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唐朝讲给你听——走向盛世（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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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之夜

 

转眼就到了天宝二年（743年）的上元节，这是唐朝一年中唯一没有宵禁的一天。每年到这一天晚上，大家都可以自由活动，敞开了热闹，甚至皇宫里的宫女都可以出来逛街，当然每到这时候，也总有些按捺不住寂寞的姑娘会跟人约定终身，从此远走高飞，离开这与世隔绝的深宫大院（题外话）。

这天晚上，长安街道处处张灯结彩，庆祝节日，十分喜庆。李亨这天的心情也不错，他兴致勃勃地换上便服，走出东宫，跟大舅哥韦坚约了个会。大舅哥和妹夫的感情向来很好，两人在街上溜溜达达，走走转转，赏花灯，观灯谜，谈天说地，十分高兴，直到很晚才依依不舍地分手告别，各自离去。如果事情到此打住的话，相信后面的岔子可能就永远也不会出现了。要命的是，韦坚和太子分手之后，竟然七绕八绕走出很远，又去了长安城郊的一处道观，见了一个本不该在这里相见的人，正是皇甫惟明。

而与此同时，一个暗处的身影正在后方悄悄转身，消失在了长安深夜的街道里。

 

收网

此时此刻，李林甫正在平康坊的家中准备入睡，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他从床上起了身，打开门一看，是有人来报告那条重大消息，说韦坚先跟太子相见，之后又见了皇甫惟明。那一刻，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李林甫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了，激动地差点从原地上跳起来。

天助我也！李林甫知道，千载难逢的机会来了，就在这月圆之夜！下半辈子能不能安生，就看这一家伙了，披上衣服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圈之后，他走进月堂，进行了短暂的套路构思，片刻之后，他满脸兴奋地走了出来，叫人去通知自己的心腹干将杨慎矜，嘱咐他务必要连夜写好奏章，并要在第二天一早及时送达皇帝手中。罪名他早就设计好了：

大臣结交边将，图谋不轨。

这里的大臣就是韦坚，边将自然就是皇甫惟明。

李林甫知道，这件事情中的纰漏之处是很明显的，大臣结交边将，只要能捅上去，就由不得皇帝不起疑心。对了，还有一件事也要跟大家交待一下，这位皇甫惟明的人脉背景很不简单，他跟太子是多年的好友（惟明故为太子友.新唐书）。只不过让人奇怪的是，李林甫给杨慎矜要求的告发范围却只限定在了两人身上，并没有提到太子。

做完这一切，李林甫走到卧室，和衣而眠，沉沉入睡，安然等待明天的到来。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确信杨慎矜的报告已经送达皇帝手上之后，李林甫从容来到了宫里，果不其然，他一眼就看到了满面怒容的皇帝。

“韦坚和皇甫惟明结交，居心何在？”刚看完这封弹章，李隆基还正在气头上呢。

很好，第一步已经达成，神色自若的李林甫决定在此刻亮出利剑了，他突然压低声音，告诉皇帝了一件惊天秘闻：

“两人密谋拥立太子，不可不防。”

什么！？李隆基大吃一惊。明明是个大臣边将结交的问题，怎么又扯到太子头上了，你给我解释解释，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隆基以一种极为警惕的目光注视着李林甫，似乎要用自己无上的权威将他的心事丝丝看透，使他绝不敢以任何只言片语蒙蔽自己。李林甫却不慌张，向前一步，告诉皇帝，说事情的经过其实很简单。陛下，据我所知，韦坚在见皇甫惟明之前，还去跟太子见了一面。然后他迅速低下头，避免与皇帝的眼神对视。

李林甫知道，皇帝对太子一定会猜疑的，皇甫惟明是太子的朋友，韦坚又是太子的大舅哥。大舅哥先见太子，再去见太子的朋友，这一定是出于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在秘密接头。而所有的目的当中，最为致命的就是拥立太子。至于先派人告发边将结交大臣，再由自己托出太子，正是为了做好层层铺垫，先挑动起皇帝愤怒的情绪，然后自己再出来补上那致命的一刀。

传说中的一石三鸟，就是这样操作滴。

李隆基完全没料到还有这种情况，顿时雷霆大怒，口中不住喃喃自语，一时间似乎是动了废掉李亨的念头。

在独占权力方面，李隆基这位皇帝陛下的心思其实并不比李林甫差多少，要不然也不会年轻时搞那么多出政变，杀那么多人。他选李亨当太子，其实并不光是因为李亨年龄大，也是因为这孩子老实巴交，底子清白，理应跟外朝没什么瓜葛，不会威胁自己的皇位，可没想到，却在上元节给自己上了这么个眼药。

不废话了，先搞清楚怎么回事再说吧。

 

按着皇帝的命令，皇甫惟明和韦坚很快被投入监狱，交由李林甫负责查办，而李林甫又把案子交给了那个天底下最狡猾的酷吏——吉温（吉网），整个局势都在朝着不明朗的方向发展。

 

李林甫对这件案子的重视程度是毋庸赘言的，不久之后的一天，他又来到宫里见了皇帝，意图探知陛下对这件事最后的裁决。李隆基当然还是那样生气，一说起来就气愤不已，似乎完全没有妥协的余地。于是李林甫恭敬地站在一旁，按捺住内心的激动，不停用眼角的余光扫视皇帝，期待下达自己最希望看到的旨意。

已经当了八年太子的李亨，似乎将要成为天宝时代的一个历史人物了。

然而李林甫做梦也没想到的是，事情就在此刻出现了奇异的转变，在即将下达命令的那一刻，沉默半晌的皇帝突然向他投去了警惕的一瞥，让人在诏书上写下了这样的内容。

韦坚谋求官位，贬缙云太守；

皇甫惟明离间君臣，贬播川太守；

各级文武官员要引以为戒，不要再犯类似错误。

至于太子，只字未提。

 

李林甫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可是临危不乱的本领还是让他恢复了镇定，他站出来，口称皇帝英明，马上起身告退，在路上思考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

很明显，皇帝并不想把这事儿闹大，所以他放了太子一马，也从轻处分了那两个嫌疑人。这其中的心思并不难猜到，一方面来说，那三人晚上见面是真，但到底说了什么却无法证实，这就意味着找不到他们谋反的实锤，无法做成铁案。另一方面是皇帝已经老了，不想在接班人问题上大动干戈了，李亨本来就是他斟酌了无数遍才确定下的人选，要是再把这位也废了，再选个合适的也不容易。当然了，偶然给太子敲打一下，给一个教训，皇帝还是乐意看到的，只是一废到底，目前看来还不可能。也正因为如此，自己要懂得见好就收，绝不能得寸进尺。

就这样吧，带着失落的心情走到皇宫门口，李林甫突然停下脚步，摇头叹了口气。怎样废掉太子，还需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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