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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氏黄梅调电影之金玉良缘红楼梦

本不想写李翰祥的《红楼梦》,但是上一篇袁秋枫版邵氏黄梅调电影之红楼梦有些话没讲完,有几个视频传不上。我不是一个肚子里存话的人,干脆向自己投降,今天就聊聊1977年李翰祥这版的《金玉良缘红楼梦》。

说起李翰祥与《红楼梦》,在《金玉良缘红楼梦》拍摄之前,也曾有过几次渊源。话题回到1960年上海越剧院赴港演出,据李翰祥回忆,“表演剧目中以徐玉兰、王文娟的《红楼梦》为主,金采风(1962年电影版越剧《红楼梦》中饰王熙凤)的《碧玉簪》及吕瑞英(1962年电影版越剧《红楼梦》中饰薛宝钗)的《打金枝》为副。当时的演出相当轰动”,“看过戏回家,彻夜难眠,我真希望把这一台戏搬上银幕”。

越剧《红楼梦》的香港热演引起巨大轰动,“希望把这一台戏搬上银幕”的,不只是李翰祥,当时香港“左翼”的凤凰和长城两大电影公司也都想投资拍摄。尤其是被称为香港国语电影“拓荒者”的著名导演朱石麟连看了几场,属意更佳,甚至摒弃“左右”之分,以沪港影界前辈之尊,自费约请当时刚在香港古装歌唱片暂露头角的邵氏导演李翰祥夫妇及《红楼梦》两位主演徐玉兰、王文娟一起吃饭,探讨合作的可能性。据李翰祥回忆,“我把这次谈话和邵逸夫先生讲过之后,他没说什么,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作为香港的一家纯商业影业公司,邵逸夫自然要考虑到邵氏电影的基本市场——港台东南亚,以当时的政治文化环境,“笑着摇了摇头”已经表露出邵氏公司掌舵人的某种无奈。因此,这一次与《红楼梦》擦肩而过,李翰祥倒是不甚在意。

第二次机会便是1961年邵氏与电懋的“抢拍”之战,李翰祥对此次未能拿到《红楼梦》的导筒耿耿于怀,甚至有些“迫害妄想”的回忆道,“邵氏公司第一次筹备拍摄《红楼梦》的时候,举止很神秘”,“原来这是有人长远计划的迫虎跳墙第一招”。这场抢拍《红楼梦》之战的背景,我在拙作邵氏黄梅调电影之红楼梦已有谈及,李翰祥的这个结论未免武断。

第三次机缘是1972年,辗转回到邵氏的李翰祥签完导演合同,邵逸夫希望他第一部先拍黄梅调的《红楼梦》,原因是岳枫“岳老爷”前期已筹备过半,贾宝玉也定下来由凌波反串。心高气傲的李翰祥怎肯去接“别人嚼过的馍”?借词婉拒了。

前面说了这么多,我想表达的是,十七年来,李翰祥对于《红楼梦》这个题材一直萦绕在心。1977年,身为邵氏黄梅调电影大师的他,无论是导演风格还是摄影技术条件都已成熟,中国古典文化功底更是不在话下,不求超越,最起码能与十五年前的袁秋枫版黄梅调并驾齐驱,紧追越剧版经典之后,没想到李大导演为观众奉上了一盆“越剧+黄梅调+歌唱片”的大烩菜。这盆大烩菜的味道见仁见智,不过倒也获奖无数。

首先从电影音乐风格上说,《金玉良缘红楼梦》虽然还是打着黄梅调的旗号,却大段大段的移植越剧《红楼梦》的唱腔旋律。我不知道这是李翰祥与作曲王福龄两位大师共同搞的一个实验还是有什么别的想法,除了最后一节“宝玉哭灵”,其他唱段零零散散,忽而黄梅调、忽而越剧腔,给我的印象就是不伦不类。

各个剧种唱腔伴奏都有着各自的系统规范,不是不可以相互借鉴,但前提是要为这个剧种服务。比如黄梅戏,在“黄梅调”时期,就是民间茶山地头的各类小曲采茶小调,伴奏乐器是底层人民随手可得的堂鼓、钹、小锣、大锣等打击乐器,三人伴奏同时参加帮腔,七人出场演唱,号称“三打七唱”。上世纪四十年代的“京徽合演”,使得黄梅调全面汲取了京剧和包括越剧在内的其他剧种的营养,开始尝试使用胡琴等旋律乐器为演员托腔,简单的弦乐编制也慢慢开始加入黄梅调的伴奏队伍。尤其是解放后严凤英与黄梅调戏曲音乐家时白林合作,系统丰富了黄梅调唱腔、版式、伴奏乐队,使之登堂入室,成为中国本土五大剧种之一。随着时代的发展,当代黄梅戏伴奏乐器种类更是中西结合,音乐色彩更加丰富,戏剧感染力也更强。这些都是各剧种之间互相借鉴汲取营养的缘故。

