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羽是如何走上“神坛”的

走上“神坛”的

2012-08-01 06:31:37

(本文转自凤凰网·许锋的博客)

许锋

关公、关帝、武圣、财神——关羽同志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生前不过是蜀国的“五虎大将”之一，顶多算是“著名将领”，而身后却如此受宠，与“文圣”孔子起名，成为放之四海而皆认同的道德标兵。

一、偶像派、实力派两栖人才

《三国演义》描写的关羽，“翻译”成现代汉语是：身高两米多，胡子四十多厘米，脸长得像枣，嘴唇像涂了胭脂一样红嘟嘟的，眼晴不大，眉毛不粗，但形状好看。

印象中，所谓“红脸关公”。但对照上面的描述，如关公真是红脸，那“红夺夺”的嘴唇也没什么独特的——整个都是红的，和包公整个都是黑的一个效果。

关羽还使一把“青龙偃月刀”，骑赤兔马。关羽上了战场，挥舞大刀杀敌时跟咱舞弄竹扇子似的轻松，真是武功超群。

美女爱英雄，好刀好马配关羽。在罗贯中的如椽之笔描绘下，关羽那样的人，那样的刀，那样的马，加上“那样的”武艺，在猎猎战旗之下，帅呆了。如此，关羽以偶像派和实力派双栖明星的形象出现在历史烟云中。——假如关羽瘸腿、眼盲、尖嘴猴腮、五短身材，怕是做出同样的壮举，也达不到国人挑剔的道德价值标准。

成功塑造关羽这一艺术形象的著名业余作家罗贯中（约1330－约1400）是元末明初小说家、戏曲家，是中国章回小说的鼻祖。他一生著作颇丰，代表作是《三国演义》。《三国演义》是中国四大古典名著之一，凡中国人，没有不知道的。《三国演义》中所刻画的人物形象大大小小有数千个，让读者耳熟能详张口就来的有几十上百个，著名的有十几个，比如“刘关张”哥仨儿，曹操，司马懿，诸葛亮，赵云，孙权，周瑜等人，个个有故事，个个都很传奇，为什么独有关羽享有后世至高无上的荣誉？况且，在《三国演义》成书之前的宋朝，本身就出了一位“精忠报国”的岳飞。民族英雄岳飞不帅吗，武艺不高强吗，不忠义吗，不诚信吗？优点兼具，一点不比关羽少。——只能说，才俊辈出不假，但独领风骚需要机遇，所谓天时、地利、人和，关羽“横空出世”恰逢其时。

二、著名军事家、政治家、诗人曹操成就关羽英名

关羽一生“跟”了两个人，都是政坛领袖，一方诸侯，名震四海。

刘备自不消说。曹操对关羽的“成长”和形象的树立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建安元年(196年)九月，曹操把汉献帝弄到许都后，天子说话就不管用了。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威风八面。两年之后，刘备带着关羽、张飞投靠曹操。曹操表奏刘备为左将军，以礼相待，出则同车，坐则同席。但刘备一直想自立门户，索性找个机会跑到下邳。建安五年（200年），曹操亲自东征刘备，刘备哪里是曹操对手，溃败而散。曹操俘虏了刘备的妻儿，活捉了关羽。

曹操爱才，知道关羽的实力，俩人又无冤仇，又是用人之际，曹操便拜关羽为偏将军，相当于师长级待遇，比在刘备手下条件优越得多。但关羽“身在曹营心在汉”，一直心神不定，无久留之意。

曹操让与关羽关系甚好的张辽同志去打问，关羽叹息道，我知道曹公对我好，但刘将军对我恩重如山，我发誓与他同生共死，永远不背叛他，但我会在立功报效了曹公之后再离去。曹操乃一代枭雄，讲哥们义气，闻后不但没怨恨关羽，反而更加器重他。

很快，袁绍调动人马来犯，曹操派张辽、关羽为先锋迎战对方的大将军颜良。关羽跃马阵前，望见颜良旗帜、车马，竟直冲过去在千军万马中杀死颜良，斩其首级而营。关羽凯旋之后，曹操上表启奏皇帝，封他为汉寿亭侯。关羽把汉寿亭侯的大印挂在堂上，给曹操留下书信，然后保护刘备的家小离开曹营寻找刘备去了。曹将闻后要去追赶，曹操劝阻说：“他也是各为其主，不要追他了。”

正是曹操对关羽的喜爱，才成就了关羽不为名利诱惑，只为哥们义气的名声。曹操不但有治国韬略，还是著名诗人。他在《观沧海》中如此直抒胸臆：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 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咏志。有这样超大超能的伯乐垂青，关羽的知名度何愁不攀高？

乃至到了“冤家路窄”的华容道上，关羽感念当初曹操的厚爱，义释曹操，而忘记了将军的任务，属于对刘备主子不忠，对诸葛亮军令不从，但一个当头的“义”字，稀释了一切，符合人们的审美情趣和道德判定，成为关羽又一个做人处事的亮点。

