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四十载，销声匿迹藏何处？

来源：老赵随笔

母亲到我家，梦幻般的说：“孩儿，我今天见到你二舅了”。我就纳闷：二舅不是离家出走已经三四十年了吗？我那模糊的记忆已经描绘不出二舅的样子了！怎么可能呢？母亲不会痴人说梦话吧？你在哪里见到了二舅？是不是午睡的时候做了一个梦，你在梦中见到了我二舅舅？

母亲望着我将信将疑的眼神，忽然就扑在桌子上，嚎啕大哭起来。一本正经的说：“真的，我确确实实是见到了你的二舅，我见到了他生前的照片，仿佛他还在人世间，就在我的眼前”。

我和母亲一样，心中也有许多的疑问和顾虑，怎么也解不开？解铃还得系铃人，可是二舅离开我们这么多年了，仿佛永远从地球上消失了，寻寻觅觅这么多年杳无音信，没有当事人，只能做许多的推测与臆断……

母亲四姊妹，母亲在外公的家族里面排行老三，上大舅和二舅，下面还有小舅舅，外公这一家子都与军人有缘。外公家除了母亲没有参军入伍，二舅也像大舅一样1951年走进了军营报效祖国。常常听母亲说，二舅比大舅为人更加忠厚，宽以待人。更突出的优点是二舅身材魁梧，将近1米8的个子比大舅足足高了一截。力气松动，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儿，而且人缘也挺好，无论遇到谁都肯舍身办事，在周边都没得话说，为什么会出走呢？直到今天还是一个未解的谜团！

二舅出生于1930年8月，根据近日找到的资料，才知道他在中国人民解放军9054部队服役。如果我的二舅还在人世间将近90高龄，也是耄耋的老人。

母亲坐在桌前，逐渐打开了话匣子。断断续续的说了一些不连贯的事例，说着说着又潸然泪下。毕竟二舅跟母亲情同手足，我们也不好意思打断他，就任由母亲流着婆娑的眼泪。哭着哭着又说，说着说着又哭，一切都情不自禁，心不由己……我的弟，你怎么这么命苦？真的就这么抛妻落子狠心出去了，究竟去了哪里？人世茫茫你漂泊到了何处，到底过得怎么样？

再次真诚呼唤：二舅！你去了哪里？掐指一算，你今年90高龄了，如果你健在。现将儿孙满堂，拄着手杖，牵着儿孙，看着夕阳西下，那将是一种幸福的晚年。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将是一件非常遗憾的事，稍稍梳理，我把故事陆陆续续还原。

二舅身高8尺，身材伟岸，体魄魁梧，容貌娇柔，力大无穷，可与三国志里面的诸葛亮可以媲美堪称一表人才。二舅出生在战乱年代，艰苦的岁月里，吃饭时根本不要谈菜，能吃一餐饱饭也成了一种奢望，更别说美味佳肴了。母亲说二舅可能从来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但是只要别人有困难，他总是节衣缩食，舍身忘义的去帮助他们。

我家大舅，二舅，三舅他们分别都在部队里面担任过班长职务，为祖国的建设立下过赫赫的功劳。由于二舅在部队表现比较突出，为人忠厚，性格耿直，从不跟党和组织讲任何价钱。在军队这个大熔炉里面锻炼，摸爬滚打，再加上二舅天资聪颖，遇到什么事情都会自己细细琢磨，慢慢研究，可以说是干一行爱一行，专一行的好手。无论在什么时候，无论在什么场地，都能够身不由己的露一手，得到大伙的交口称赞。

听母亲说，二舅1973年从部队转业以后回到了衡阳冶金机械厂在炊事班当了班长。新中国成立之初，可以说国内还是一穷二白，很多的东西都优先供应给军队，地方还比较落后。二舅那时在食堂里面就能够吃到白花花的馒头和包子。也只有在单位食堂，二舅每一顿才敢放心吃，才敢大口吃。因为衡阳古话说得好，天旱三年饿不着炊事班的成员。二舅在单位天天做包子做馒头，也练就了一身健壮的肌肉和结实的腿脚。那时候农村里面还没有碾米的机器，无论谁家吃饭都是用古代遗传的全靠人工助力的推碾，只去掉了一层粗糙薄皮还显得红红的，黑乎乎一层。做出来的米饭口感没有机器碾压的好。二舅很幸运，每次都能荣幸吃到这样优质的大米做出来的白花花的米饭。

从家去衡阳上班，今天看来似乎不是多远，建国初期的50年代，那时候全部要靠步行，可以说也是一件很艰难的事，但常言说得好，有心不怕千里路，何况还只有这么100来里。二舅每次都是从单位吃了晚饭以后，挑选一个皓月当空的日子，匆匆忙忙的赶回来，一路披星戴月疾步如飞也要晚上12点以后才能到家。母亲说了我都不敢相信，不管怎么健步如飞也没有这么快，可以说二舅总是一路奔跑。何况有时候二舅还要顺便从单位带回自己没有吃完的，节省下来的一点点剩米余粮。偶尔去单位的时候，还要帮助邻家带一点点谷子去单位碾好，下一次再给他带回来。二舅总是不愁辛苦，每一次都欣然接下这一份活儿。常言道，挑但不怕远，有个好回转，可二舅每次来每次回肩头都压得沉沉实实的，总没有喘息的机会。每一次乡邻居们看到了白花花的大米，个个都啧啧称赞，可谁会想到路途中的艰辛呢？

