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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颜眇眇何处寻 ┃ 从西王母到王母娘娘,上古的神话与民间的传说。

在那遥远的地方,有座昆仑山(http://xima.tv/9xUW0T欢迎造访喜马FM“逸庐夜画”主播台)

《全唐诗》的第194卷选入一首韦应物的《王母歌》:“众仙翼神母,羽盖随云起。上游玄极杳冥中,下看东海一杯水。海畔种桃经几时,千年开花千年子。玉颜眇眇何处寻,世上茫茫人自死。”显然,在韦应物咏此诗的时代,王母娘娘已经变身在东海边种蟠桃的女神仙了,但还不是母仪天下的玉皇大帝夫人。事实上,韦应物这首诗又名《玉女歌》,诗中的王母方当妙龄玉颜。

无独有偶,大唐开元年间,盛世诗人李硕也写了一首更加气势磅礴的《王母歌》:“武皇斋戒承华殿,端拱须臾王母见。霓旌照耀麒麟车,羽盖淋漓孔雀扇。手指交梨遣帝食,可以长生临宇县。头上复戴九星冠,总领玉童坐南面。欲闻要言今告汝,帝乃焚香请此语。若能炼魄去三尸,后当见我天皇所。顾谓侍女董双成,酒阑可奏云和笙。红霞白日俨不动,七龙五凤纷相迎,惜哉志骄神不悦,叹息马蹄与车辙。复道歌钟杳将暮,深宫桃李花成雪。为看青玉五枝灯,蟠螭吐火光欲绝。”在这首诗中的王母,直接就是天庭大帝的气象。

天界神仙之事,古来版本众多。万变不离其宗,众神源自昆仑。

现今已知的几乎所有上古神话,都和昆仑山有点多多少少的关联。昆仑山是上古大仙的摇篮、众神衍生的源头,难怪被称为“万山之宗”、“龙脉之祖”。

在上古蒙昧时代,古昆仑山是一个有着特殊地位的圣山, 称为“昆仑墟”。所有古书几乎一致说:昆仑山在西方,距离中土数万里。所有古书也几乎一致说:昆仑山深处,住着西王母。

逸庐水墨涂鸦之作:西王母小像(镜片。38cm×38cm)

西王母就是昆仑山的标配代言人。

古代神话所认为昆仑山中居住着神仙“西王母”。此西王母可不是玉皇大帝的老婆王母娘娘,而是一个人头豹尾虎身的怪物,由两只青鸟侍奉。现在也有人认为西王母其实是上古时期的一个西方古国的女王。

为什么西王母非得是女的?逸庐少年时轻狂没朋友,爱钻牛角尖,就此问题与人辩个不休。先秦文献中关于西王母的记载比比皆是,最早的在西周金文里,即有"王母"的记载。在三代时期,“后”和“母”并非说女人,而是说至尊之主。商代甲骨文、西周金文中的“母”,就是“大”和“至尊”的意思。

西王母,并未说是个女人。古人取名从不乱加后缀,和西王母同时代的那些女神,也没说是女娲母、嫦娥母、精卫母……古人可不像现代人公布常委会名单那样一本正经地无聊,提到女性的名字,难道还要加个括号备注性别:西王(母)……

事实上,西王母更可能是个男人,因为他还有一大堆大小老婆和侍妾。青女、素娥都是他的侍妾,他还有个著名的女儿九天玄女,就是后来和宋江有点不清不楚的那个。西王母也曾授天下地图予舜帝整治国家,遣自己第23个小老婆瑶姬下凡助大禹治水,后来瑶姬还被道教封为妙用真人。

西者言其方位,王者言其地位,母者言其尊位。古人以西为日落之所、灵魂归宿之地,西方之主是夜与黑暗的主宰,是生命轮回和归宗之地;“西王母”就是主宰西方的王者之王。而西王母统御之地昆仑山,也是生命消逝和灵魂归去的地方,称为“归墟”——死后归山之所。

不过,先秦古书里,对西王母这个异域老祖似乎不太客气。

按照《山海经》的说法,西王母“其状如人,豹尾虎齿而善啸”,长着豹尾、虎齿、蓬头垢面,经常没事就吼两嗓子,而且住在山洞里,有三只青鸟为他驱使觅食,整个是一副原始社会里的山野不羁铁汉子的形象。如此看来,逸庐觉得西王母其实是上古时期的一个古羌族部落首领。

