干不好很正常。

可是,宝玉这个平时温和的老板,突然严厉起来,居然骂丫头“好蠢东西”。

我经常说,读红楼要读细节,细节处见真章。不要因为宝玉在黛玉晴雯等人面前做小伏低,就认为他平等待人。小丫头被迫做超出自己能力的事,没做好就被骂“好蠢东西”,可见宝玉内心并无平等观念,待人毫无体谅之心。

小丫头戴不好,恰好黛玉此时站在炕上,便细心地为宝玉把斗笠戴好了。

这一动作,也说明了小丫头为什么戴不好。除了是第一次不熟练,也还因为身高问题。黛玉站在炕沿上,高高在上,要理顺宝玉头上复杂的装饰就变得很容易。

所以,这就再次证明了宝玉骂小丫头实在是太苛刻了。

不过,黛玉为宝玉戴斗笠的情节,看起来非常温馨,这个温馨的场景,和前面黛玉狂怼李嬷嬷形成了对比。

此时的黛玉是安静的,娴雅的,带给人温暖气息。

而且,这个场景非常自然,并不是黛玉抢来的,反而用一句“罗嗦什么”救了小丫头:她做不好,不必责怪她,我来看看。

在这个场景里,黛玉动手多于动嘴,动作轻柔、细致,尤其是做完后还“端相了端相”,实在是美好极了。

如果后来失去黛玉的宝玉回忆往昔,一定对这个场景记忆深刻,且久久回味,而不是那些怨天尤人哭泣的场景,更不是牙尖嘴利怼人的场景。

黛玉体弱,但她的动手能力并不弱,不过她平时不爱动手只爱动嘴,难得的动手也是用于做写诗这种伤神的事。

如果黛玉少动嘴多动手,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不但显得很美好,还对病体有益。

可惜,在黛玉有限的生命里,这样动手的场景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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