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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神赋图》卷 （局部）
晋 顾恺之（宋摹） 辽博藏本
绢本设色 纵27.1cm 横572.8cm
｜特别策划｜
又是一年中秋节（下）
神话与传说 · 撕开中秋节的神秘面纱
文 ｜ 朵 多
不论现实生活有时多么无聊，我们总是喜欢把一些美好的事物，诉诸于美丽的神话或传说。中秋节的起源也不外乎于此：上古时期，人们对月这种天体，有一种近乎于无知的崇拜，使中秋的月一开始披上了神秘的外衣。这种神秘，也让我想起，看欧美电影里，那些和狼人有关的故事。
不过，还好，我们祖先们，对于这种美好之物的崇拜，是基于美好的。在月光下，大家围着火堆，载歌载舞。舞毕，那些在舞场中眉来眼去的青年小伙子和姑娘们，或许还会在这意未央，兴未尽之时，在月色的深处，做一些私人秘事去。
但这些许故事，并没有吸引到我的眼球。是啊，在这样美好的夜晚，谁能忘记那个月宫里的嫦娥妹妹呢？
敦煌壁画 《飞天》
壁画修复版（绘制较为拙劣）
｜ 嫦娥奔月 释疑｜
像其它的神话故事一样，这个美丽的故事本身，却有许许多多的版本。不论哪个版本，总是离不开嫦娥、后羿、王母三人，不同的是有的故事里面加入了蓬蒙这个叛徒小人。
慢着，若说叛徒小人，但后羿先生却也非是善良之辈，据史书记载，后羿曾废夏王相而自立，可见他也是叛国在先的。
乱了，有些乱了……
别急，容我慢慢梳理。
据考证，历史上后羿这个人物，当属真实存在过的。后羿射日的故事，未免使人无法相信，但这并不能证明这个人并不存在。我们先结合当时的时代背景来看：
在炎黄二帝时代，中国正处于氏族部落时期，在这边古老的东方土地上，生活着大大小小的成百上千个部落氏族。那个时期，又因天灾人祸不断，灾难连连，时代渴望英雄出现。于是乎，伏羲氏、女娲氏、神农氏、有熊氏、共工氏、祝融氏等等氏族部落里英雄辈出，其氏族影响也迅速扩大。这些英雄，就这样被人贯以某某部落的名称，从而使得他们的真实名字，湮灭于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去了。
这个后羿，也正是当时这种部落首领的称乎。在上古时期，后羿先生跟着我们的祖先黄帝统一了天下，于是黄帝做了天下共主后，分封有功之臣。后羿就是在这个时候，受到黄帝的封赏而成为氏族首领的。
当代 电脑插画
《后羿射日》图
与黄帝并称的炎帝，当时作为天下共主，也参与了这次封赏。但历史以来，炎帝的身份众多，有传言说炎帝传了八代，即是历史上至少出现过八个被为炎帝的人。不过，炎帝生共工、生祝融、甚至生蚩尤等这样的说法，也就有了依据。但又有说神农氏即是炎帝，却有失偏驳。而说神农氏，是其中早期的某位炎帝，当属比较可信的说法。所以，他从氏族首领成为天下共主，也是有其时间过程的。至于炎帝是不是世袭，我们已无法得知。
有了这样的渊源，我们就能明白，原来历史上出现过的后羿也不只有一个，而且这个称号是代代相袭的。
那么嫦娥与后羿的故事，也就不会那么单纯了。至于有的故事里说，嫦娥是射日英雄后羿的妻子，我觉得应该存疑，但又觉得无懈可击。但如果嫦娥的丈夫是那位叛国，又被杀的后羿，似乎更于理不通。
且不论后羿，单论另一主要人物王母的出现，也是中国最早的小说《穆天子传》里才出现的。在此之前的《山海经》中记载，西王母则是一种极丑的上古神兽。这么一来，如果说嫦娥是射日英雄后羿的妻子，的确有些不太对劲儿。但所有故事里都是这样演绎：后羿射日后，得到西王母奖赏的不死药。那么，这个神话故事的发生时代背景，应该在帝喾时代。帝喾有两妻，一妻曰羲和，生了十个太阳，一妻曰常羲，生了十二个月亮。因为这个又牵扯到了“羲和生十日”的神话传说。故西王母这一人物，则又存疑！
当代画家 纸本手绘
《嫦娥奔月》图
不论如何，后羿得灵药，这是因。嫦娥飞天而去，这是果。但故事，总是后人自己附会编纂的。我们读之，不必过于较真。
有的故事说仙药是一粒，被嫦娥得之，秘服之，飞升月宫。
许多版本里则是两粒：人服一粒长生，服二粒成仙。后羿得药后，拿回家给嫦娥保管，准备夫妻分食，然而却被意外打破了这个计划。
那么，这个意外是什么？
摆在我们面前的，又是无数的版本。这在我们心中让嫦娥的形象，飘忽不定。
有说嫦娥因不知详情而全服下，于是飞升——这是一位单纯而又有点小傻笨的乖乖女；