作为剧情故事片的一种,邵氏黄梅调电影固然不能用戏曲艺术片的标准来衡量,但既然打出黄梅调这个旗号,主要旋律还是要用黄梅调的韵律才是。尝试借用越剧的曲调和旋律线来编成黄梅调是一个很大胆的思路,按照李翰祥的传统文化功底以及王福龄大师的音乐造诣,如果精雕细磨,把越剧优美唱腔化入黄梅调的旋律,那么这版《金玉良缘红楼梦》又将是一部经典之作,其影响力不会输给邵氏黄梅调的巅峰《梁山伯与祝英台》。

其次,这一版的故事线有点杂乱。通篇看起来剧情也是走岑范越剧版宝钗黛的路子,但很多地方台词都是一字不改,照搬。

黛玉初见贾母,贾母看到黛玉带来的丫鬟雪雁有一句台词,“黛玉带来的小丫头太稚嫩了”。

岑范越剧版贾母台词如下

宝玉挨打,贾母抱着宝玉痛哭,“你这不争气,不学好的孙子呀!”

岑范越剧版贾母台词如下,“不学好、不争气”只是换了一下前后顺序。

宝玉哭灵,问紫娟一段

越剧版的紫鹃台词如下

李翰祥号称黄梅调电影大师,向来以注重细节闻名。但是影片开场黛玉进府见到贾母后的一个重要细节,李大导演忽略了。王熙凤吩咐下人安置林黛玉带来的丫鬟婆子下去休息,小丫头雪雁的稚嫩引起贾母的注意,这才有贾母将自己身边的紫鹃送给林黛玉。岑范越剧版的雪雁下去时由一个婆子领着,几次回头看黛玉,充分表现出了“稚嫩”的感觉。

而李翰祥这一版,小丫头雪雁就是一个行走的道具,贾母是如何看出她的“稚嫩”呢?以细节著称的李翰祥在这处细节上,不能不说是一个大疏忽。

但是李翰祥又不想落入前几版的窠臼被人说抄袭,于是就在越剧版的故事线上做了几道情节上的加减法以示原创。

1962年越剧电影版《红楼梦》已成为当代红楼戏的经典,也成为邵氏两版《红楼梦》的依据蓝本。越剧版中,以“黛玉进府”作为戏的开端,通过林黛玉的角度介绍贾府的主要人物及关系,同时也将观众注意力集中在宝黛这对主人公身上。随后矛盾冲突酝酿分三个段落展开,层层推进。“宝玉挨打”、 “葬花、试玉”是两个铺垫的段落,到第三段落“傻大姐泄密”、“黛玉焚稿”、“金玉良缘”数场推成全剧高潮,最后“哭灵”、“出走”,是戏的尾声,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闭环。

在此,我们要向越剧《红楼梦》的编剧徐进大师致敬,是他几经挫折,反复探索,才把百万言小说的浩瀚篇幅、深刻的思想内容容纳在三四小时的舞台戏里,又精益求精浓缩到160分钟的电影中。这个剧本虽不能说“增一字不容,减一字不能”,但绝不应该是简单的“加减法”。

移植甚至照搬内陆其他剧种的演出剧本来拍黄梅调,于李翰祥来讲已是家常便饭,徐进大师的越剧电影《红楼梦》剧本堪称样板,但又被袁秋枫“借鉴”过一次。李大导演的越剧版《红楼梦》情结还使他难以割舍,两难之中,他就在这棵已经枝繁叶茂的大树顶上盖了个帽(影片一开始的焦大叫骂),下面加了个基座(两个和尚架着宝玉出家),树身插了几朵花(删减或丰富几个桥段细节),以别于其他“借鉴”版本。

第三就是张艾嘉的林黛玉。只要是删繁就简版的《红楼梦》,必是宝钗黛情感主线居多,宝钗黛三人中林黛玉占比重最大。毫不夸张地说,宝钗黛为主线的《红楼梦》,林黛玉这个角色选好了,整出戏就能撑起来,袁秋枫版《红楼梦》乐蒂的黛玉已经给出了实证。

李翰祥也是以黛玉进府进入正片的,但是他没有营造出应有的气氛。影片开场一分钟不算大气的繁华镜头配上伴唱匆匆交代了荣国府的奢靡,然后是一分半钟焦大毫无来由的叫骂,随后出片名。林黛玉是在演职员表的背景中进的荣国府,然后一个近景亮相,张艾嘉两只大眼珠子左右一转,这是那个“娴静犹如花照水”的林妹妹么?

