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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治疗倾听的四个角度

当我们需要从病人那里获得有关他的症状、病史、生活境况或意识观念等客观信息时,我们要采用询问的技术。

但是,当我们想要更多地了解病人的主观体验、意识与潜意识内容时——换句话说,就是关于精神动力学的问题,而这些问题常常是病人的,如潜意识的幻想、信念、恐惧或内疚感等等——我们需要一种不同的技术,这种技术被称为精神动力性倾听。

在精神动力性倾听中,治疗师采用开放性接纳和好奇询问的态度去倾听暗喻性含义、心境和情感的潜流、愿望和恐惧,去观察具有移情和反移情内涵的、进行中的治疗师病人交互作用,去发展对咨询室中展开的情境的感受(情境性理解)。同时,我们努力客观地评估病人的自我概念和认同、客体关系的质量及其自我功能(处理情绪应激、应对和防御策略)。为了识别这些材料,治疗师不仅是外部的观察者,而且同时要重视同病人在一起,去发现在病人及其内部世界的角度上会有怎样的感受,或者努力去感受病人将治疗师所置于的角色(移情/反移情,角色回应)。

如今,共有四种主要的心理学视角用来从精神动力学角度理解心理功能。它们是驱力理论、自我心理学、自体心理学和客体关系理论。

驱力理论

精神分析的驱力理论强调了生物学基础上的本能驱力在人类生命中的作用。你无法直接观察到这些驱力,你所能感受到的是压力和迫切、驱利避害的倾向以及与驱力相联系的具体的幻想和情感(情绪)。在临床情境中,识别出病人意识和潜意识的情感是非常重要的。我们两个术语都用,情感情绪,两者是可互换的。我们怎样描述情感?

1)我们经常将情感体验为感受;这是情感的主观方面,即它们可以被感受的部分。但是有些病人感受不到他们的情感,相反,他们将自己的情感付诸于冲动行为。例如,一位治疗师向病人解释,当他感到受阻并变得头脑空白时,他似乎是感到了愤怒。然而,这位治疗师没有注意到这个病人的问题并非与客体相关的愤怒——即,在具体背景条件下指向特定人物的愤怒——而是一种更为原始和弥散的愤怒。他脸色苍白,在访谈的最后几分钟他不再讲话;当他回到家里时,他摔碎了屋内的一些家具。然后,他去了酒吧,喝得酩酊大醉,动手与人打架,最后被警察逮捕。Brooke 1994, 1999年被McWilliams引用)。因此,感受和管理情感的能力是至关重要的。

2)情感是与躯体反应相连的,例如:肌肉紧张、心率加快、出汗、脸色苍白或涨红、尿急或便急、晕厥等。我们的一些病人不能感受他们的情感,只是关注那些激发了情感的情境;他们只感受到了躯体反应并且把这些躯体反应当成了某种躯体疾病的症状,例如,心脏病。其他病人可能是由于精神冲突促发了(常常是潜意识的,即察觉不到的)情感的躯体化(躯体反应取代了感受)或发展出了心身疾病,即严重的器质性疾病。

3)如果我们认识到情感不仅仅是一种感受状态,我们就已准备好去了解情感的一个非常显著的特点了,那就是情感是被交流的以及这种交流是其主要功能之一。在婴儿心理发展和母婴关系方面的研究已经显示在母亲与孩子之间存在一种与生俱来的情感交流和情感协调系统。Kernberg1997)已经记录了治疗师是如何通过三个渠道来对病人的交流进行处理的:(i)语言交流,(ii)身体语言,和(iii)情感传递,主要是通过面部表情和语音语调来完成的。因此,情感的传递超越了身体界线并且也可以为他人所感知。共情主要涉及能够感受他人的情感并且能够分享他人的体验。我们常常用情绪智力来说明在社会关系中的一个重要的先决条件。而且,我们知道一些被诊断为病态人格、反社会人格或有前额叶皮层背内侧区损伤的病人,他们明显缺乏共情和使用身体感觉信号(Damasio 称为身体标记)的能力,这使得他们在冒险与做决定的情境中缺乏应有的直觉。

自我心理学

第二种精神动力学视角是自我心理学。这里主要强调的是管理和控制对心理系统要求的能力(a)从内部:驱力和情感,(b)从外部现实是应激。在或多或少的应对方面,我们讲的是应对策略和认知模式(一个人思考的方式);在精神冲突方面,我们讲的是防御机制,它们是适应不良的并且导致了症状的形成。在此,我们要区分防御机制的两种功能水平,并且我们无论如何都应当尽力去评估习惯性自我功能的功能水平和发展水平:(a)更成熟的防御机制(正常或神经症水平),例如: -合理化:用表面上合理的理由来解释一些行为,而真实的情感因素却被压抑掉了;

- 理智化:理智上的争论,目的是避免触及某人自己或他人的情感;

- 感情化(affectualization):对癔症表现来说是典型的,是一种情绪化和戏剧化,目的是避免理性面对现实问题;

- 情感隔离:病人完全意识到(例如)一种攻击性冲动,但是他没有感觉到他的憎恨或愤怒情绪。例如:昨晚我做了一个有趣的梦:我梦见开枪把你打倒了,你躺在那里,死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做这样无聊的梦。(在上一次访谈中,治疗师已经开始就这个病人已成功回避的一个令他痛苦的话题对其进行了面质);

