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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嗙|016

(一)

在历经完一段颇为不短的挣扎期后,终于又迎来了崭新的伊始,似乎生活又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平衡,而伴随着十一月的到来(亦可视作一个新的节点),一切仿佛又将循着一束光的方向而再次启动前行。

深秋,应是不会再有诸多台风席卷的季节,即便下雨也不再会显得连绵不绝,阳光也不再灼热,只会带给人光亮与温暖。而紧随其后必将到来的冬天,亦不会再只有难熬的严寒湿冷,那同样意味着休眠与蓄势待发,雪莱式“can Spring be far behind”的期盼。

外部世界毫无疑问地在一天天变坏下去(或是被以往“会更好”的叙事骗得太久),坏得连新闻与种种论争都没有再与之悲欢相通的兴趣,只觉得喧嚣无比,分外扰人。

但还好,那个由自己与一些志同道合之人所共同建构起来的小小世界,已随着我们一天天变得愈发健康,而渐渐生长出了属于它自己独有的节奏韵律、万千气象,呈现出一种柔韧不折的勃发生机,以及能容纳一切欢喜悲伤、爱恨离合的反脆弱性。

我们,终究,也终于不再自以为是座孤岛。

(二

那些之前持续不断困扰着我的,呼啸澎湃的记忆,也像退潮般地得以止歇,暂时风平浪静,连暗流亦不再涌动。

我甚至开始遗忘,人名,话语,事情的来龙去脉,连同一些原以为真实坚固的感受,都在慢慢消解,如一块花岗岩居然全化成了沙粒,从指缝间不断流失,最后徒留一手尘灰,只一阵风,一瓢清水,便能洗刷殆尽,不复存焉。

我亦决绝如斯,不感到有半点遗憾。毕竟,如今这个躯体或是大脑,早已就难以承载那些深陷无明轮回的前生种种因果。那通通都与我无关了,不是吗?该去的早该去了,该受的我都还了,冤魂厉鬼,梦魇幽灵,衷心祝各位早登极乐。

于是反复诉说,反复改换视角,反复建构新的叙事,反复整合、拼接那些废体残肢、五脏六腑,终于又能换骨脱胎,再造为人。


整个过程,个人努力虽也必不可少(每一步都算数,都不白费),然终受限于种种机缘和造化,个中玄妙,不足为外人说,但深知非一己之人力所能左右,或者说,连同这人力本身(起心动念、言谈举止、相携相帮),亦是机缘的一部分。唯有在身强体健、神思清明之时,才能有所感知,有所觉察。

(三)

我们经由他者的闯入而得以回望自身、反求诸己,经由信奉某些最朴素最笨拙的常识常理、价值理念而得以化繁为简、安身立命,经由为越来越明晰的“天命”而持续不断地劳作、思考、分享甚至为此甘愿放弃一些五光十色的可能而把全副身心投入在也许显得琐碎、常规、平凡但也更为坚实安心的日常生活中。

有什么用吗?大概也没有。当原先的主流叙事渐次瓦解崩塌,当那些自欺欺人的所谓只要如何就能如何的许诺都成了笑话,当自身立场和主张实在远“落后”于没有面目只有一句句骇人听闻之语的人民群众,唯一能做的,便只有“大隐隐于市”,“穷则独善其身”,谨防被改造,被同化,被异化,被牺牲,被淹没。

生活从不在别处,生活只在此时此地此身此心此念。不要为自己争取平等、维护权利”而感到羞耻,无需因未能达到别人口中的理想标准而感到自责。我们或许并不圆融,仍旧要跌跌撞撞、磕磕碰碰、上当吃亏、焦虑抑郁,但那又与别人何涉?

还记得荣格是怎么说的吗?“真正的人生,从四十岁才刚刚开始。在那之前,你只是在做调研而已。”所以,着什么急呢?多少人早已经死了,但我们,死而复生,依然活着,有声有色,有情有爱,心安理得。

“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哪复计东西。”Just let them 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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