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清水浊，山矮人高”

                                  ——读郑板桥先生楹联有感

   

2010年4月，三峡一游。虽是重揽旧地，依然兴致勃勃，感触颇深。

在云阳张飞庙，一楼入目皆为名人字画木刻。面对郑板桥书写的一组木刻楹联（似乎是复制品），饶有兴致地读着。其中一幅：“心清水浊，山矮人高”，不由得吟咏几番，沉思良久，心中似有所悟。

揣摩这短短八个字，感觉其意境非常深奥。从字义上看，大致可以理解为：水清，清不过人的心境；山高，高不过人的志向，亦高不过人的知足、感恩之心。每个人从呱呱坠地开始，便无可选择地处身于喧嚣尘世之中，其生活质量、生活幸福感，往往不是由地位和物质条件决定的，而是取决于他的生活态度，生活态度则又是取决于他的心境如何。当人的心境清虚如水，其清澈则超乎山泉；当人的志向高远，当人们的眼光透过权、钱、功名利禄等等那些世俗之物，透过名利、物欲，其精神境界则已越过高山峻岭，成为无上的“巨人”。人们常说的“知足者常乐”，与这似乎有相似之处。

人生无论长短，其实总是对生活、对自己不断加深理解的过程。假如一个人能够不断地反省自己，认识自己，改变自己，就能逐步读懂生命的价值和意义，能够把握一生，体现着生命意义。而那些早悟早慧的人，大概就是我们所崇尚的圣贤之人吧。追寻其生命轨迹，他们总是比普通人更早进入思考人生问题的境界中，比大多数人对生命的意义感悟得透彻。于是，他们往往在人生道路上更早地体味了生命顿悟所得，更坚定地尊崇着自己内心的信仰和追求，才找到一条通往“山高水远”的境界之路。

然而说来容易做来难。生活中往往是知己者寥寥，自知者更加稀少。现实生活中，很多人的烦恼就在于太现实了，于是缺少了一份生活的真性情。这些人，要么是每日所思所想总是局限在具体的一日三餐，柴米油盐，女人孩子，沉溺于单调乏味的生活往复之中。要么是整日算计着如何去攫取更大的权力、获得更多的财富、追求更高的地位，甚至不惜为此而不择手段，欺人骗世，蝇营狗苟，拉帮结伙，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属于后面的这种人，表面上看起来光鲜，其实也是很可怜的。追求由物质提供的美好感受无可指摘，但他们忘却了人的追求还应当有真实之外的虚幻，不晓得人不仅仅是为这些而存在的，还应当有不可以忽略的物质之外的需求。财富的积累和物质的享受永远没有尽头，权力与地位、金钱与利禄永远没有“最大”、“最多”、“最高”，人应当学会“知足”。如果把生命仅仅消耗在物质生活中，其与猪狗又有何区别？再者，那些不择手段地为个人捞取超常之权、不义之财、非法之利，并且不惜为此而伤害他人的人，总有一天会遭到报应。需知：人间自有“正义”在。

记不清在哪里看过这样一个故事：一个俗者问出家人，你们一日三餐，打扫庭院，劳作耕耘，跟我们俗人有什么两样呢？出家人回答，我们吃饭就只是想着吃饭，你们却不然。仔细想来确有道理——我们平日里常见的各种饭局的设置，有多少是纯粹的享受吃饭的快乐呢？不都是有各种功利意图隐藏在席间的投杯递盏、觥酬交错中吗？

我并不是主张那种“与世无争”的消极无为思想，也不是追求清心寡欲的“苦行者”。其实，能够拥有令人尊敬的社会地位，拥有充裕的物质生活，本身是一件好事。但是，人生在世，还应该有些超然的境界，切不要把那些身外之物看得太重，不然，当自己生命完结时，恐怕会无法割舍下那终其一生才获得的权力、地位、物质财富。尤其是，当面对死亡之时，其内心的恐惧也可能会更甚些吧。生活中常见到一些人，一朝得势，便自以为不得了，欺上瞒下，专横跋扈，不可一世，容不得人，听不得半点不同意见，且往往自鸣得意。对这样的人，我们不妨一笑了之，既不需与其计较，更不需对其耿耿于怀，“任尔东南西北风，我自逍遥且从容”。

超然于物外的精神当然是不容易理解的境界，但在生活的起码物质基础解决的状况下，多些人生价值的体验和思考也是必然的吧。当今，现实生活之累往往让大家无暇顾及。许多人从打懂事起，就为了要为成为强者、优秀者，成为受人尊重的富有者而拼争。等到闲歇下来，没有多少精力去拼争时，蓦然回首，才发现生命已经在如此匆忙中就消耗去大半，剩余的时间再去思考人生的价值，仿佛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因为那青春活力，聪明才智，创造精神，都在物欲的支配下几乎挥霍殆尽了。至于那些“英年早逝”来不及思考的人们，就更加令人扼腕叹息了。

前不久，CCTV“非常6+1”节目中，看到一位年仅6岁的小女孩登台表演。小女孩名叫“赵一壹”，冰雪聪明，能歌善舞，确实招人喜欢。但主持人“咏哥”与她的几句对话使我陷入深思。“咏哥”问：为什么叫这个名字？“一壹”答：因为我爸爸希望我每件事情都得第一。问：咱不得第一行吗？答：不行，因为那对不住我的名字。问：那次排练你为什么哭鼻子？答：因为做得不够好，挨了批评。问：后来为什么哈哈大笑？答：因为老师表扬我了，还给我一个人奖励......家长的追求不知不觉灌输到孩子的心灵深处，她认定自己凡事都必须拿第一。可是世界之大，天外有天，山外有山，总会有你拿不到第一的时候，我真担心孩子将来如何面对失败与挫折......孩子的心灵是一张白纸，追求优秀是对的，可是凡事不可以走上极端，否则就有可能走向反面。作为家长，何必给孩子施加那么大的压力呢？

“ 心清水浊，山矮人高。”郑板桥先生的话中真谛，作为凡夫俗子，我们无法参悟深透，以上所谈，只是从俗人角度一知半解，但自认为有所得，便也乐在其中了。

上述文字，虽有些凌乱，却也一吐为快。是为心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