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好友在群里发消息给我，她家孩子马上要高考了，在选择专业这件事上，她和孩子有些分歧，问我有什么建议。
由于一直知心知底，我也没啥顾虑，就直接表达了我的观点，认为还是要充分尊重孩子的喜好，相信孩子的选择，不要急于规划一切。来来往往，聊了一会儿，当我发出“父母不要做孩子的天花板”这一句后，好友回了“嗯嗯”，对话就此结束。
稍后，我从正在读的书里看到纪伯伦的一首诗《孩子》，很想发里面的一句话发给朋友：“因为他们的灵魂，是住在明日的宅中，那是你们在梦中也不能想见的”，试图以此来证明我的观点是有顶级教育大咖支持的。
点了“复制”要去粘贴时，我迟疑了。因为朋友半天没有再发消息来，不知怎的，我体会到一丝戛然而止的意味。
毕竟我对孩子的了解仅限于跟他妈妈交流中听来的信息，相对于十多年没见过面的“湖州阿姨”，与之朝夕相处的妈妈一定更了解自家孩子。她的想法不会空穴来风，考虑的实际情况多了，才会有那些“柔肠百转”“拿不起、放不下”。
好友当前的情况在许多家长身上都有，当年的我也这样。“只缘身在此山中”。她在与我聊天的过程中，或许可以慢慢有点头绪，发现之前未曾发现过细节，让自己的需求渐渐明晰起来。就像写程序陷入困境的程序员需要一只“小黄鸭”的倾听以理清思路那样。
而我，直接抛出大而笼统的道理——谁都懂。不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振振有辞地说出来，似乎有那么一股子“爹味”，我被自己“齁”到了。我的建议是真诚的，但很有可能僭越了。真诚的耳朵（手聊时是眼睛）或许比真诚的嘴巴（手指）更合适。
好友间聊天冷场倒还是小事，毕竟彼此知根知底，我也没有全用“祈使句”，她很可能都没意识到。但有时对最亲近的人，可能讲话时毫无修饰：大管小、小管大，都会带上“爹味”。
之前在知乎上刷到一篇文章，分析为什么买给老人的血氧仪被闲置在那里。作者说，类似这种老人排斥孩子的建议却听信抖音、广场舞同伴、传销机构的现象，并非他们顽固、迷信、不讲科学，而是子女与之沟通的方式不对。
其实换到年轻人的场景里，同样很可能发生。“熬夜，缺少运动，吃垃圾食品，奢侈消费，盲目追赶潮流，不穿秋裤，感冒硬撑，不做体检”，这一桩桩、一件件，家里人提醒得是不够多吗？而我们那些“为了你好”的建议，不也常常被孩子置若罔闻吗？难道孩子也因年龄大了而顽固、迷信、不讲科学吗？
就讲我自己，明明知道刷手机多了，对眼睛不好、对脖子不好、对心理状态也不好，为啥仍然戒不掉呢？
作者说：“几乎所有人，注意是所有，都难以接受非自己主观意志决策下的需求——哪怕这个需求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必要的，合理的，积极的。”我深以为然。
上星期树苗回上海前，我老爸老妈走了大半个钟头、又爬了个五楼来看他们外孙。也就十来天没见，我发现老妈又胖了。我问她我买的那些速煮燕麦片之类的有没在吃。老妈说不记得放哪里了。
我送他们回去时，看到她下楼梯姿势不自然，又问有没有戴护膝？“没呢。”
等看到她穿着皮鞋，我终于忍不住埋怨起来：“老妈你还穿着皮鞋走了那么久的路？！为啥不坐车来？弟弟妹妹买给你的运动鞋又不肯穿。叮嘱你吃的穿的，你总不听。就跟老爸一样……”
老妈不像老爸，被我说两句就算了。她加快脚步，看得出生气了。说实话，当时我也生气了。
我们这一代人，自小在“爹味十足”的环境中长大。我顶讨厌这个，却不知不觉染上了这种气质。也许从小成绩不错，又自认为多读了几本书，便“好为人师”起来。简直面目可憎！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应该时常警醒，每日复盘时问问自己：今天你带“爹味”说话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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