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撵逐晴雯

楼主：嘻嘻红门

时间：2012-12-17 23:07:25

(转自：天涯论坛)

晴雯究竟是怎样离开大观园的，应该说是一个谜。说它是一个迷，是因为红楼梦的第77回不像是原作，至少我的感觉是这样。更有甚者，这个疑问重重的第77回，把人们带进了一个误区。在这个误区里，人们开始了对花袭人的讨论，可就是论不出个里表，对袭人褒贬不一，众说纷纭，爱也不是，恨也不是。甚至让人失掉了自信，没有人反驳自己的观点，成了无聊和悲哀。总有一种感觉，好比《伊索寓言》的狐狸，眼睛望着葡萄，就是够不着。下面抛开红楼梦的第77回，退出这个误区，评价一下花袭人，并试图寻找晴雯被撵的原因。事实上，扔掉第77回之后，有些问题就明朗得多了。撵走晴雯的罪魁祸首是林红玉，而不是花袭人。红玉是有罪的人，心比天高，身为下贱，也完全是红玉的赤裸裸的写照。

把撵走晴雯的首恶称为罪人，无形中也就肯定了晴雯是一个值得赞扬的人，这种说法是有道理的。《芙蓉女儿诔》这一篇祭文，抒发了作者对晴雯的无限热爱和怀念，致使鬼神为之恸哭，天地为之动容。仅凭这篇祭文，就可以断定晴雯是作者推崇备至的人物形象。我们作为红的读者，涂黑晴雯根本就不是读红楼梦。再看一下黛玉，绛珠仙子和神瑛侍者到了人间，不知勾出多少风流冤家来，陪他俩了结还泪案。这足以说明红楼梦的一切，都围绕着黛玉和宝玉这个中心，涂黑黛玉更不是读红楼梦。林黛玉集儒释道三家美学于一身，善戏谑、不为虐，抗尘容、走俗状，傲百氏、蔑王侯，肆意地歪曲黛玉是对红楼梦的践踏。红楼梦以黛玉和宝玉为中心，也说明了宝钗的角色不属于黛玉的档次，她俩不能平起平坐，黛玉的分量要高于宝钗，宝钗只是黛玉的一个陪衬。尽管宝钗和黛玉不在同一个级别，但宝钗不失为仅次于黛玉之后的重要人物，在红楼中两人以天地悬隔的人生观形成了貌合神离的关系。袭人和晴雯这一对天生就反相的冤家，同宝钗一样，随着还泪案，悄然进入了黛玉和宝玉的生活之中，一刚一柔，一直一曲，互相点缀，难分优劣。枉自温柔和顺，空云似桂如兰，是对袭人的结局的惋惜。那么温柔和顺，似桂如兰，就应该是袭人一以贯之的本质形象。凭此形象可以看出袭人同晴雯一样，得到了作者的高度喜爱和赞扬。如果无端地指责花袭人，自然是对袭人的误解和曲解。以此类推，人见人爱、八面玲珑的薛宝钗更应该值得歌唱和粉饰。总之，钗黛袭晴都是作者肯定的正面人物，活脱脱地为读者展示着唯美艺术。这四钗之间，所不同的内在差异，只是她们的性格和情操不同而已。她们的薄命是由邪恶的社会造成的。

虾须镯事件浮出水面之后，晴雯打骂了坠儿，又把坠儿她娘找来，命她把坠儿带走。坠儿母女两个磕头认错，情愿挨打受骂，只求悔过自新，重新做人，留在怡红院，但晴雯态度坚决，没有回旋的余地，立地走人，半刻也不留。晴雯的暴躁和强硬，令人惊骇，同时也令人思考，晴雯这么做对吗？晴雯的举错对不对，无非是晴雯打坠儿对不对？晴雯不撵坠儿，坠儿能不能留下？要回答这两个问题，看一下凤姐、平儿和宝玉的态度，便见分晓。凤姐还没有态度，直到坠儿被撵走时，她还不知道坠儿是窃贼；平儿的态度是变个法子打发出去，已吩咐麝月转告给袭人，这是最佳的处理方法；宝玉的态度是可气又可叹，伶俐人竟然做出了丑事。综合分析这三者的态度，再引而伸之，不难得出结论。即使晴雯不打坠儿，凤姐也得打坠儿，甚至打得更狠，晴雯只是做了凤姐的牧羊鞭；晴雯不撵坠儿，袭人也得撵坠儿，坠儿被撵是既定的事实，不是晴雯能左右的，晴雯只是做了袭人的代言人。坠儿母女两个抱恨而去，却把被辱被撵之恨记在了晴雯一个人身上。愈是忠正耿直，愈是招人怨恨，发人深省。代人受过的晴雯撵走了“罪儿”，也就决定了自己被撵的命运。冤冤相报，循环往复。