西王母神话最初就是起源于古羌族神话,源自一个叫“河宗氏”的古羌族民族的时代相传。西王母被认为是羌族的创世神。周王朝的老祖宗确是出自古羌族的一个部落,传说中的黄帝、不知真假的夏朝,似乎也都源于古羌,西王母的起源便是祖先神化,于是一个远离中原数万里的神祗,成了华夏民族的祖神。

古羌族的起源十分朦胧,反正这是个西来的民族,忽然出现在祁连山区,又步步沿河西走廊向中土一波一波地渗透。黄帝从甘肃东迁、周人从甘肃东迁、赳赳老秦也是从甘肃迢迢东迁……

而古羌族西来中土的起源之地,却是史无定论了。只知道很远很远,在几万里外。先秦关中之地以西数万里,岂不是要到了地中海之畔了?

《穆天子传》中记载了周穆王驾八骏西巡天下,行程三万五千里寻根,到达昆仑山拜见西王母。算算从西安西行到西奈半岛,若是走中亚陆路,陆上丝绸之路全程17500公里,差不多绕到了西奈山那儿就是这个距离。

《穆天子传》卷三曰:“吉日甲子,天子宾于西王母,乃执白圭玄璧,以见西王母。西王母再拜受之。”一副上国天子下访西域小邦的威风派头。这也正常。周王室本就出自西王母部落,如今后代发达了,周穆王衣锦还乡,好比五百强企业CEO回老家见乡亲显摆,就是这个FEEL倍儿爽!

《穆天子传》出土那会,还一块出来一本《竹书纪年》。《竹书纪年》对上古历史的颠覆简直没了底线:说是尧舜禹的禅让背后全是血淋淋的,舜放逐了尧、禹又谋杀了舜……西王母在《竹书纪年》里,当然也很没面子——

上古史书《竹书纪年》卷下曰:“十七年,王西征昆仑丘,见西王母。其年西王母来朝,宾于昭宫。”说是西王母不仅被周天子西征给征服了,还彻底臣服,到中土来朝见周天子,周天子按接见藩属国的礼节接待西王母:“宾于昭宫”!《竹书纪年》里,把西王母踩成了一个西部生番。

直到司马相如的《大人赋》里描写的西王母,还是猥琐不堪的男生打扮:“吾乃今日睹西王母。暠然白首戴胜而穴处兮,亦幸有三足乌为之使。必长生若此而不死兮,虽济万世不足以喜”。司马相如为了谏汉武帝求长生,把西王母贬骂得不成人样。意思是说:西王母这么个蹲在地洞里的、长得戴胜鸟似的白发老头,这副尊容,就算长生不老,也是丢脸万世。

逸庐水墨涂鸦之作:花神(宫扇。35cm×35cm)

西王母是在东汉道教兴起后,才华丽丽变性成为一号女神的。

汉代有一本纯粹胡说八道的志怪小说集《神异经》,号称汉东方朔撰。全文9章共47条,所载皆荒外之言,怪诞不经。什么穷奇、昆仑天柱、扶桑山玉鸡等神话说法皆出自此书。是当今流行的盗墓、修真小说的偷招借用之不二宝典。

《神异经》此书显然是模仿《山海经》的,《神异经·中荒经》中提到西王母,

说:"昆仑之山,有铜柱焉,其高入天,所谓天柱也。围三千里,周围如削。下有石室,方百丈,仙人九府治之。上有大鸟,名曰希有,南向,张左翼覆东王公,右翼覆王母。背上小处无羽,一万九千里。王母岁登翼,上之东王公也"。

由是以往,自《神异经》始,西王母形象开始越来越体面。西王母变成蹲在一只大鸟右翅膀上了,还给这只鸟的左翅膀上配了一只东王公。

西王母最大的能耐就是掌控不死药,能使人长生不死。据《穆天子传》记载,王母曾为周天子谣曰“将子无死”,许诺周穆王永生。《淮南子》讲:“羿请不死之药于王母”,西王母送了后羿和嫦娥夫妻一颗不死药。

汉晋时期成书的《汉武故事》和《汉武帝内传》中,更加明确了这个不死之药为一种仙桃叫“蟠桃”。此桃“大如鸭卵,形圆色青”,“桃味甘美,口有盈味”,“三千年一生实,中夏地薄,种之不生”。

