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朗女人

横栏女人

陈龙辉

在整个中山，横栏人能吃苦是排得上号的，男人就不用说了，恨不得把混身的劲都使在土地上，连小媳妇都跟男人一样干活，休息的时候也跟你抢烟筒，鼻孔里喷着白烟说着荤话，这样的横栏人怎能不叫人心生欢喜呢。

横栏田地多，人口少，可是农忙时候他们仍有空暇时间骑着单车到沙溪，寻到那些需要劳力的，谈妥一亩多少钱，管不管饭，有时候还要一包烟，就很欢快地在田里割禾，插秧，把一身的力气毫不吝啬地还给大地。

冬天水枯了，雨水少了，冲凉的洗衣服等生活用水少了，村里要清理村里的排水沟渠，那是个卖力气的大工程，要把渠盖，一条一条的青石板掀开，那是一条重达几百斤的大家伙，再把渠底下的污泥把它清出来，那是个很折磨人的活路，又脏又乱气味又难闻。不出意外，干这活的又是横栏人，大姑娘小媳妇混在一群粗汉子中间，都是穿一样的粗布衣服，除了一条辫子就分不出男女。突然，有个村里的围观闲人喊了一声：“阿娇、、、”干活的人群中抬起了好几个脑袋在四处张望，一双双眼睛扫过围观的村民，回了一嘴：“又来逗我们玩。”引起围观的闲人一遍哄笑。那时候横栏人没什么文化，取名都是阿娇阿娣的大路货，有人开玩笑一叫，总能有人答应。

就算是在2023年的今天，横栏也是日新月异，到处都是新屋，水泥路，工厂，花木场，可是闲不住的大爷大妈，依然活跃在中山的城市道路上，哪里种花种草，修剪花木都可以见到他们的身影。据说他们都有个松散的组织，个个都是包工头，有活了，大喊一声，人就拉齐了，而包工头并不多拿一分钱，也许从骨子里就觉得这是应该的。

待劳累一天，男人都聚在一起喝酒、吹牛，当然饭菜是女人做的，照例，女人忙洗衣服，忙家务，忙孩子的一切琐事，待忙完这一切，男人已经把一身白天的疲惫喝下、吹走，女人又该去服侍他的男人了。

都不知道横栏的女人身上居然有如此大的力量，基本上连睡觉的时间都难以保证，就像我年轻时候的母亲一样，可是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横栏女人依然如此，这是基因的固执，还是世代的传承？

在中山，如果要娶媳妇，那一定是水上人家，疍家女，脸黑，屁股大，好生养，身体壮，谁不知这一切都是从小跟男人一样的劳作换来的，如果是想娶好看的，那去娶镇上娇滴滴的小姑娘，那是娶回家看的，看起来好看，一阵风就倒。

横栏女人是不关注自己的穿着，不顾自己的温饱，甚至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评论，而唯一在她心里的是家里人能否吃得好穿得好。

我喜欢逛菜市场，一到周末我就喜欢泡几个小时在镇里的菜市场上，菜市场的一个角落，那是给菜农摆摊的，本地的菜农，或者种的吃不完的农民都把菜放在那里摆卖。那个地方最多的是横栏女人，他们的菜没有其他的档摊的那么好看，品质单一，收拾得也马马虎虎，可是有菜味，回家洗洗就能下锅，不像其他的那样还要泡半天。我最喜欢去买她们的菜，可是因为量少，没打什么药，菜有菜味，瓜有瓜味，想买好一点的就要早了。

即使卖完菜了她们也不急着回家，也许是趁着那一点时间来享受生活，早卖完的跟迟卖完的在那里操着他们的疍家口音在小声讲大声笑地聊天，年纪大的干脆操着个偌大的水烟筒若无其人在吞云吐雾，看她们惬意的样子，真让人羡慕。

生活，本就应该这个样子。

陈龙辉，中山沙溪镇住建局工作人员，2019年开始写作，2020年始在各级报刊杂志发表四五十篇文章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