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那么轻易的事

上个星期天是个睛好的春日，回了趟家。我们到时，婆婆正在灶前忙碌着，要烧一大锅咸肉菜饭。

乡下房子进深深，屋里有点冷。我便到屋檐廊下晒太阳等吃饭。不一会儿身上就暖和起来，再加上阳光把门前的晒谷场照得明晃晃，刺得我眯起眼睛。要不是屋里菜饭香气一阵阵飘出来，我几乎就要睡着了。

不一会儿，两只猫来了。婆婆说小黑常离家野在外面，已经两三天没见踪影了；小橘倒是常待在屋里头。这次可能觉察到家里的动静，小黑居然也回来了。我招呼它们，俩小家伙便走到我脚边。老往外跑的小黑反而更粘我，躺下来享受我撸它，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不一会儿它又起身，两猫耳鬓厮磨一阵，纷纷展现自己的“可拉伸性”，摊手摊脚，几乎把身体表面积的三分之二都朝着太阳了。

一会儿婆婆喊我们吃饭。我去盛了一碗走出来，继续陪猫晒太阳。可是小黄跑开了。不一会儿听到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唤，以及翅膀扑腾的声音。原来是小黄抓了只小麻雀，叼在嘴里，一溜小跑着，从我、从室友、从姐、从姐夫……身边挨个跑过。光跑还不尽兴，它松口，让鸟儿逃，但又“说话不算数”，一口再将还没反应过来的猎物咬住，如此玩了几次三番，又跑开了。

……

吃完饭，婆婆去地里摘菜，让我们带回城里。菜地就在晒谷场前面，以前大规模养蚕时密密麻麻种着桑树。这些年长辈们年纪越来越大，小辈们反对他们养蚕，桑树的领地便在抗议声中日渐萎缩，到现在成了蔬菜们的天下。这时节苔心菜最多，小青菜、菠菜、白菜也不少，一片片一丛丛挤挤挨挨，让人看着忍不住为它们喝彩。

第二天的简易午餐，饭盒里的食材均出自婆婆之手

猫们也吃饱走开了不跟我玩，我便去看河边的花。经过这几年“四边三化”的改造，河边原本被野树野花挤得有些坍塌的堤坝已经被加固，让人觉得安全；岸上又修了近两米的绿化带，高低错落地种着桂花、茶花、桔树、月季、麦冬……这时节的主角是梅花，开得正盛，其实已经盛过了头一点点，麦冬丛里满是落英，绿绿红红、星星点点，很是好看。

没有风，河水静静的，映着蓝天、绿树、红花。

我去找去年室友帮我种下的无花果。来这儿之前，它被我种在湖城家中露台上的塑料盆里，一直半死不活，全年就结一个果子，最后还僵成了石头。搬来乡下河边后，它就像晒太阳的猫般自在，不仅噌噌窜个头、长了不少叶子，还结了十来个果子。不过我隔十天半月地才来，每回都错过“最佳赏味期”——果子不是叫鸟吃去，便是不知怎的脱落了。也许就算天时地利比之以往有很大改善，也依然需要人去呵护。就像婆婆的菜们，无不凝聚着她的劳动。

……

我们搬到现在城里的房子已近四年。面积并不比之前的大多少，但有两个小露台，可以稍稍圆我一点玩泥巴、种花种草的梦。但总是没有真正接地，差强人意罢了。因此每次听同事朋友说起买了带院子有花园的新房，多少会有那么点眼热。

这次从乡下回来，我又有了点新的感悟。也许，如果，可以的话，乡下有可进可退的方寸之地，接地气并不需要花费太多积蓄，甚至透支未来。

这是从我的幼稚的世外桃源梦讲。

从公婆他们那辈人来说，如果真的离开那条河，离开那个村，到镇上住进楼房，不知他们会怎样想？

《太多值得思考的事》里写道：“从这位老人身上，我第一次听到对老肖尼敦人的顽固的合理解释。他说：'如果你生长在这儿，在你一生中每天都看着这条河流，要离开它、让它从你生活里消失不是那么轻易的事。尤其还要搬到数哩之外。’”

不是那么轻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