这个长生不老仙桃因与西王母有关,故有称之为“王母桃”者,如杨炫之洛阳伽蓝记》卷一载华林园中“有仙人桃,其色赤,表里照彻,得霜即熟。亦出昆仑山。一曰王母桃。”贾思勰齐民要术》卷十称:“仙玉桃,服之长生不死”。说的很灵活性,好像真的似的。《西游记》里的蟠桃园、蟠桃会的故事由此展开。

逸庐水墨涂鸦之作:东王公小像(镜片。38cm×38cm)

后来,道教炼丹大师葛洪又进一步把西王母的地位抬升,他说元始天王和太元圣母生下东王公和西王母兄妹俩,东王公是男神仙总管,西王母是女神仙的总管;并且分别负责东方和西方,整个仙界就被他们兄妹两人瓜分了。所有成仙的道士,首先要先到西王母和东王公那里拜码头,否则做了神仙也没地位。而《封神演义》进一步中说元始天尊的玉虚宫也位于昆仑山上。

在道教神仙谱中,西王母是先天阴气凝聚而成,是所有女仙之首、掌管昆仑仙岛。而所有男仙之首为先天阳气凝聚而成的东王公,其掌管蓬莱仙岛。于是西王母终于成了天上女界领袖。西王母头上架了一大堆名称:王母娘娘、九灵太妙龟山金母、太灵九光龟台金母、瑶池金母、金母、王母、西姥……

东王公在道教中的形象是千变万化的:有说是羲和大帝,有说是泰山之神,有说是黄帝,最后索性神格成了玉皇大帝。西王母变身王母娘娘,改造成母仪天下的仙后,和玉皇大帝兄妹亲上加亲结为夫妻。

关于神仙的感情生活,逸庐忍不住插话几句:

天庭诸神都是长生不老的,生理功能也大多数健全,如果一味放任神仙自由恋爱结婚,无穷无尽生育,最终必将人口爆炸到不堪设想。另一方面,神仙万寿无疆,可是爱情未必万年保鲜,所以天界的婚姻都是判了无期的,怎么防止神仙眷侣们审美疲劳交叉劈腿,也是个万分头痛的课题。

还有个社会问题,就是天界严重男女比例失调,像八仙中好歹还有个何仙姑算是十分人性化了,梅山六圣、二十八宿、天罡地煞、八百罗汉、十万天兵……都是老光棍扎堆熬时间,简直了无生趣。所以天界倡导禁欲,鼓励修炼。

问题是口号喊得再响亮,犯规屡禁不止。在人间,和尚禁欲为了涅槃,道士修炼为了得道。可神仙上了天,都已经得道升天当神仙了,再要死要活的修炼图个啥?漫天都是长生不老永葆青春的主,非逼着男女授受不亲,也确实惨无人道。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没完没了的朝朝暮暮;金风玉露长相逢,便生出小神仙无数。有书为证,至少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之间,好像并不刻意禁欲——这俩口子至少生了七个仙女!

都说王母的女儿不愁嫁,可王母的女儿老爱往人间上赶着思凡下嫁。天上神仙的谱牒,由此便开始胡天胡帝地暧昧混乱起来。从此天界也有了个很不好的风气:但凡生活作风有问题的女神仙,都一股脑儿地编派成了王母娘娘的女儿:

思凡下嫁董永的七仙女、和牛郎私定终身的织女、犯贱去人间当免费保姆的田螺姑娘、风情万种的洛神、私通凡人生了二郎神的云华夫人、封神榜中硬闹别扭下嫁反派败将洪锦的龙吉公主……

和宋江眉来眼去的那个是王母的大女儿九天玄女、和崔书生遇之遗以白玉合的那个玉卮娘子是王母的三女儿、巫山神女峰那十二个喜欢云雨勾搭楚王的神女:登龙、圣泉、朝云、望霞、松峦、集仙、飞凤、翠屏、聚鹤、净坛、起云、上升,也都是王母的女儿……

葛洪《神仙传》里的太真夫人,是王母的小女儿;陶弘景真灵位业图》里的右英夫人王媚兰,是王母第十三女;明 《少室山房笔丛正集》说王母第三女曰碧霞元君,为泰山神圣母,第四女名林字容真号南极夫人;方以智《通雅》说岱岳神碧霞元君号玉女,为王母七女;《墉城集仙录》里瑶姬也成了王母的女儿;还有紫微左宫王清娥,是王母的第二十六女……

唉!西王母有名有姓的女儿就有40多个,女儿们还尽邪乎哭着赶着往人间倒贴着下嫁,真是操不完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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