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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州古道61】矶岭古道:徽浮古道的核心路段
在徽州古道网络中,还有一条水陆结合的“徽浮古道”,较志载通道短近百里,且所跨山岭均在海拔500米以下,更适合徽州中东部与浮梁间的货物贸易。其路径先走水路,经新安江、渐江、率水至休宁陈霞或溪口,再转旱路经江潭、汪村、冯村、右龙、瑶里,至浮梁,古道部分残存。(全文4500字,阅读需20分钟)
古道评价指数
精彩指数★★★☆☆ 危险指数★★★☆☆
强度指数★★★★☆ 完好指数80%

江西浮梁是古徽州农产品输出及粮食输入的重要集散地,至浮梁的古道是古徽州的重要交通要道,是徽商南下湖广的必经之路。据《黄山市志》(2010年)载,“徽浮官道”自歙县西行,经休宁、渔亭、祁门,转西南行至县界一心岭,越岭前行130里至浮梁。从地形地貌看,该路径较为平坦,少有翻山越岭,但大部分为旱路,且绕道多,路程长,不宜大批量货物运输。在徽州古道网络中,还有一条水陆结合的“徽浮古道”,较志载通道短近百里,且所跨山岭均在海拔500米以下,更适合徽州中东部与浮梁间的货物贸易。其路径先走水路,经新安江、渐江、率水至休宁陈霞或溪口,再转旱路经江潭、汪村、冯村、右龙、瑶里,至浮梁,古道部分残存。

从地图看,过溪口,碧绿的率水河就像一根随意丢在地下的绳子,在沟沟壑壑间来回缠绕着,奔腾的河水在山谷里环山绕石,两岸山崖逼仄险峻,不要说行船,徒步穿行都有困难,所谓“一滩复一滩,三百六十滩”,溪口也成了新安江货运的最后码头,货物到了这里就要起岸肩运了,所走的旱路即为矶岭古道。
矶岭又叫“新矶岭”(地图标注的名称),是过溪口后翻越的第一道岭,全程约5公里。越岭至碜溪,再越碜岭、桃岭,抵达山后、汪村,过桐子岭,至连坑村,南行跨平鼻岭可至婺源,继续西南前行,连鹤城乡冯村,过左龙,经右龙出境,进入浮梁境内。

我们从屯溪出发,车行一小时至溪口镇矶溪村白羊山组。和众多“岭脚村”一样,白羊山是个几十户人家的小山村,沿矶溪而建。这两天,极寒天气冰封了徽州大地,这个山坞尽头的山村则更显清冷,气温已达零下六度,到处是粉白的霜花和晶莹的冰凌。我们跨出汽车那一刻,立刻感到山谷里的风像刀一样磨蹭着裸露的肌肤,从山坳缝隙里射下的阳光也像水里捞出来似的,没有一丝热度。

我们戴上帽子和手套,拉紧衣服拉链,逆着凌冽的风,沿着矶溪边的古道向山坞深处出发。
矶溪是源自矶岭的一条山溪,也是村庄的名称。在徽州,这些毛细血管般的小溪是少有名字的,想不到在这个大山深处还有这般诗意的名字,竟让我对这个“矶”字产生了兴趣。矶,指水边突出的岩石或石滩,如南京的燕子矶,马鞍山的采石矶,而这小溪里,到处是大大小小的卵石,还有裸露在外的山崖,与其它小溪并无两样,古人为何以“矶”为名呢?
我问当地村民。未果。
矶岭的来历自然也是一个待解之谜。

矶溪里的溪水虽未凝固,溪边的卵石无一例外地裹上了一层冰盔,清冽的水在冰盖下汩汩流淌着,跌宕的岩石间挂着大大小小的冰凌,梯田里的油菜叶已被冰霜染成铁红,深绿的茶园浮上一层茸茸的白霜,乌桕树赤条条地兀立在粉绿中,地里的泥土被冰晶高高撑起,脚踩在上面,能够听到“咕吱、咕吱”的冰丝断裂声。
瘦长的古道在田埂或茶园的缝隙间蜿蜒着,铺设路面的石板也已嵌入泥土中,两座微型单拱石桥上浇筑了一层水泥路面,拱顶的题额已被干苔藤草湮没,无法辨认。
这段沿峡谷行进的路面是就地取材的石块拼铺的,完全看不出“官道”的影子。行进约2公里,至山坞尽头,一座塌落的“岭脚亭”才“提升”了古道的规格。古亭依山临路,溪水环绕,其面积不大,约十几平米,但两边石墙由条石垒砌,足有一米厚,即使现在梁塌瓦落,残垣断壁,枯藤缠绕,也不失当年建造时的敦实大气。