袭人奉劝王夫人“君子防不然”，让宝玉搬出园外住。王夫人听后，如雷轰电掣的一般，紧忙着露出了笑容，处变不惊，临危不乱，老谋深算，定下了三个策略。一、宝玉不必出园，没那么严重；二、把高瞻远瞩的袭人“我的儿”委以重任，让她贴近宝玉，看住宝玉；三、清理门户，让狐狸妖媚离开宝玉。但要鉴别谁是狐狸妖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要根据怡红院女孩们的言谈琐事，加工整理，综合分析。这就需要找一个人，把怡红院的情况说清楚。当然，这个事可以慢慢来。而被找的这个人，就是离开了怡红院的林红玉。红玉的记忆力惊人，能够记住怡红院里与宝玉有关的少小无猜的事发生在哪一天；她的语言表达能力特强，能够复述怡红院里与宝玉有关的小儿戏言达到一字不差。下面推论一下晴雯被撵的成因。

袭人进言之后，对晴雯的不利接踵而至。第74回，王善保家的状告晴雯，指控了晴雯的骂人和轻狂，王夫人顺着骂人和轻狂的脉络，当场向凤姐核实，第一次知道了晴雯是谁。王夫人以前不知谁是晴雯，她的注意力全部用在念佛上，因为通灵玉来的不明。最后，王夫人说了一句：“今日对了坎儿，这丫头想必就是她了。”接着，晴雯来了。王夫人尖锐的说了一句:“你干的事，打量我不知道呢！”晴雯一听，便知有人暗算了她。晴雯所知道的暗算指的是内情，不是骂人和轻狂。从以下列举的两点，可以看出骂人和轻狂不在暗算之内。第一，骂人和轻狂是明摆着的外观表象，不算一个大事。晴雯不但骂人，而且还打人，并且打的对，打坠儿就是一例。以作者一概肯定晴雯为出发点，揣测作者的立场，不难看出晴雯打人骂人都代表替天行道，现在的人民当家做主的社会对盗窃也有相应的法律制裁。（必须强调的是我只在分析作者的心底，就红楼而谈红楼。我个人反对暴力，不赞同晴雯打人，以至于《悲惨世界》的冉﹡阿让偷了一块面包，被追捕一辈子，更令我不解。）轻狂更是无稽之谈，相貌是天给的，漂亮的丫鬟不能要，天底下就没有这个说道，怕的是找不到漂亮的。至于打扮的浪，纯属强词夺理，丫鬟们之间的衣服和化妆品，称其量能相差有几。第二，骂人和轻狂不足以撵走晴雯，还得要找出别的事。绣春囊事件的爆发给了王善保家的一个大显身手的机会，可是王婆子没有找到晴雯的事，却找到了自己外甥女的事。这个一还一报，就算结束了。晴雯被逐出大观园，应该和王婆子没有直接关系，或者说王婆子的状告不是晴雯的被逐的决定因素。卑劣的一个陪房和芙蓉花神不能直接联系在一起，狗肉上不了酒席。王婆子状告晴雯，无非是出于对晴雯的嫉妒，因为柳嫂子拿司棋不当个人物，却对晴雯毕恭毕敬。林之孝家的撤了柳嫂子的职，同样尽于此道，你把欺负我女儿的人当成佛，不啻于太岁头上动土。林大娘巡夜时以训斥宝玉为名发泄私愤，“现从老太太、太太屋里拨过来的，便是老太太、太太屋里的猫儿狗儿，轻易也伤他不的。”何止是讽刺意味太浓，简直是暗藏杀机。果不其然，女儿为娘争气，在关键时刻，红玉给了晴雯一个釜底抽薪的致命一击。

王夫人对晴雯冷笑道：“好个美人！真像个病西施了。”这句话是宝玉对晴雯的戏谑语，王夫人在一字不差地复读，没有丝毫饰词掩意。晴雯一听，便知是红玉暗算了她。红玉在离开怡红院之后，和王夫人有了接触，她把怡红院的假戏做成真，把晴雯和宝玉的嬉戏当成事。晴雯所知道的概念是红玉暗算了她，所不知道的概念是人的仇恨究竟有多深。

晴雯和红玉的不可调和，由来已久。其矛盾的尖锐，突出在第27回。尽管原文很长，但有必要全文拷贝在下段。双方唇枪舌剑，两不示弱，个性鲜明，尽显锋芒，一方耿介潇洒，一方不卑不亢。