二舅好客，可以说是远近闻名的。那时候只要曲兰上面这一带有人到他单位去找到他，见到他，一定就有吃的。每次从单位食堂出来，胸前的围兜里面总是有热的馒头，白的包子。饿的肚子呱呱叫的时候，二舅恰是神机妙算刚好可以让你填饱肚子。即使错过了吃饭的时间，路上带了当做干粮也未尝不可。这样的好事哪里有？日图三餐，夜图一宿，帮助别人，是爱，适时接受别人的回报，也是一种爱。二舅就是这样，爱任何人都说不出理由，也没有理由。

二舅对我家的好是妈妈时常挂在嘴边的事。值得骄傲的是我建房子，门前的那一对大石柱，足足二百多斤，差不多是我二舅一个人独立肩挑上来的。时隔50来年，旧房子翻修，石柱足足需要两个大男人合力才能它搬走。遥想当年二舅仅用了一根比较粗实的棍棒，套用了两副结实的绳索，孤身一人，黎明即起挑着这一对沉甸甸的石柱，赶往几十里外的白竹冲。如今交通发达，娄衡高速公路的贯通，大家都知道笋安山是黄龙山脉的一座高峰。走近道，翻过笋安山是必经之道，二舅还得负重前行。毕竟太重了，已经超过了二舅身体的承受期限，肩膀红了，手脚麻了，身子差不多要散架了。路上歇歇停停，停停歇歇，半路上仅靠干粮充饥，天黑的时候已经走过了30多里，已一步一趋的来到山脚下。看来已经没有足够的力气，挑过山顶。母亲翻山越岭回到村庄搬来诸多救兵，空手一个回程都要几个小时。二舅硬是咬紧牙关挺直了身子，使尽了浑身的力气往前挪一点，再往上移一点，就算离山顶近一点。等到援兵赶到的时候，二舅已经把石柱丁挑到了半山腰。所来的一群男子汉个个都想跃跃欲试把重担挑一挑，试一试，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直起身来。最后不得不分开，两个人抬一个石柱丁，还是累得大汗淋漓，中间还进行不停的轮换与停歇，最后奏响胜利的凯歌，直达目的地。

第一些次听母亲说到这件事，我也觉得很稀奇，那时候我刚好学了武松打虎这篇课文。要是让我二舅喝得毛醉，说不定他也能够两手掂着这一对大石柱轻松跨过高不可攀，峭壁似崖的笋安山。当时就得到了母亲的训斥，小孩子乱说，二舅路上都被沉重的担子压哭了，长大了你定会知道这不是儿戏。所以翻新旧房子的时候，还都得把留下来。

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二舅离家出走？按常理说，应该不会走这个下策。听舅妈和表姐表哥共同回忆。那一年春水来的异常凶猛，可舅舅他们一家刚好住在河边的召田村柳宫殿。房屋转角处靠近河边，有一株近200年的大柳树，洪水把根系边稳固的泥土全部冲走了，这颗空心的大柳树斜倒在河道中央。急湍甚箭，猛浪若奔，舅舅心里面万分的着急。要想解决这个根本性的问题，只有把房屋往山上再挪一挪。

二舅决心重建房子多次向村支部和村委会递交了申请报告审批宅基地。由于土地异常紧张，多次也没有得到应允，顿觉得心灰意冷，正如李白的《古风》所言：人生有波澜，世事有弯曲。害怕来年的雨水更加凶猛，大家住房都紧张，我们能把东西往谁家挪呢？可能因为这个主要原因，二舅得了抑郁症。当然还有一种版本，说我外公一家子他们原来住的那个柳宫殿是大家烧香拜佛的地方。解放以后，政府把这几间房屋分给了我外公这一大家子。所以大舅，二舅，三舅他们携儿带女就住在这几间狭小的屋子里面。屋子旁边靠近河道的大柳树早已成了空心树。常年有香客在这里寄托自己的心愿。空心洞洞自然也成了一些小动物天然的家园，常有蛇，蚂蚁等小动物从里面爬进爬出。大约是六几年的时光，二舅舅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爬上树干锯掉了几根巨大的树枝。当时就有一条头上长着“王”字的大蛇，从树干底下的空心大洞溜出来逃走了。于是二舅舅后面的不明原因离家出走多了几个版本，有人说是被蛇精还是柳树精所赋，这仅仅是一种唯心的说法而已。

八月十五中秋节那天，二舅还到我家来过最后一趟。二十四日晚上就有人到我家来告急，说舅舅离家出走了。在门板上留下了要孩子听话的几行字。自己穿着以前的旧补丁衣服，头戴旧斗笠，从桐梓坪街上那个方向走出去的。因为碾好米以后，他说到桐梓坪街上去赶集，大家根本就没有任何理由去值得怀疑他，从此就再也没有回来，二舅就消失在人海茫茫的视野中。

二舅离家出走以后，村子里发动了所有的亲戚朋友互相联络寻找。父亲说当时洪市区开联动大会的时候，会上还说要大家加大力度进行寻找，那时由于信息不发达，能够找到的机率也非常的渺茫，从此以后杳无音信。

二舅，你的消失一定是去了远方……表哥坚定的说，人生七十古来稀，世上难觅百岁人。等到你100岁以后，他将把你捧上神坛，让子孙后代继续瞻仰你！二舅，如果你在世上，我们将愿意接你回家。二舅，如果你已登仙，将在九泉之下保佑你的后人兴旺发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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