过“岭脚亭”,古道似乎换了一个“标段”,路面宽达1.5米、台阶高0.3米,且凿磨平整,垒砌整齐,标准的“官道”规格。
坡道、桥梁用优质石材,平路用普通石块,这也是徽州古道的特点之一,当然也有全程均用清一色的优质石材铺设的,如文昌古道、浙岭古道等。在古徽州,不管是官道,还是民间便道,绝大部分是民间筹资的,即使富得流油的善主,银子总是有限的。好钢用在刀刃上,好的石材用在山路上,山底的平路能省下一点,路就可修得宽一点,远一点。就像食不果腹的年代,普通徽州人过日子一样,干稀搭配、粗细结合,先饱家里的“顶梁柱”,让有限的粮食能够养活一家老小。

矶岭不高,海拔才400多米,也不陡,大部分是拾级上行的缓坡,且古道两边的柴草刚斫过。路好走,约半小时,即达岭头。岭头山脊也不险,并非那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V字型垭口,整座矶岭北坡就像这个寒冷的冬天一样,时间变得缓慢,阳光变得单薄,垭口那座古茶亭也好像走过几个世纪,苍老得不留一点烟火气。
茶亭石块垒砌,南北两间。北间古道中穿,长约15米,宽约6米,连接垭口两边山坡,应为“主屋”。北间毗连“主屋”,位于古道西面,面积为主屋的三分之一,或为当时的“灶房”。两屋房顶已塌,部分檩椽瓦片还搭在石墙上,残基内已长满毛竹。青青玉立的毛竹,直挺挺地穿过残存的瓦楞,伸向苍翠的天空,我走进残垣断壁围成的屋内,试图找到当年主人留下的物品或文字。然而除了零落的瓦片,其它均一无所获。从山底的岭脚亭到山顶的茶亭,我始终未见任何文字碑刻,同在五龙山腹地,其它路亭标配的“佛龛”在这里也不复存在,据以获知古道肇建年代的最后希望也在此破灭了。

在自然面前,人类活动的痕迹是如此脆弱。
南坡山体较陡,下行的路几乎都是Z字盘道,但路面略宽,宽处近2米,石阶凿砌工艺也优于北坡。
约二十分钟,抵达谷底,沿山坞南行几分钟后,即出坞口,进入碜溪村的水泥公路。

古道与公路交叉处,是一户单门独户人家,两位花甲老人坐在屋檐下晒太阳,拴在门前的黄狗很“热情”地招呼我们,和它的主人一样。
在这宁静原始的山村里,这些寡居的留守老人,都有一颗农民式的热心,好奇,善良,平静。在他们眼里,我们更像一群远房亲戚,似曾相识,却又那么陌生,那么遥远。但找他们问路,加水,他们总是毫不吝啬,有时我们提出买点萝卜青菜,他们甚至会大方地送给我们。当然他们也不知道这些青菜萝卜该卖多少钱,反正自己吃不完,烂了也是烂了,不如送人。不过我们始终坚持“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老人告诉我们,以前从徽州府到浮梁都走这条路,挑担的,走马的,一天到晚人都有人,自从通汽车后,走的人少了,现在每村都有水泥路,年轻人都出去了,谁还走这山路,已荒掉多年。今年,他们费了几十天时间,才清除了路上的枯木柴草。

刚才我们一路走来,确实见到路面清理的痕迹,虽然个别塌陷处尚未修复,但已不影响行走。得知老人义务做了这些事,我鼓励老人说:“做好事,心里踏实,身体就好,少生病就是挣钱。”

当然,我更希望当地政府每年能抽出少量的钱来安排这些公益事项,毕竟这些寥落荒野的古道曾是徽州交通发展的活化石,是徽州人员流动的路线图,是徽商创业的足迹,是古徽州不可再生的文化遗产。对于老人的善举,我答应他,在文章里把他写进去:
凌八斤,72岁,手机号1532454195*。

实际上,老凌招呼我们还为了招揽一点“生意”,他告诉我们前面的“官桥”好看,是明朝建的,而且还问我们,要不要到桥下拍照,他可撑个竹排配合我们。
我们应允。
老凌很高兴,随即挎上一只竹篮,扛着一根竹竿,领着我们往桥下走去。他说,去年,几个“旅游的”给他出了这个主意,让他扎个竹排,在桥底下撑排给人拍照。最好再让牵头牛在桥上走。竹篮也是他们提议的,撑排时放在排头,看到像一点。
这年头,导演和演员真是无处不在,原来那些乡村田园风光就是这样“创作”出来的。

“官桥”建于明万历戊戌年(1598),孔径约20米,高约10米,桥面宽约5米,传因官府出资建设而得名。官桥两端,古树修篁,圆拱之下,碧波如镜,要是春夏葱绿时节,这里的确是一处“最佳摄影点”。只是时值寒冬,草枯叶落,桥下水深仅几十公分,加上临近中午,光照角度过高,也照不出什么效果,尽管老凌很熟练地调整各种角度,摆出各种姿势,很有现场感。

