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
1986年4月26日,史上最惨烈的核事故发生在切尔诺贝利,这是人类历史上最浩大的悲剧之一。而今天就是这场旷世灾难发生的30周年纪念日。
今天我们将给大家分享这本名为《切尔诺贝利的悲鸣》的回忆录,这本书获得了2015年诺贝尔文学奖。本书作者S.A.阿列克谢耶维奇访问了上百位受到切尔诺贝利核灾难影响的人民,有无辜的居民、消防员,以及那些被征招去清理灾难现场的人员。他们的故事透露出他们至今仍生活在恐惧、愤怒和不安当中。全篇以独白的方式呈现,巨细靡遗的写实描绘,让这场悲剧读起来像世界末日的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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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尔诺贝利核电站曾是前苏联的骄傲,位于乌克兰的普里皮亚季,从1973年开始修建,1977年正式投入生产,为乌克兰提供了10%的电力供应。切尔诺贝利在斯拉夫神话中是黑暗、死亡和疾病之神切尔诺伯格的居所。也许因为这个略带晦气的名字,这个曾被当局认为最安全、最科学的核电站运行了8年之后,引发了人类历史上最为悲惨的灾难。
不过,大多数中国人知道切尔诺贝利,都是从骇人听闻的巨鼠传说开始的,遭到核辐射的老鼠变成了藏獒:相似的体型、尖利的獠牙、可怕的攻击力。它们泛滥成灾,像狼群一样袭击进入隔离区的科研人员,血淋淋的场景犹如现实版的生化危机。人们的想象力在极度的恐慌之下被肆无忌惮地激发出来,1986年4月26日切尔诺贝利核爆炸,给人们留下了一个关于切尔诺贝利的恐怖传说。
随着1986年4月26日凌晨核电站的爆炸,它变成了一个给前苏联、欧洲、甚至全世界带来恐惧和不安的地方。在阿列克谢耶维奇的笔下,我们可以看到,“切尔诺贝利”这个名字就像核辐射一样成为禁忌,即使灾难过后很多年,也没有人愿意谈论。
像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一样,切尔诺贝利的爆炸,释放出无穷无尽的灾难:原子、辐射、疾病、死亡、痛苦……但是,有人居然掩耳盗铃般想把这一切都捂住,对外宣称这只是一场普通的火灾。
切尔诺贝利爆炸发生后没几天,有人发现,图书馆里所有关于辐射、关于日本广岛和长崎的书,甚至就连关于X射线的书都消失了。当局认为,如此一来,人们就不会恐慌了。新闻媒体更是充分发挥了喉舌作用:电台一直在反复不停地广播:局势很稳定、局势很稳定、局势很稳定……重要的事儿一定要说三遍。
同时,“西方秘密机构的代理人”、“社会主义最可恨的敌人们”、“企图破坏不可动摇的苏联人民大联盟的反动势力”等斯大林时期的话语又流行了起来。所有人都在热火朝天地谈论间谍和破坏分子,却没有人关心如何防护核辐射,甚至任何关于事故危害的信息,都被认为是西方世界的谣言。
他们尽情地游泳、懒洋洋地晒着太阳,甚至重返遭受核污染的房子里举行婚礼。当局把这些都拍摄下来并向世人展示:没错,这里一切都正常。而当人们询问那些知识分子该如何应对核辐射时,他们给出的答案是:没什么可怕的,只要记得饭前洗手就好。
不过,核辐射似乎对名人名言、领导讲话和新闻报道都不感兴趣,它固执地按照物理学的规律影响着这片狂热的土地:火还没有灭、爆炸还有可能继续发生、辐射云已经弥漫了全欧洲……
政客们虽然嘴上说着问题不大,可心里都明白,切尔诺贝利闯下的可是弥天大祸。如果处理不当,已经“发烧”的核反应堆会发生第二场核爆炸,其威力足以把半个欧洲夷为平地。这是一场比斯大林格勒保卫战更加残酷的战役,逃逸出来的原子,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暗自发笑,地上、水下、空中,没有人能躲得开,没有人能逃得掉。
在巨大的核危机面前,他们站了出来:消防员、战士、建筑工人、志愿者……第一批赶到事故现场的是消防员,他们在对核泄漏一无所知,也没有任何防护的情况下,用消防水枪对着熊熊燃烧的核反应堆喷射,可是他们根本不知道那些燃烧的东西是什么。他们也不知道,这将是一场他们一生都无法扑灭的大火。在接下来的14天内,他们全部因过量辐射而痛苦地死去。