- 反向形成:例如一种强迫性格会发展出极端的追求整齐来对抗潜意识中脏乱的倾向,节俭或吝啬是对抗那些被掠夺财物的恐惧,倔强是对抗潜意识的顺从倾向;

- 压抑某些思想或记忆,使它们不再被意识所觉知。这些更成熟防御机制的共同标准是:它们主要是精神内部的(不是人际间的)某些痛苦的观念、情感或性格特质被压抑,最后被相反的倾向所取代。

b)更原始的防御机制(边缘和精神病水平):

- 分裂:非黑即白的思考模式,在病人的观点中一个人是完全好的,另一个人是完全坏的,这些人被挑拨地相互对抗。

- 投射认同:例如,病人不仅把他自己坏的部分或他内在客体坏的部分投射到治疗师身上,而且他也会对治疗师施加压力,使治疗师感到自己不好、不称职、不值得信任、滥用职权,或别的什么。

- 否认:不同于压抑,否认带有严重的现实扭曲和对某些事实的视而不见,如妄想中所见到的那样(色情狂妄想,病人用他们所有的来虐待他们的治疗师,使他或她确信必须爱这些病人;被害妄想等);

- 精神病性内射:感到另外一个人在某人的内部,控制这个人的思想和情感等。这些更原始防御机制的共同标准是:病人不仅处理他的内部世界和他的有意识的自我觉察(如神经症水平的防御),而且他会对别人施加压力,使他们成为他想要他们成为的那个样子并接受他的投射(接受了他赋予他们的角色),这样他就能在别人身上控制他没有整合的部分。自体-客体界线在这一过程中丧失了或变得模糊不清。

从自我心理学的视角去看待病人生活中成功的功能部分也很重要:在能力、天赋、职业成功、支持性关系方面什么是他可能拥有的力量——简言之,就是资源。

自体心理学

第三种精神动力学视角是自体心理学。其中的重点是关于病人的健康或病态的自恋。尤其是自尊水平,它的发展和管理是非常重要的。这一发展路线集中在早期的亲子关系中——具体地说,是父母以何种方式传递给孩子他们的自体感觉、他们的独立和自主性以及他们的价值。在以后的生活中,他们能够作为一个独立的人,拥有自我价值和自我尊重的感觉,并以此有效地抵御生活中正常的失望,这些都反映了在此方面的健康发展。

所以我们要评估:病人喜欢她/他自己吗?他感到被别人尊重或认可吗?他目前的疾病是由于一些因素的丧失而促发的吗?而这些因素能使他感受到自己是个有价值的人。病人的自尊是比较自主和稳定的还是非常依赖于他人的?他是怎样处理失望的(他的自恋性脆弱如何)——通过恰当的应对还是自恋性抑郁或是暴怒和破坏性(如报复或自杀)见诸行动?他是怎样对待他人的——他会因为自己对权力和优越的自恋性需要而虐待别人吗?并且在别人对他不再有利用价值的时候抛弃他们?或者他能够尊重别人的自主性和自我价值吗,例如对别人心存感激?一些学者在自体心理学这一门类下也谈到了认同对照认同弥散(稳定的自我身份/自体概念或在世间飘来飘去却不知道你是谁)和自体内聚对照自体分裂(内聚的自体感觉或感觉好像分裂为碎片、疏离、人格解体、不真实)。

客体关系理论

客体关系理论是第四种精神动力学理论,其核心内容是关于过去重要人物和自己的有组织记忆——自体和客体表象,即心理内部个体的画面,包括自体和那些曾在他生命中充当重要角色的人物。这些自体和客体表象是真实的还是在过度理想化、完全的贬低或敌对的恶魔化中发生了扭曲?病人内部世界的质量如何?他能够内化好母亲、好父亲、安慰、支持和鼓励的体验吗——或他的内部世界被那些遭受抛弃、欺骗、虐待或攻击的过去体验(和未来预期)所控制吗?病人的行为、感受和思想像过去的什么人?(认同?)病人怀念和渴望谁?病人早年丧失了什么人(由于死亡或移居造成的丧失,或由于疾病、冲突或父母离异造成的丧失)并且没有得到充分的哀伤?

应用精神动力性倾听的治疗师努力将自己置于病人的位置并通过病人的眼睛来看待这个世界。她知道她与病人的关系是一种人际关系。她想了解这一关系揭示了病人什么样的思维、感受和生活方式以及病人过去生活中的什么被转移到了这一共有的关系中(通过移情和反移情)。因为在精神动力性心理治疗中,治疗师被病人拉进了病人的世界——或者至少是病人世界在咨询室内的微观模拟世界。在这里采用精神动力性倾听的心理治疗师发挥她的能力去观察和评估每一治疗瞬间,以便透视在这种体验中正在发生的事情。这是一种强烈的体验,它涉及两个分担同一治疗任务的人。Ursano等)。

参见Ursano/Sonnenberg/Lazar2004,译文2010),第216~19页中的案例及后续章节,对如下问题有生动的描述:

o 病人的世界是如何在治疗情境中重建的,

o 治疗师是如何被卷入其中的,

o 移情和反移情是如何发展并被体验的,以及

o 治疗师是如何应用精神动力性倾听来获得对病人的理解,发展出帮助病人的策略以及达到战术性的干预来促进治疗进程。

本文来自:康乾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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