有说嫦娥是因为心生好奇而偷食，于是飞升——这是一位好奇心重，且有些小馋嘴的少妇；
有说是后羿与嫦娥两个人的夫妻生活不和谐，后羿常年冷落嫦娥，嫦娥独自饮药，于是飞升而去——这又是一位怨妇的形象；
还有说，一日后羿外出，其部下蓬蒙因垂诞灵药，手持宝剑闯入后院，威逼嫦娥交出。嫦娥危急中，将灵药吞食，竟不期飞升——这个故事，最像故事，也流传最广。
无论如何，正是这个小意外，造就了千古传说中一位最美丽浪漫、也最缥缈不定的月宫佳人。
等等……还有一个说法，让我不得不打破大家心中的美好——自私的嫦娥，偷食仙药之后，一个人飞向了月宫，变成了一只又肥又丑的癞蛤蟆。
（传）晋代 王献之
《中秋帖》
｜ 玉兔捣药 与 吴刚伐桂 ｜
诚然，这些公案是永远无法解开的，因为后来人，在每个时期，都会根据自己时代的特征，或是个体传承的需求，对这些神话或者传说进行人为的改编。
月宫里住着嫦娥妹妹这件事儿，至于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自从嫦娥妹妹移居月宫之后，月宫也便有了中国国籍的原住民了。当年随嫦娥一同迁居的，还有一只可爱的小白兔儿。
据传，当年嫦娥吃了药之后，发觉身体开始变轻，慢慢地升空时，正在惶恐时，伸手拿点什么稳下身子，不期捉到了自己喂养的小白兔。这也合该小白兔有这份仙缘吧，于是乎也一块来到了月宫。
这月宫，其实并非乐土，嫦娥一来到这里，就发现了。
这里——空荡、寂冷、阴暗。
她——孤独、忧伤、无奈……
是啊，没有什么好词语来表现了。
毕竟月宫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广寒宫。嫦娥到来的时候，这是一个荒置的宫殿。好在，身边还有一只小兔儿。这只小白兔儿，给寂寞空虚的嫦娥带来了些许温暖。我们可以想像，嫦娥飞升的时候，是不会随便找一只兔子给带上来的。抑或有之，也是后来人觉得嫦娥一个人在月宫里孤单寂寞，于是乎强加了一只可爱的小白兔儿吧！
白白捡了便宜，成了仙的小白兔儿，不能闲着啊。它不知在月宫的哪个地方，找来一只捣药杵，又找来一只药臼。每天晚上，当嫦娥坐在窗边，思量陈年旧事，或良宵美景的时候，它就开始丁丁当当地倒腾起来。
故事远没有结束。就像后来，月宫里来了个猪八戒调戏嫦娥一样，这只小白兔儿，也不甘寂寞，私自下凡，还拿起捣药的小木杵儿，和孙悟空大打了一回。
这是后话。不过，我小时候，每当抬起头来，看到天空这只大大的玉盘子，就会想起这只捣药的小白兔儿，以至于有一段时间，我都想养一只小白兔儿，看看能不能为我捣饬点灵药，我也飞升起来，到月宫里寻找嫦娥姐姐去！
再后来，到了《镜花缘》里，这嫦娥里又多了一只宠物，叫月心狐。这只狐曾被嫦娥派下界来搞怪，就是唐宫里的武媚娘，也就是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武则天！
我在想自从二师兄未当二师兄之前，乘醉来到月宫闹了一番以后，这里就注定了不再孤寂了。嫦娥的身份，开始从民间或官方的资料中，由已婚变未婚。从夜夜思念丈夫的少妇，变成了月宫之主，手下定然还要有一帮嬷嬷、丫环什么的。嫦娥也越来越离我们理想中的形象渐行渐远了，变得世俗，甚至有些可厌了。于是乎，到《镜花缘》里，她又成了与百花仙子争风吃醋的俗女人了。
哎，真真地伤害了我们这个佳美的夜晚啊！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
——《诗经·小雅·出车》
当代画家雷子人《嫦娥玉兔》
月宫里另一位男性中国居民，是什么时候入住的，我们已经不得而知。但这个传说，却在我们的生活里，流传了很久。这个叫吴刚的男人，一上来就是月宫里的伐木工人，我们美其名曰：吴刚伐桂。老人们告诉我们，当你抬起头，看到十五的月亮中间，有些许黑影，那就是吴刚在伐桂了。
至于吴刚其人其事，主要是在唐朝演绎而成。我找到了主要的两个说法，其一是说这位吴刚同学，是天庭里当差的将军。其人粗鲁，自然也不太受人待见。与当年的那位二师兄也无法相比，偏偏他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竟然喜欢上了嫦娥的美貌。
于是乎，如同我们都了解的桥段：围追堵截，尽其能事。没事儿走到月宫的大门前扯皮，抑或扯起嗓子，歌喉一阵，惊得鸟飞叶落，嫦娥自然更讨厌至极。这家伙一看这么来还是没戏，就是又来一些温柔的方式，没事儿打个电话，聊表关心，所说之话呢，也无非是当老哥哥的，关心一下小妹妹什么的；又有事没事儿，发来短信，其中也不乏一些调情小段子。