在事故处理过程中,多达数十万的军事和准军事化人员被派往切尔诺贝利地区,其中有3600名士兵在反应堆的屋顶上干过活。在那里,美国机器人工作了五分钟就失灵了,日本机器人也是一样。但俄罗斯的“机器人”却足足工作了两个小时!然后,大喇叭里传来一道命令:“二等兵伊万诺夫!你可以下来抽根烟,休息一下了。” 听到这,您可能心里一惊:啥,二等兵?没错,您想的一点都没错,这工作了两小时的俄罗斯机器人其实是真人,不是机器人。
他们是真正的英雄,早就知道自己会因此而死,或者说,他们明知自己正一步步走向死亡。但是,大多数人依然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开往切尔诺贝利的战车。因为,“俄罗斯人不会只考虑自己,更不会只考虑自己的性命,他们的思维模式决定了这一特性”。
英雄流血又流泪的故事却一再上演。一个在切尔诺贝利工作过的二等残疾老兵退伍后在一家工厂工作。他的老板说:“别再生病了,不然,我们就开除你。”他们果然这样做了。老兵找到厂长:“你们没有权力这样做。我去过切尔诺贝利,在那里工作过。是我救了你们,我保护了你们!”厂长回答说:“派你去那里的人不是我。”
在切尔诺贝利周边生活的人,都是一些和你我一样的普通人:一起上班,然后回家,和大多数人拿一样多的薪水,过着平凡而幸福的生活。核爆炸改变了这一切,他们被“疏散了”。像被上帝驱逐出伊甸园的亚当和夏娃,他们被剥夺了家园,强迫撤离,丢下了全部家财。他们背负着核辐射的罪孽,永远地失去了自己的土地,也失去了生活的全部。
在撤离前的一个晚上,有人在母亲的墓前抓了一把土,装在一个小袋子里。他跪在墓前喃喃自语:“我们要离开你了,请你原谅我们。”更多的人则根本不愿意离开,“哪怕它已经被辐射污染了,这里也是我的家。”“哪怕我们会死在这儿,我们也不走。”但是,那些士兵还是驱逐了他们,就像发生了战争。
实际上,对于他们而言,这世上已经没有第二个世界,他们无处可去!一个年轻人在舞会上认识了一个喜欢的女孩,便对她说:“我们互相介绍一下自己,加深了解,怎么样?”女孩回答,“这又何必呢?你是一个到过切尔诺贝利的人。”
这些普通人,在一夜之间都变成了“切尔诺贝利人”,他们深感被异化的痛苦,开始变得沮丧和消沉。无论他们去哪儿,都觉得自己是陌生人。“切尔诺贝利”就像是一个贴在他们身上的标签,所有人看他们的目光都变得与众不同——“瞧,那个人,来自切尔诺贝利!”无论在哪里,他们都是一群异乡人。等他们死后,他们甚至会被单独埋葬,就好像他们是来自另一个星球的人。
切尔诺贝利事故不仅仅是一场科技悲剧,更是一场价值体系的大崩塌。透过它,人们开始反思伟大的俄罗斯民族传统:抽象真理高于人的生命。“我们的国家是不是一个伟大的帝国?我们能够打败美国人吗?谁的宇宙飞船更可靠?好吧,切尔诺贝利是爆炸了,可是第一个进入太空的人类是我们苏联人!”
在苏联式的特殊信仰下,政治人物关心的只是抽象的国家,而不是每个活生生的个人的生活价值。执政者真正担心的是他们的权力,而不是他们的人民。当科学家们发现切尔诺贝利到处都是高剂量的辐射物,人们身上的辐射剂量往往超出人体所能接受的最高限度的100倍,甚至200倍至300倍的时候,他们问领导应该如何面对这一切。领导回答说:“带上你们的测量结果,看电视。”电视上,戈尔巴乔夫同志正在安慰民众,“我们已经迅速地采取了行动。”于是,科学家们只好闭嘴。
人民对上级领导的畏惧远胜于对原子的恐惧。每个人都在等待上级下达指令,各地区等待来自州府的指令,州府等待明斯克的指示,明斯克则等待莫斯科的命令。这是一条很长很长的锁链,锁链的一端链接着少数几个决策者,他们掌握着千万人的命运。而政府机构其他人员的工作就是坐在椅子上,整理一摞又一摞的文件。人们习惯了相信,习惯了听从。
尾声
今年是切尔诺贝利事件发生后的第30个年头。看看如今这个世界,伊朗核危机还没有消除,朝鲜宣称进行了一次“安全、完美”的氢弹试验;切尔诺贝利的核废料还在地下蠢蠢欲动时,日本的福岛核电站又发生了爆炸……
切尔诺贝利核电站的爆炸炸醒了自我陶醉的人类:科技是无情的。一把手枪可以杀人,一辆坦克也可以杀人,一瓶细菌或毒气能杀死更多的人,但是,这些都无法杀死所有的人。然而,当一个杀人狂魔拥有了原子,一个小到谁都看不见的原子……这让人不寒而栗。
三十年后,切尔诺贝利的辐射云都已飘散,但那巨大的绝望和痛苦却阴魂不散,笼罩着整个世界。也许,正如《切尔诺贝利的回忆》中的受访者所言:我们从上帝的手里抢走了面包,而现在,上帝正在天上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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