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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十、四十、五十、六十、七十岁读《红楼梦》

  在浩如烟海的中国古典文学作品中,《红楼梦》无疑是最璀璨的一颗明珠。《红楼梦》内容博大精深,在我国古代民俗、封建制度、社会图景、建筑金石等各领域皆有不可替代的研究价值,达到我国古典小说的高峰。鲁迅先生说,一部《红楼梦》,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在我看来,除了不同的人眼中看到的《红楼梦》是不同的,即使是在同一个人眼中,不同的年龄段对《红楼梦》的感受也不尽相同。如果把《红楼梦》比作是一名外表美丽、内涵丰富女人,那么无论是从“形、态、韵、意”等每一方面来说,她都是最美丽的。

    我第一次读《红楼梦》的时候大概只是十岁,先看的是连环画,小学毕业的时候读到了真正的小说版本。在囫囵吞枣的阅读中,我记住了贾宝玉和林黛玉的名字,还记住了“潇湘馆、怡红院、藕香榭、滴翠亭……我在心里无数次描摹着大观园的美仑美奂、繁花似锦,想象中我就是置身其间的女子,春天扶锄葬花、夏天池边操琴,秋天菊下咏诗,冬天踏雪访梅……种种风花雪月,诗情画意,构成了少女心中最美丽的梦想。那时候,我读到的只是《红楼梦》的“形”美。

      二十岁的时候再读《红楼梦》,我沉醉于“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的宝玉和黛玉之间的爱情,爱上了有着“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的林妹妹。我怜惜她“葬花”时“质本洁来还洁去,胜于污浊陷渠沟”的洁身自爱,欣赏她“问菊”时“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的孤傲气质。那时候,整部书中,我最痴迷的片段是“宝黛共读西厢”,最喜欢的章节是“情切切良宵花解语,意绵绵静日玉生香”。那时候,我读的是红楼梦的“态”。

       三十岁读《红楼梦》,我不再只读爱情,也不再只读大观园之美,我喜欢细细玩味着金陵十二钗的“判词”,探究每个人的命运。我欣赏“霁月难逢,彩云易散,心比天高,身为下贱”晴雯,也喜欢“枉自温柔和顺,空云似桂如兰”的袭人;我为“才自精明志自高,生于末世运偏消;清明涕送江边望,千里东风一梦遥。”的探春一声嗟叹,更为“根并荷花一茎香,平生遭际实堪伤。自从两地生孤木,致使香魂返故乡。”的香菱数次落泪。此刻,我读的是红楼梦的“韵”美。

      今天,四十岁的我再读《红楼梦》,少了些当年的浪漫情怀,多了些理性的思想。《红楼梦》在我的眼中已不再只是大观园中才子佳人、姐姐妹妹们一场风花雪月的旖梦。经历了人生的几许风雨,看过了世态的几多炎凉,在清醒地认识到什么是“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之后,大观园成为一片能让我忘记红尘喧嚣、案牍劳形的净土。在这个炎热的夏天,我坐在简陋的出租屋里,酷热难当,蚊虫叮咬,蟑螂肆意奔走。一卷在手,轻轻吟诵那些令人唇齿生香的章节,从“甄士隐梦幻识通灵,贾雨村风尘怀闺秀”开始,到“大观园试才题封额,荣国府归省庆元宵”;从“西厢记妙词通戏语,牡丹亭艳曲警芳心”到“滴翠亭杨妃戏彩蝶,埋香冢飞燕泣残红 ”; 从秋爽斋偶结海棠社, 蘅芜苑夜拟菊花题”到“憨湘云醉眠芍药茵,呆香菱情解石榴裙 ”……那一个个或空灵虚幻,或唯美动人、或诗情画意的片段让我忘记身处何地,只觉心中一片清凉宁静。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五十岁我还会再读《红楼梦》,那时候的我应该可以退休在家了,我要好好地研究《红楼梦》中的菜谱,把那道“倒得多少只鸡配他” (红楼梦第四十一回刘姥姥语)的美味茄鲞和“三姑娘宝姑娘偶然商议要吃的”(见红楼梦第六十一回)的油盐炒枸杞芽儿端上我家的饭桌。我还想学着妙玉收集梅花上的雪水,藏于地下,为家人泡一壶好茶。我想让一直笑我“痴爱“红楼的爱人知道,《红楼梦》不仅可以丰富我的心灵,还能为我们的日常生活增添许多情趣。

      六十岁我还会读《红楼梦》,那时候,我可以读一读《红楼梦》里面的养生之道,比如贾母为什么从不喝“六安茶”而只喜欢“老君眉”,比如人生养荣丸有些什么功效。比如,秦可卿病重的时候,老太太为什么会赐以枣泥馅山药糕。比如书中多次提到的那些既养嘴又养身的食疗佳品:酒酿清蒸鸭子、奶油松瓤卷酥、藕粉桂花糖糕、鸭子肉粥、红枣粳米粥……

      七十岁,如果身体还允许的话,我还会再读《红楼梦》,暮年的我会细细咀嚼“好就是了,了就是好”的意味,用心领会 “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的意境,好让自己在走向人生终点的时候多一份“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释然和从容。

      满纸荒唐言,一把幸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红楼一梦,我梦了几十年,一梦红楼,我一生都不愿意醒来。《红楼梦》,实在是一本值得我用一生来品读的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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