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考第二天的清晨，我收到两年前毕业学生的信。
对于我来说，回首过往都是颓废得令人憎恶的青春。记得有几次问过君对我的看法，期待君对我的评价，但君只是跳过了我，却评价了一旁的H君，略感失落，大抵是看穿了我废人的本性。明明都快二十岁了，但仍是不良少年，一个无法进入不良青年、不良老年的惹人不悦的家伙……读到这里，君一定觉得索然无味罢？请不要生气，我用了很大的勇气写的。我写了不知有多少次，由于怕君不高兴，就又住了笔。也怕被君蔑视，被君讨厌，于是又难以下笔了。这样一直拖到现在，竟没写完过一封信。
认识这个学生五年，教了她三年，其间部分时间是班主任，较长时间是科任老师。其中很多事还历历在目，但我却未曾想过，我曾让她失望，这份失望记忆至今。以至于分离两年之久，收到信，其间竟有这般文字“怕君不高兴，就又住了笔”。信的开篇讲“不知怎的，现在还是时时念着高中时的故人，在我所认识的老师中，君是我最为感激的、最为尊敬的一个”， 立刻就又说“好像写得有些过头了”。信中有尊重有深情，却也有很矛盾的心绪在其间。
翻来覆去读，久难平静。回忆起这个女孩，我自省于那些疏忽与遗憾。李镇西老师讲教育有100种可能，是100种可塑性的可能，无论哪一种，都需要我们悉心的培育。这个女孩，她曾需要我的鼓励与肯定，来培育她自信的心灵，她曾希望和我对话，来助力她的成长，而我只顾着言笑，疏忽了她期盼的眼神。
我想，一个教育者，一个班主任的成长，就是要永远铭记，你教育的对象是孩子，他在长大，他不是完美的，他会有各种各样的形态。这要求我们去关注到每一个学生，关注到学生的点点滴滴，去倾听学生的内心声音。这些声音绝不是简单的违反纪律、不听话、调皮捣蛋、乖学生、自律不够、学习不认真等表象可以概括的。如果真的要概括，或许《杀死一只知更鸟》里父亲阿迪克斯的话最适合不过：“他是在长大，要对他平心静气。”
在长大，定然会有幼稚、有不成熟、有自以为是、有小大人习性；同时也可能有自卑、怯懦，希望得到关注，得到肯定和认可；当然也有各种青春的美好、美德、积极阳光。如果我们不去关注他在长大这个事实，却只用一套体系评价……学生积极的力量不会成长，他会焦虑、叛逆、无法自控、自律，出现种种问题。
在教育过程中，我们最该警惕的是复杂问题简单化。教育是复杂问题，是一个开放性的问题，绝不是简单的摘抄几个要求，几个准则，就可以教育好一个学生。
一个班级五十学生，每个人需要因材施教，有些学生需要严厉，有些学生则需要肯定，有些学生需要陪伴，有的学生需要给她空间。而无论任何，共有的基底是爱。
正如写信给我的学生，她曾如此希望得到我的认可，而我却草草了事，将问题简单化，以至于此事烙印心底，久久不能忘却。教书育人，同时也照见自我。在长大（成长）的不仅是学生，也是身为老师的我。
我期待收到更多这样的信，或当面直言（事实上我现在的学生，也常会直言说我的问题，我对此是鼓励的态度）告知我教育历程中的那些缺失与遗憾。
又一次回顾这封信，标题是《与友书》， 开篇是这样一句话，“尊敬的老恩师、老朋友，见信如唔。”这是我的学生，也是老友在高考这个特殊时刻，送来的信，及鞭策。
作者简介
张盛雄，高中语文教师，从教八年，班主任七年，王青生班主任工作室成员。热爱阅读、写作。班级管理理念：尽心尽力，不做无效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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