建安二十四年，刘备阵营里的铁杆儿给汉献帝上表，竭力拥护刘备做汉中王，未等汉献帝批复，大家就把刘备的任职手续给办了。当了汉中王的刘备让统领荆州事务多年的关羽为前将军，进攻曹军。关羽一路披荆斩棘，勇猛无比，威震华夏。曹操与大家商议是否迁都，以避开关羽的锋芒。群臣说，关羽得志，孙权肯定不愿意，不如联合孙权收拾关羽。关羽与孙权的矛盾事出有因，孙权有儿子男大当婚，关羽有女儿女大当嫁，要是两人结合，门当户对。有一年，孙权派出使者为儿子向关羽求亲，关羽辱骂来使，不答应婚事，让孙权蒙受羞辱。这是“外患”。内忧是，关羽对自己身边的两位将领不感冒，致使其心生逆反之心，被孙权瓦解。在内外夹击之下，关羽丢了荆州，妻儿均被孙权俘虏。关羽和儿子关平在荆州西北的临沮被孙权斩杀，委实可惜。当然，可以想象的是，那时关羽已年近六十，宝刀不再不老，威风不再依旧，即便是赤兔马，也恐怕年老力衰。再加上曹操、孙权联手，自己又有家贼祸害，关羽便难逃此劫。

三、民间造神运动造出关羽神奇魅力。

关羽（约160－约220）出身草根，是个穷人家的孩子。“桃园结义”时，刘备、关羽、张飞一穷二白，啥也没有。刘备虽说是汉景帝儿子中山靖王刘胜的后代，但少年丧父，家庭贫困。仨人当时没大的政治资源和大的商业背景。因为刘备有远大抱负，关羽、张飞才成为满腔热忱的热血青年。

不管关羽在世时如何勇猛、如何超能、如何忠义、如何诚信，在战火纷飞、时局动荡的朝代更迭中，没有官方（也无必要）为关羽设立神坛，进行个人英雄主义和神灵主义的崇拜。

关羽身后如何能取得如此广泛的影响力？得益于一大批民间艺术家的口口相传。宋代时，民间“文艺复兴”，民间文艺活动非常活跃，民间文艺家非常多，通俗文学相当有市场。讲故事的，说“顺口溜”（后来叫“快板”）的满大街都是。“顺口溜”也叫“流口辙”，是宋代乞丐沿街乞讨的“官方语言”。乞丐要饭当然不说三国故事。三国故事主要靠民间表演艺术家用嘴巴传播。那时，说书是一种正当的职业，和现在的郭德纲差不多，与官方的群众艺术馆没关系。也是很多民间艺术家谋生的手段。听书也是城乡（主要是城里）广大人民群众业余文化生活的重要内容。

可以想象，不管是哪位民间表演艺术家，就算他的口才和临场发挥能力超过现在的“郭德纲”百倍，都不敢拿当代的政客、部队首脑、皇上说事儿。那时的文艺虽然“复兴”，言论虽然“自由”，但要拿当朝官员或近代官员（后人正当权）开涮、嘲讽、戏谑、插诨打科，也是很危险的事儿。

而三国年代不远不近。三国英雄豪杰层出不穷，各路英雄好汉闪亮登场，价值观、人生观多元化。更为民间表演艺术家“信手拈来”的是，一个个人物形象都在陈寿的《三国志》里有了雏形，在民间有了广泛的影响力，“脸儿熟”。

依靠这些“故事核”，民间表演艺术家们展开了艺术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开始给一个个人物“抖包袱”，这些人物之中，自然包括关羽。群众的语言非常生动，再加上不同的民间表演艺术家不同的卓越的“再塑造”能力，关于关羽的故事与传奇就逐渐深入人心了。

在民间的强力推动下，三国故事也开始被官方或民间文艺团体搬上舞台。

罗贯中同志敏锐地察觉到三国故事的巨大艺术价值。他综合民间传说、戏曲、话本，结合西晋初年陈寿（233—297）所编纂的《三国志》，再根据他个人对历史、社会、人生的体察，创作出《三国志通俗演义》。

之后，在民间与出版商的强劲推动之下，关羽以丰满的艺术形象牢牢扎根于民间。他那充满英雄传奇的一生，被后人逐渐推举为“忠”、“信”、“义”、“勇”集于一身的楷模，并最终成为中国封建社会后期上至帝王将相，下至士、农、工、商广泛顶礼膜拜的神圣偶像。

至于关羽不经商，不懂经商之道，却成为财神的缘由，大体是到明万历二十年(公元1592年)时，也是罗贯中同志身后两百年左右时，随着关羽影响力的进一步增强，众多商贾之人借力关羽的“外壳”，祈祷得到关公在天之灵的保护，被“强拉硬拽”成商人的“保护伞”。加之关羽“仁义”、“公正”，又成为商家自我标榜和宣扬的道德价值观（实际上，无商不奸才是古训）。关公就这样挤兑“赵公明”占领了武财神之位。

应该说，关羽作为“一没军事著作，二没创造什么兵法，三没统一国家的丰功伟绩”的将军，却成为一个全民公认的道德标杆，实是民间成功“造”神的伟大壮举。

一句话，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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