面对这样的纠缠，嫦娥终于忍受不了了。但她依旧不是当面和他说清楚这些事情，毕竟那是一个粗人，和他来硬的，最终是要吃亏的。上次那头猪来了，要不是吃醉了酒，她哪里能脱得了身？前车之鉴啊！
这当头儿，她看到了宫外的一株硕大无比的桂树，于是找来吴刚，说：哥哥啊，妹妹承蒙错爱，心下也是激动的紧，如今你追小妹也有些时日了，小妹为了考验你是否真心。你呢，只需要把这棵桂树伐了去，我就答应你！
吴刚一听，心花怒放，拿起手里的板斧，上来就砍，谁知道他刚一斧下，树上那伤口立刻恢复如初，于是他一斧一斧地砍，那树却年复一年地生长着，至到如今。
也有说吴刚是个凡人。
这位凡人，生活在一个叫西河的地方，本是打柴为生的樵夫，醉心于仙道。偏偏这个家伙儿，又不肯专心学仙。可能天帝又对这个凡夫俗子，抱定了太大的希望了，但这个人显然没有让天帝他老人家满意。天帝震怒，将他带进月宫，严令他伐一株粗达五百丈的桂树。这时吴刚才知道，自己自娱自乐的求仙之路，犯下了如果严重的错误。
他当然要求天帝再给一次机会，但天帝说，如果你能砍倒这棵桂树，就可以立地成仙。
这吴刚也无奈，只得一斧一斧地砍下去，但一斧起一斧落间，那树上的砍伤又立刻愈合。不过，他相比希腊神话中，那个被天神惩罚的西西弗斯好得多，那可可怜的家伙。他每天都要将一块巨石推到一座山上，但是无论他怎么努力，这块巨石总是在到达山顶之前不可避免地滚下来，于是他只好重新再推，永无休止。
《虢国夫人游春图》
唐代 张萱 原作 现存宋徽宗摹本
绢本设色 纵51.8厘米 横148厘米
｜ 唐玄宗 的 霓裳羽衣曲 ｜
若说第一个在月宫游玩并且成功返回，其历史人物真实性可查的，非唐玄宗莫属。这是凡人第一次借用仙道的方式，进入月宫的。虽然我没有在这样的故事里，读出他们什么与我们凡人有多大的关系来，只是这千古以来，我们对月的那种美好渴望以及对月的那种心灵的亲近感，让我久久不能平静。
如果一个民族，如此和月亮过不去的话，那么必定是中国人。
若不然，我们怎么会有如此多的美丽传说呢，会有如此之多的神话传奇呢？
相传唐玄宗年间某中秋，唐玄宗在皇宫的别院里，摆上美酒、端出水果，设了家宴，邀来两个老道士申天师和鸿都一块喝酒聊天。可以想到，在这样的夜晚里，唐玄宗卸下了往日朝堂之上的威严，丢开了军政事务的扰烦，敞开胸怀，和两位老道士聊起了中秋的月亮，自然也会聊到后羿、嫦娥。
这位极好美色的唐玄宗自从杨贵妃去世后，许久没有聊到女人了。他不禁抬头望了望天空，那澄明透亮的圆月啊，怎么那么像一个深深的无底洞呢！更离谱的是，这个看不到底的洞，竟然让他有一种想跳下去的感觉。
《洛神赋图》卷 （局部）
晋 顾恺之（宋摹） 辽博藏本
绢本设色 纵27.1cm 横572.8cm
跳下去，而不是飞上去。这种想法，让他感觉开心。
他觉得，此刻他这种凌然于月亮之上的心态，至少告诉他他还年轻。
他突然向二位老道说：朕想到月宫里转转，不知道可行否？
申天师和鸿都两个人，对了一下眼，决定让唐玄宗达成自己的这个愿望。
二人开始做法，将唐玄宗夹在二人之间，每人搀着他一支胳膊，三人渐渐飘离地面，步上一片青云，向着月宫里行去了。
不大会儿，三人到了月宫，落在月宫的门外。
唐玄宗漫游一会儿，俯瞰了一下长安的皇城，觉得还不够尽兴，于是想到宫内走走，谁知道这月宫里的守将们，并不给他面子，无论怎么解释，怎么恳求，就是不让进。
就在这时节，忽然传来阵阵仙乐，清丽奇绝，宛转动人！玄宗陶醉了一回。
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他本是通音晓律之人，是于默记于心，待回到凡间的皇宫之后，立刻张琴拔操一回，竟然弹出了一首的绝妙之作！只有音乐当然不够，唐玄宗的浪漫之心，还依旧停在月宫里呢。他想，这么美妙的曲子，定然也会有着他没能看到了仙娥曼舞吧！
妙乐没有舞蹈，终是有些遗憾，如此不如找来宫娥们，自己排练。于是，这首历史上有名的《霓裳羽衣曲》，就这样在唐宫里转开了。
而李唐的王朝，却也从此走上了没落的道路。
只是我在想，当年唐玄宗有没有在月宫里的某一块石头上，写上一句“唐明皇到处一游”呢？我向着天空的圆月，问了几遍，终无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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