书归正传,专心聊电影《金玉良缘红楼梦》。本片由李翰祥导演,时年24岁的张艾嘉饰林黛玉,时年23岁的林青霞反串贾宝玉。

再写下去又该写多了,还是夹叙夹议,诸位随我一起欣赏几个(系统限制,每篇公众号上传视频不得超过10个)精彩片段吧。

黛玉进府不久,薛姨妈带着薛宝钗也来投奔荣国府,饰演薛宝钗的演员是时年22岁,大陆观众很熟悉的米雪。

请看此时的林黛玉,就是一个欢蹦乱跳的调皮丫头,根本不像“从会吃饭就会吃药”、“行动处似弱柳扶风”的林妹妹。

宝玉被父亲叫出去陪客难受之极,不如回到大观园与林妹妹一同读西厢。

下面是宝玉见琪官一节,这是该片第一次矛盾冲突的引子。岑范越剧版的处理方式是,琪官一出场便是宝玉助他出逃,为的是引出琪官赠宝玉的这条汗巾,然后导致宝玉被打。几句对白,几句对唱,意思表达清楚,汗巾赠送到手,然后顺利过渡到下一节忠顺王府持汗巾来要人。请注意下图宝玉汗巾的颜色。

而李翰祥这一版,琪官以卖扇子为名与宝玉见面,宝玉竟然不认识琪官。厌倦了王府戏子生涯的琪官还一求就应,为宝玉唱了一段与剧情毫无关联的“百媚娇”,唱的过程中还解下披风耍了个帅,然后很突兀地转到琪官出逃,初次见面的两个不同阶层的人还互赠了贴身之物——汗巾。这个情节很不合逻辑,而且所赠汗巾的颜色也不对。下面是岑范越剧版的赠汗巾截图,这一版汗巾的颜色是符合原著的。

《红楼梦》原著第二十八回,琪官蒋玉菡赠贾宝玉的是北静王赐他的“茜香罗”汗巾,贾宝玉赠琪官蒋玉菡的是袭人给他的松花绿汗巾(也暗示了袭人与蒋玉菡的姻缘),请注意下面视频中互赠汗巾的颜色,对《红楼梦》情有独钟的李翰祥难道是色盲?

宝玉挨打,宝钗前来送药说教遭宝玉冷落;黛玉前来看望,宝玉遣晴雯送帕。黛玉睹物思情,挥笔题帕。黛玉在大观园诗社里别号潇湘妃子,作诗向来直抒性灵。然而她的《题帕三绝》最是默默无闻,除了她自己,再无一个读者,她也不会让宝玉知道。“眼空蓄泪泪空垂,暗洒闲抛却为谁。尺幅鲛绡劳解赠,叫人焉得不伤悲。”这一节题帕我对张艾嘉是大大点赞的。

“黛玉葬花”这一桥段是我重点要吐槽的。张艾嘉扛的花锄向后高高撅起,角度起码得有40度,这样的画面美么?还有黛玉荷花锄的行走姿态,能够看出张艾嘉很努力地想走出“弱柳迎风”的步态,但是这几步走得上下起伏还带转圈圈,林黛玉一副扛着花锄找不到家的样子,让我一下跳戏了。李大导演在片场监视器旁边走神了?

从傻大姐口中得知“宝二爷要娶宝姑娘”,黛玉一病不起。估计李翰祥在此节是想借紫鹃之口诉黛玉之情,因此给了紫鹃大段大段的唱词。可这里的主角是林黛玉,紫鹃的大段唱是否有些“抢戏”?这事儿不能赖紫鹃,要怪只能怪编剧和导演。不过紫鹃唱的确实好,情真意切很投入。

“分泪痕与墨痕,说什么花痴人更痴。愿和心血成灰烬,天上人间两不知”,黛玉焚稿。

“宝玉,宝玉,你好……”

宝玉大闹洞房这段戏,据说李翰祥亲自示范了29次,幸亏助理有带救心丸。

上一篇文字邵氏黄梅调电影之红楼梦我讲过,李翰祥此次重返邵氏有了很大变化,如林青霞这般近乎歇斯底里的外放式表演,还是李翰祥多次示范指导的,我有点不适应。

下面这段宝玉哭灵,“借鉴”了徐玉兰的版本,“问诗稿、问瑶琴、问鹦哥”,“世上的人儿不如它”,连唱腔设计都有很明显的越剧元素。王福龄不愧是音乐大师,越剧高亢响亮的徐派悲腔与黄梅调专唱悲情的“阴司腔”曲调达到了几近完美的融合,林青霞的表演也是倾情投入可圈可点,作曲、导演与演员都用心了,很好的一场戏,可谓全剧的最高潮。

本想再截一段宝玉出家剧终的视频,但是10条视频已经用完,只好用一张截图来结束,“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收着写收着写又是四千多字,已经有亲友多次提醒过,抱歉哈!感谢您的耐心阅读与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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