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夫就职的公司年终搞福利,每个员工都发放了一把躺椅,据说是纯梨花木所制,上了光亮釉彩,颜色品质都还不错,小两口运了家去,摆在落地窗前。“夜里可以躺在上面读书,捎带着看万家灯火。白天可以晒日光浴,打磨时光,这玩意儿还真是不错。”妹妹在微信里发着感慨,邀请我去试躺。拒了。只说赏椅可以,这般时间点过去,你不是还要备了饭菜款待于我?不去。我在自家里一样看风景。
—— 2015.1.24
一个人在窗前坐了,阳光灿烂,温暖异常。天气预报说今日午后将雪,探出头去看遥远天边,那里果然堆积了一笸箩的灰色乌云。不免有几分惆怅。又一想,那雪若是下在黄昏时分,倒也为一趣。且不说大雪如何酥酥而落,但想着明日早起,尘世安静,空气清冽,扑出去与所有的雪花倾心一会,也不枉在这东北的深冬里等待了数日。
父母去乡下参加远房亲属家子女的婚礼,清晨出发,午后归来。昨夜在镜前挑选衣服,颇费周折。最后夫妻二人终于达成共识。父亲穿深灰色利朗半大羽绒服,深蓝色西裤。母亲着紫红色羽绒服,黑色长裤。母亲在颈间加了一条桑蚕丝围巾,父亲带了两款相机。我们在一旁窃笑。都说午后饭毕就回来吧,怕雪落了路滑,儿女们会惦念的。
母亲慈祥的笑,连声应允。去厨房里拿了橄榄果和甜角,这些果子很时尚,味道却不敢恭维,大家推推搡搡地尝了,皆不说好。母亲无奈地对父亲说,孩子们的胃口越来越难缠了。父亲也笑,却在厨房里煎炒烹炸了一番,锅灶里噼里啪啦作响,香味渐渐沁出,却原来,他做了炸鸡脖,鹌鹑,还有玉米肠,食物端上来,引起一片惊呼。
鸡脖里有草鱼的腥腥味道。鹌鹑烤得有点干硬。玉米肠倒是火候轻了,温吞吞地似是只在炉上打了一个滚儿就被取出。大家却不说破,纷纷谄媚地说好吃,引来父亲的抚掌大笑。每日餐桌上,必然由父亲侃侃而谈,涉及国家大事,政坛风云,偶尔也说市井生活,柴米油盐,多半时候会引申一些励志小故事,话题越扯越长。我们只低头管自己的饭碗,待吃完,便落筷各做其事。父亲碗里的饭此时还满着。母亲不免有些埋怨,却一直坐在餐厅里陪着。
那一日,母亲收拾家藏,不小心掉出一绣花棉布包裹,与妹妹俩个抢了,打开,里面是一打厚厚的书信,便要拆看时,被母亲夺回。我们是认得封面上的字迹的。亦知当年父母青梅竹马,虽然母亲年长父亲两岁,但据说是父亲追了母亲多年,才得以礼成。那个英俊的男生,日日在上学的时候等在母亲家的门口,然后一前一后去往学校。后来亦有波折,一同班女生爱慕父亲,处处排挤母亲,最终也没有达到目的。只是父母在偶尔疏远的时候借用了大量书信往来。如今成了宝贝,压在箱底。母亲时常拿出来翻翻,似乎那上面的文字依旧鲜活着,她的手指一触到,就生出清露般的水汽来。
我忽然很喜欢父母那个时代的爱情,时光很慢,人心接触的过程也慢,但不妨碍他们执著地走向彼此。在清苦的生活中,一起搬砖弄瓦,垒着属于自己的巢穴,生一两个孩子,冬天在灶前温热一家人的寒冷,夏天在雨落之前回归到庭院之中。从未有过长久的分离。遇到大事会相互商量。磕磕绊绊走过大半生,老来依然温情相伴,彼此包容。
书写至此,时间渐至午时。妹妹打来电话,说做了水煮肉片,加了很多大红辣子,味道奇好,问是否过去一聚。顺便还可睡睡躺椅,视为周末一乐。遂动了心念,去橱柜里取了衣物,披了友友赠送的红围巾,立即冲下楼去。
彼时,饭毕,躺在那木质摇椅上,笑若繁花。妹妹过来问,为何发笑。也不答,只闭了眼睛。心里,却一波一波地,开出篝火一样的灿烂花朵来。
—— 落笔天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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