【晴雯一见了红玉，便说道：“你只是疯罢！院子里花儿也不浇，雀儿也不喂，茶炉子也不爖，就在外头逛。”红玉道：“昨儿二爷说了，今儿不用浇花，过一日浇一回罢。我喂雀儿的时侯，姐姐还睡觉呢。”碧痕道：“茶炉子呢？”红玉道：“今儿不该我爖的班儿，有茶没茶别问我。”绮霰道：“你听听他的嘴！你们别说了，让他逛去罢。”红玉道：“你们再问问我逛了没有。二奶奶使唤我说话取东西的。”说着将荷包举给他们看，方没言语了。大家分路走开，晴雯冷笑道：“怪道呢！原来爬上高枝儿去了，把我们不放在眼里。不知说了一句话半句话，名儿姓儿知道了不曾呢，就把他兴的这样！这一遭半遭儿的算不得什么，过了后儿还得听呵！有本事从今儿出了这园子，长长远远的在高枝儿上才算得。”】

这里红玉听说，不便分证。我猜想红玉心里在说：“那你就等着瞧吧！有可能都出了这园子，而我出人头地，而你下地狱。”随即黛玉葬花。晴雯对红玉的不满，是因为红玉玩忽职守，人浮于事，心不在焉，好高骛远。晴雯病补雀金裘，这个对宝玉的真爱是红玉没有的。没想到赤胆忠心却换来了谗言和诅咒，致使晴雯踬蹶殒命。晴雯的悲剧，在历史上层出不穷，对此无须我再多言。

袭人对宝玉的前途特别关注，她希望宝玉的未来能够留意于孔孟之间，委身于经济之道。可眼下宝玉在放荡驰纵，恣情任性，对此袭人的心中着实忧郁，每每规谏宝玉，可宝玉对她的规谏只当耳旁风。宝玉被打之后，袭人万般无奈，选择了向王夫人直接进言，申明大义。殊不知她的进言引起了链式反应，对宝玉没起任何作用，却改变了她和晴雯的一生。进言之后，她本人得到了利益，晴雯却被逐出了大观园。下面审慎地剖析一下袭人进言和晴雯被逐的关系。前文已经提到过袭人的为人是温柔和顺，似桂如兰，凭此完全可以断定袭人绝对不会有陷害晴雯的动机，也不会有陷害他人的意念。也就是说袭人绝对不会有陷害晴雯的行动，充其量是晴雯悲剧的揭幕人。其他涉及有关晴雯出园，直到死亡等等内容，都与袭人无关。进言后的结果对进言来说，是必然中的偶然。无论从哪个方面看，袭人的进言都是合情合理的，袭人在恪守妇德，奉行礼教，知恩图报，任劳任怨，中规中矩，尽职尽忠，无可厚非，无可指责。但袭人和晴雯毕竟是冤家，故此作者使用了别出心裁的写作手法，把埋葬晴雯的罪恶，由善良的袭人转嫁给了罪恶的红玉，高度艺术地解决晴雯和袭人的相克关系。类似于《世说新语》中的名言：“我未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红玉是罪人，袭人是好人，永远是好人。但好人的命运掌握在宝玉手中，宝玉不认为她的进言是正确的，把她赶出了大观园。诗曰“慎尔言也,谓尔不信!岂不尔受?既其女迁!” 冤枉冤哉，无辜的花袭人。从本质上说，袭人没有得到宝玉的谅解的根本原因，是她的理想与宝玉的信仰格格不入。以宝玉来看，与贾雨村为伍，周旋于脏脏世界，简直是奇耻大辱。袭人对宝玉的希望是宝钗式的仕途，不是黛玉式的清高，这就决定了袭人必然要被宝玉所抛弃。情爱高于性爱，我辈推之为意淫。有性爱，没有情爱，终将渐行渐远，劳燕分飞。道不同不相为谋，“骂死宝玉”是脂批的不通之极。黛玉和晴雯能够同宝玉“鸳鸯在梁”，宝钗和袭人不能同宝玉“戢其左翼”。（袭人被宝玉踢出大观园后，疯狂癫痫，宝钗收留了她。袭人在疯癫的间歇，无意中说出了贾家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个秘密被宝钗的男人贾雨村掌握了。在贾珍打死薛蟠后，贾雨村利用这个秘密把大观园夷为平地。贾兰除掉了贾雨村，贾探春除掉了薛宝钗。贾探春火烧了宝钗，你没有一点罪，但你必须死。宝钗死后，袭人的情况如何，现在还看不准，感觉上袭人和芳官还有未了缘。太虚幻境的袭人图上画的是一簇鲜花，一床破席。一簇鲜花不是一朵，芳官也姓花。一床破席很可能是芳官的冰冷的禅房。堪羡优伶有福，我倾向于这个优伶是芳官。----这些都是我的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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