上岸后,我问老凌:“以前人家请你,给多少辛苦费?”
“二十块。”老凌似乎有些羞涩。
我递过两张十元纸币。
老凌推辞说:“不要钱。”
但他还是伸手接过钱,解开棉衣一个扣子,把钱装进里面的口袋,然后再把扣子扣上,生怕丢了似的。
临走时,老凌问我们要不要在他家吃中饭。我们谢绝后,他又问要不要冬笋,五块钱一斤。我答应他,如果回来经过他家就买一点。老凌满意地挎着竹篮,扛着竹竿回家了。
水蓝的天空,瘠薄的山坡,土黄的楼房,蹒跚的脚步,佝偻的背影。
这幅悲凉的画面瞬间定格,一股莫名的心酸久久地涌在我的心头。

老凌所在的村叫碜溪,属休宁县溪口镇,均为凌姓。据《休宁名族志》载:“碜川,在邑西百里,属三十三都。为宋忠臣唐佐之后,世居邑东南隅凌家巷。元季,天下鼎沸,城市多兵燹,乃避地遯跡,始迁于此。”自元朝凌氏由城东南的“凌家巷”迁至碜川(现“碜溪村”),至今已近700年。其先祖“宋忠臣”凌唐佐(约1072年—1132年)为宋哲宗元符三年进士,官至南京知府。时值元军压境,凌唐佐受命于乱世,毅然率部抗敌,以身卫城,被俘后不为高官厚禄所诱,后就义于开封。
碜溪还有个别名,叫“晒袍坦”。相传,乾隆微服江南,一日途经此村,突遭骤雨,猝不及防,被淋成落汤鸡。雨后初霁,脱靴晒衣,结果露出龙袍,现了“真身”。“晒袍坦”由此得名,现村里还有一座“晒袍桥”。桥旁斜卧一古树,枝分四股,冠如华盖,村人称之“枸刺”,传为乾隆晒龙袍的树。此树原来只开花不结果,在此之后,年年硕果累累。

乾隆六下江南,压根儿没到过徽州,更别说这深山大坞的小村庄,但碜溪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亦官亦贾,从金銮殿捧回功名的也不乏其人。据《休宁名族志》载:“凌氏迁碜溪后,世以耕读为业,不事商贾,乡居教授,文学行谊之士,世不乏人,足称邹鲁之乡。”一个僻野之地,能享“邹鲁之乡”的,足见非同一般。至明嘉靖年间,碜溪人开始步入商海,且贾而好儒,也将碜溪的辉煌推向巅峰。康熙五十四年(1715),凌如焕(1681—1748)高中进士,初授翰林院庶吉士,后担任湖北学政,乾隆元年(1736),担任兵部右侍郎,不久转左,与溪口人汪由敦(1692—1758)同为乾隆朝重臣。孤儿凌如焕能走出碜溪,走向金銮殿,全仰仗于叔父凌右文。凌右文寄籍华亭(今上海松江区),经商有成,抚养孤侄凌如焕成才,于乾隆七年病逝,乾隆帝特赐金厚葬,其坟茔至今仍静卧在碜溪的青山之中。凌如焕子孙也创下了“一门五进士”的奇迹。

我们无意中走进这个偏僻的山村,走在这座苍老又不失巍峨的石拱桥上,却没想到撬动了碜溪这段辉煌的历史。真是应了胡适那句话,在徽州,“信步走进一个山村,就会翻开一页历史;随意踩到一块石头,就会触动一个朝代;偶尔遇见一个路人,就可能是个秀才。”

“官桥头”也是一个小村庄,只是大部分房屋已塌落,仅剩一栋孤立道边。我们沿田间古道向山坞的另一条枝杈行进,攀越今天的第二段古道——碜岭古道。
刚才老凌告诉我们,这段路没人打理过,不能走了。
如老凌所说,这段路确实有些荒芜,但因常有当地农民上山行走,勉强可通行。和矶岭古道一样,进入山坞的路面一般,开始登高后,石阶宽阔整齐,只是大部分蹬道已被枯叶尘土湮没,石阶缝隙中已长出碗口粗的灌木。
至山腰,见一座石屋遗址,占地近半亩,屋顶已塌,石墙尚在,墙顶已长出大树。
过石屋后的古道基本被山土掩埋,仅有少量痕迹,直至碜岭岭头。

岭头有一残存路亭,同样顶塌墙在。下坡的路尚可,略陡,我们耗用一小时,到达岭脚的“桃岭下”村。
村民告诉我们,前面的桃岭古道仅有五里路,很干净。于是,我们又继续走了第三段古道——桃岭古道。
桃岭古道路面规整完好,为今天所走最好一段古道。约四十分钟,抵达山后乡坞口村(现汪村镇山后村坞口组)。古道路口有一座不起眼的单拱石桥,却有一个特别的名字——蓝玉桥,向多位村民打听,多处查阅资料,均不知其名称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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