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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文解字》第292课:细说“徼”字

《礼记·中庸》里说:“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险以徼幸。”大意是:君子安于自己的地位等候天命的到来,小人则冒险求取侥幸的成功。这对后世君子修身立业很有指导意义,真正的成功从来不是靠侥幸获得的,大部分成功者只做他们认知范围以内的事情,靠侥幸求取成功,大多数时候会离成功越来越远。我们有理由相信,唐代大诗人白居易的名字可能就是来自这句话,他的家人对他寄予厚望,却希望他安于天命,一生平顺。

这句话中的“行险徼幸”后来更是发展为成语,其实这里的“徼幸”,就是“侥幸”。其中的“徼”字,是我们今天的主要内容。今天只讲《说文解字》“彳”部的一个汉字:徼。“徼”不是高频汉字,但这个字是多音字,用法相对复杂,因此我们单独列为一课。“徼”字的详情如下:

徼。读音有四个:

(一)jiào这是中华书局注音版《说文解字》标注的读音,给的解释是:“徼,循也。从彳,敫声。”形声字。本义是巡察;巡逻。比如《荀子·富国》:“其候徼支缭。”杨倞注:“徼,巡也。”这里的候,指的是斥候,哨兵,就是国家的哨兵来回分散的巡逻。再比如《汉书·赵敬肃王刘彭祖传》:“常夜从走卒行徼邯郸中。”颜师古注:“徼谓巡察也。”

(巡逻与边境线)

本义之外,徼还有其他用法。如:

1、边境;边界。《玉篇·彳部》:“徼,边徼也。”《字汇·彳部》:“徼,境也,塞也,边也。”这显然是巡逻的引申义。比如《史记·司马相如列传》:“南至牂(zāng)柯为徼。”司马贞《史记索隐》引张揖曰:“徼,塞也。以木栅为蛮夷界。”南边到达牂柯,以此为边界。又引申用于指边境险要处的城堡。比如《史记·黥布列传》:“深沟壁垒,分卒守徼乘塞。”司马贞《史记索隐》:“徼谓边境亭鄣。”就是指的边关的要塞,徼与塞是互文。

(古时的要塞:阳关)

2、小路。你看,许慎归类时,把徼归在“径”字附近,就是因为它们意义相近。《广韵·啸韵》:“徼,小道也。”之前讲唐诗时,李贺有一首诗《春归昌谷》“花蔓阂行輈,谷烟暝深徼。”王琦注称:“徼,小路也。”深徼是指向远处的小路。李贺将要归家,这是他的沿途所见。

(李芒油画《蜿蜒小路》)

3、终极;归终。比如《老子》第一章:“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王弼注称:“徼,归终也。”大意是:所以,经常处在没有欲望的状态,就可以看到道的奥妙;经常进入有欲望的状态,就可以察知道的终极指向。

4、激发;激励。这个用法,应当起源于“敫”的本义,敫,从白从放,会光芒闪耀之意,有激发意,这里是它的引申。比如《史记·仲尼弟子列传》:“今王诚发士卒佐之以徼其志,重宝以说其心,卑词以尊其礼,其伐齐必也。”裴駰《史记集解》引王肃称:“激射其志。”(子贡劝说越王说:)现在大王能出兵辅佐他(吴王)以激发他的斗志,用重金宝物来获取他的欢心,用谦卑的言辞尊他,以表示对他的礼敬,他一定会攻打齐国。其实,在儒家里也有以纵横术游说天下的人,就是子贡,他的能力,一点也不逊色于苏秦、张仪等人。

(子贡画像)

(二)jiǎo。这个读音出自《集韵》。两个用法:

1、专用词“徼幸”,就是后来的“侥幸”,指由于偶然的原因得到成功或免去灾祸。《正字通·彳部》:“徼,别作侥。”比如开篇提到的《礼记·中庸》里说:“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险以徼幸。”君子安于自己的地位等候天命的到来,小人则冒险求取侥幸的成功。后来“行险徼幸”发展为成语,其实这里的“徼幸”,就是“侥幸”。

2、通“缴”。纠缠。徼绕不明。朱骏声《说文通训定声·小部》:“徼,假借为缴。”比如《史记·龟策列传》:“暮昏龟之徼也,不可以卜。”司马贞《史记索隐》:“徼,谓徼绕不明也。”暮色时龟类徼绕不明,不可以占卜。古代占卜有很多禁忌。这只是史记中记载的一些。

(占卜用的龟壳)

(三)jiāo。这个读音出自《广韵》。窃取;抄袭。《广韵·萧韵》:“徼,抄也。”比如《论语·阳货》:“恶徼以为智者。”何晏注引孔(安国)曰:“徼,抄也,抄人之意以为己有。”这一句话其实也是子贡的语录:憎恶把剽窃他人作为自己的智慧的人。

(四)yāo。这个读音出自《集韵》。同“邀”,有三个用法:

1、求取;谋求。《玉篇·彳部》:“徼,要也,求也。”比如《左传·文公十二年》:“寡君愿徼福于周公、鲁公以事君。”杜预注:“徼,要也。”寡君愿意在周公、鲁公这里求取福禄来事奉贵国国君。

2、招致。比如《左传·昭公三年》:“余不能治余县,又焉用州?其以招祸也。”我不能治理我的封邑,又哪里用得着州县,而去自找祸患呢?

3、阻挡;拦截。《集韵·宵韵》:“邀,遮也,或从彳(即徼)。”《孙膑兵法·陈忌问垒》:“短兵次之者,所以难其归而徼其衰也。”使用短兵器的部队,则用来断敌军后路,截击疲困的敌军。

徼字的小篆写法如图:

(徼的小篆写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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