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三年(1121年)的今天,八月初十,李清照到莱州探望丈夫赵明诚。她十八岁与赵明诚结发,如今已经过去了二十年。
那一年的夏天,赵明诚迁任莱州知州,李清照在青州未随行。到了秋天,她才离开生活了十几年的青州,缓缓往莱州而去。
李清照总是敏锐而又充满了机锋。她应该是已经预见到了莱州的生活在悄悄发生变化,离开青州已是十分不舍,走在路上又忍不住给小姐妹们寄去一首词,字字句句,充满离别的凄苦。
蝶恋花 晚止昌乐馆寄姊妹
宋 李清照
泪湿罗衣脂粉满,四叠阳关,唱到千千遍。
人道山长山又断,萧萧微雨闻孤馆。
惜别伤离方寸乱,忘了临行,酒盏深和浅。
好把音书凭过雁,东莱不似蓬莱远。
估计今天赵明诚实在太忙,竟然没空陪李清照,让她一个人呆在住处,窗冷,桌破,平生喜欢的东西,眼前一样也没有。幸好桌上还摆了本《礼韵》,李清照自己随意翻开,得”子“韵,因此写了一首感怀诗。
感怀
宋 李清照
宣和辛丑八月十日到莱,独坐一室,平生所见,皆不在目前。几上有《礼韵》,因信手开之,约以所开为韵作诗,偶得“子”字,因以为韵,作感怀诗。
寒窗败几无书史,公路可怜合至此。
青州从事孔方兄,终日纷纷喜生事。
作诗谢绝聊闭门,燕寝凝香有佳思。
静中吾乃得至交,乌有先生子虚子。
有不少诗评认为,这首诗反映了李清照对赵明诚的不满。我反倒觉得,李清照在从青州一路走来的途中,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建设,对可怜的忙于俗务的老赵同志只有深深的同情。
那可是《金石录》的作者啊,沦落到成天交际应酬,终日在纷纷的事情里埋着头,无法看书,无暇读史,他自己也不想的吧?
于是,李清照干脆关起门来,在一片安静中让自己沉下来,温柔而又坚定地向老赵同志隔空喊话:我在莱州已经找到了最好的两位朋友:一位是乌有先生,一位是子虚子。你就好好去忙你的吧,啥时候挣到了一个亿,再回来陪我。
可惜,子虚和乌有两位先生虽可与诗人相伴,却也无法抵挡金人的铁蹄。六年后,靖康之变,李清照的家国、青春、丈夫、藏书、文物,逐一逝去。再回头看她写于今天的这首词,一人独坐空室仍能自得其乐,其中的坚韧和豁达跃然可见,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独自面对将来三十几年的风雨飘零,初心从来未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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