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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相依
    来自:墨猪猪  
    每每看到新人的结婚庆典,我总是会忍不住被感动的泪眼婆娑。感动父母的养育之恩,感动新人的爱由陌生到相知再到携手面对漫长的人生之旅。

    想起外婆突然中风住院以来近一个多月了,唯一寸步不离的不是别人,是外公。她那八十多岁的老伴,从始至终寸步不离的陪伴着。任谁也换不走,任谁也劝不开。

    最初外婆只是轻微的中风,也就住在了小城的医院里,我们做晚辈的除了每日送饭外,医院里料理的都是外公。白天大家都忙着工作,到了夜里,都想去给外公顶班,可是那位满口没一颗牙的老人说啥都只是摇头,咋也不走。不温不怒,却倔得似头牛。那日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多次劝说无果之后我生气了,非得让老人给我一个理由不可。只是等他的理由慢悠悠的从口中传来时,我不争气的就只想哭了:“我回去了,家里空荡荡的,走哪儿都是我一个人,还不如在医院里。”原来老人的孤单是如此的赤目,我却从未用心去体会过。

    外婆这场病让她寸步难行,每一次自理都需要靠旁人的辅助,一向勤奋又独立的她,便显得异常焦躁。八十多岁的老伴日夜陪伴着,不但没有丝毫感激,反而不住的责难着。可是面对外婆的责难,外公总是笑眯眯的应着,从不回半句嘴。连医院的护士和同房的病友们都赞不绝口,说这老头脾气可真好,外婆有福气。

    默默地看着这对一起相伴走了近六十年的老夫妻,真的不得不感叹人生漫长的伟大,又短暂的遗憾。要知道年轻时的外公脾气暴躁,在这个大家族里从来是说一不二的,专制到近乎跋扈。那时候外婆开餐馆,外公在厂里做会计,下班回到家从不管外婆多忙,也不管自己是不是饿,他到了家就必须得吃饭,否则必定发飙。虽说他是极疼我的,从不对我发脾气也不舍得碰我一个手指头,但我却是看着他挥舞着棒子追打着三个舅舅长大的。记得大舅舅孩子都读书了,他还追着揍。那时候常常听姨妈和舅舅们劝外婆离婚,可外婆总是说忍忍吧,为了孩子们也不能离。

    谁曾想到那个年轻时专制跋扈的男人越老越温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从以前从不沾家务到拿起笤帚扫地,再到后来居然让我们看到那样一副场景:外婆坐在矮凳上近乎愤怒地絮叨着他的不好,他却一脸温和的笑着在水池旁洗碗。

    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角色换位了?不知从哪一年开始就再也不见外公发脾气,脸上总是挂着温和的笑,言谈举止也总带着那种温吞的暖。外婆却好似在为终于得以翻身了,总是对那温和的老人喋喋不休的责难。我逗趣他们:“外婆开始报仇了,外公小心哦!”每次这样逗笑时,外公就会张着那张因为无牙而瘪塌下去的嘴暖暖的笑着。

    小城里住了近半个月,外婆逐渐好转便回家静养了。每日傍晚外公都搀扶着她去湖边散步,一家人的心情也好了起来。殊不知不到一周,外婆突然再度中风,这次情况较上次严重太多了,人不停的抽搐着。那晚外公颤抖着从医院打来电话让家里所有人都到医院去,姨妈接了电话便来通知我。我恰逢生病,窝在卧室里,没直接见到姨妈的消息。消息经过家长大人转手,为了不让我担心,只轻描淡写的让我去医院看看外婆。偏我是天生敏锐的女人,不用太多的言语我便第一时间感知问题的严重性,只一刹那就哭了,战战兢兢的换了衣服就往医院冲。等到了医院,却被舅妈硬生生的拦在了病房外,不许我哭着进去,怕影响外婆的情绪。我咬着牙足足的在病房门口停顿了两分钟才止住眼泪,进的病房,第一幕看到的便是外公弓着背把不停抽搐的外婆半搀半抱上轮椅。原来小城医院不接收必须要转院,外婆偏又执拗着坚持不肯离开小城,怕自己再也回不来了。两位老人就那样一个抽搐的抗议着,一个温和的坚持着。

    事后才知道,那晚外婆抽搐,吓坏了外公,家人见到外公时,他也惨白着脸不停的颤抖着。 外婆转院了,外公这回更是寸步不离了,更是坚持外婆的一切由他照料。因为离家有些距离了,我们做晚辈的都只能每晚开车去看看,从始至终这位老人寸步不离的在旁守护着。外婆这一病越发像个任性的孩子,脾气愈发焦躁,外公近乎成了她的出气筒。家人都担心累垮了外公,可他照旧那样温和的坚持着。

    直到前几天外婆出院了,外公也就跟着回家了。每日里,外公总是一手拿着一张简易小凳,一手搀着外婆出门遛弯。外婆走累了,他就放下小凳让外婆歇会儿,而他就安静的立在旁边。那日外公居然还搀着外婆去逛新开的联盛,回到家来外婆絮叨着外公:“下次出去别买吃的了,哪有我坐着吃你却不吃的,你不吃我也不迟。”外公瘪着嘴笑呵呵的说:“我不饿!”原来少年夫妻老来伴就是以外公这样温暖的方式诠释着。

    岁月行走着,人老了能有所相依相伴,人生再多舛也是温暖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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